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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掩埋尸体的士兵忽然惊叫起来。杨延彬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立刻从地上弹起,一把抓起戳在地里的花枪,朝后方跑去。谢慕华哪有杨延彬那副好身体,扶着山壁一步一捱的朝后走去。
要是耶律斜轸打上来,老子马上就投降!谢慕华恨恨的想,这赵光义实在是太狠了,先是把赵德昭和先锋军往火坑里推,好容易谢慕华带着人拼了性命把得胜口攻打下来,赵光义却一点都不重视,按理说应该派一路大军火速增援,固守得胜口,将石岭关大捷重演一次。但是
算了!谢慕华也懒得去想了,就算在历史上,赵光义的军事才能也不怎么样。来到幽州之前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北伐打了大半个月还是不熟悉地形,不选得胜口阻敌,偏偏在高粱河布防,最终还不是大败而归。
这历史,虽然被谢慕华改动了一些,但是大势所趋,赵光义才是三军主帅,他若是不想要这得胜口,别说区区一个谢慕华战死在这儿,就算是曹彬、潘美都在得胜口也休想他发一兵一卒。
谢监军,你看!杨延彬花枪一挺,遥指侧面山崖上的一个黑点。
夜色快要降临,这昏暗的天空没有月亮,谢慕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个人。在陡峭的悬崖上手脚并用,向上攀援。
谢慕华吓了一跳:那是什么人?
杨延彬仔细看了看,这才说道:不知道,这人武艺高强,如此陡峭的山崖上如履平地,这份功夫只怕要我五哥才能和他相比。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不过,他孤身一人,我们这里还有数百将士,要是敌人的话,定叫他讨不了好!
谢慕华定下神来,看着不断攀援的那人。
那人身手着实敏捷,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爬到这悬崖边上,距离山头不过五六丈而已。
谢慕华手一招,一小队士兵拉开弓箭瞄准那人。另有几名士兵手里抓着饭碗大小的石块作势欲砸。这悬崖之上,要是谢慕华一声令下,弓箭与石块齐飞,想来那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躲得过去。
兀那汉子,你是何人?一个宋军头目扯开嗓子喊道,手中石块蓄势待发。
谢慕华和杨延彬倒不是不想亲自询问,实在是连番激战,体力透支,能省口气就省了,这扯开嗓门喊话的事,就交代给下属去办了。
没想到山下传来的竟是个女孩的声音:山上可是谢监军和杨将军么?
谢慕华急忙往崖边走了两步:在下正是谢慕华,不知娘子何人?
呼的一声,一个小小的亮亮的物件丢了上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谢慕华的头上,这一掷力道不小,砸得谢慕华一阵生疼,忍不住哎呀一声。
一旁战士一见监军被打,顿时火冒三丈,弓箭石块立时就要出手。
住手!却是杨延彬的叫声。
杨延彬快步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物件,那东西却是个银鱼袋。杨延彬顿时心中了然,这大宋朝五品以上官员服朱色,三品以上服紫色,腰间配挂金银装饰的鱼袋。山下那女子既然丢了这个鱼袋上来,八成是自己人。
监军大人杨延彬把银鱼袋送到谢慕华的面前。
谢慕华正揉着脑袋,一看这银鱼袋,也醒悟过来,当即下令:垂根绳子下去,拉她上来!
不必了!那女孩分明是听见了谢慕华的声音,她武艺高强,五六丈的距离只不过是一分钟的功夫便爬了上来。
一旁士卒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弓箭手平端长弓,瞄着那女子,拿着石块的战士纷纷抽出兵刃,若是这女子敢对大人不利,就立刻上去将她乱刀斩死。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谢慕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随口就冒出这一句来,还好没用上京剧的腔调。
那女子身披一层薄甲,却不方便道福,干脆像男人似的一抱拳:小女子呼延赤金!
谢慕华仔细看着她,这女孩身材极高,几乎和谢慕华一般高,放在后世,绝对是模特的身材。虽然身上裹着一层薄甲,也掩盖不了那美妙的曲线,或许是因为自幼习武的缘故,她看起来充满活力,一口气从山底爬上悬崖,也是气不喘脸不红。
一旁的士卒亮起火把,谢慕华一看她的脸,更是心里咯噔一下,这自称是呼延赤金的女子长得竟然有些像妮可基德曼虽然她看起来还是中国人的样子,但是仔细看看,非常有妮可基德曼的神韵。
呼延赤金?谢慕华顿时想了起来,当年上小学的时候躲在被窝里拿手电筒看《杨家将》《呼家将》,这呼延赤金就是呼延丕显的妹妹,呼延赞的女儿,是呼家女将之一,难怪攀援山崖如履平地,武艺如此高强!
但是杨延彬可不知道她是谁,正问着:不知娘子与呼延丕显虞侯如何称呼?
正是家兄!方才丢上来的银鱼袋,便是我哥哥呼延丕显的鱼袋!
呼延赤金站在崖边,山风凛凛,吹动她鬓边的长发,着实是风姿绰约。
把弓箭都放下吧!谢慕华随即屏退左右:可是有什么军情?
呼延赤金往前走了几步,说道:皇上派曹翰将军领一军汇合先锋军、铁骑军来援,不料当天暴雨倾盆,阻延了行程。昨日大军出发之后,又被辽国南院枢密副使‐‐耶律抹只率军阻拦
呼延赤金顿了顿:那辽军骑兵沿途袭扰,大军一日只前进了二十里
什么?谢慕华差点没蹦起来,二十里?就是说按这个速度,再过三天之后援军才能来得胜口,要这现在不到八百疲累至极的士卒在这里坚守三天,还不如赶紧求神拜佛求老天爷派一队天兵天将下来的好。
杨延彬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呼延赤金低声说道:因为我军步骑混杂,拖了进程。曹翰将军的意思是骑兵先出,步军随后跟上
这次杨延彬和谢慕华一同高声叫了起来:不可!
辽国骑兵最强大之处就在于他们灵活快速的运动,有宋一朝,宋军对外作战的胜率并不低,但是通常都是击溃战,而不是歼灭战。但是宋军若是打败了,往往会遭到被对方歼灭的命运。原因无非就是宋军缺少骑兵,打胜了追不上对方的逃兵,打败了却跑不掉。
若是真的以曹翰的意思,将步兵和骑兵分开的话,那宋军这边只能拼凑出不到五千骑兵,随时会被耶律抹只的骑兵追上,平原作战,虽然精锐禁军并不输于辽军多少,但是数量悬殊,要是打败了,耶律抹只就可以腾出手来,将剩下的一半步军消灭,这样的话,先锋军、铁骑军可就全军覆没了!
呼延赤金眨了眨眼睛,她才不过十六七岁,但是说话做事都很沉稳,接着说道:谢监军和杨将军说得是,当时杨延昭将军和我哥哥也反对分兵。但是曹翰将军一意孤行,若不是武功郡王说话,只怕他就要领着骑兵先走一步了!
谢慕华这才松了口气,急忙问道:那现在大军情况如何?
我大哥料想辽军攻山,必然封锁了道路。须得有人能上山来通报军情才行。所以就命我先行,请谢监军务必坚守。大哥他们已经加快行程了
坚守坚守,也要能守才行啊!谢慕华无力的坐了下去,随他上山的士卒已经死伤过半,剩下的也是筋疲力尽,弓箭所剩无几,好多士兵的箭壶里都已经空空如也,只能用石头攻击辽军,但是得胜口虽然在山上,士卒们也没有携带采石工具,这石头总有打完的时候,到时候除了用血肉之躯抵抗辽军,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那你走吧!谢慕华低声说道。
呼延赤金摇了摇头:我不走。我在这儿,将士们会觉得援军一定不会放弃,我大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这里
谢慕华抬起头看着这个女孩,再不言语,自顾自找了一块山壁躺了下去,天亮之后辽军必然会再度攻山,还是多休息休息省点力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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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和朋友一起吃饭去了,更新晚了,抱歉
第三十一章汉人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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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凉风轻轻抚过山林,朝阳撕破连日的阴霾把耀眼的光芒洒向人间,叫了一夜的蛐蛐或许也累了,寂静的得胜口除了树叶沙沙作响,就只能听到远处鸟儿的鸣叫,偶尔掺杂着士兵们沉厚的鼾声。
雀儿哥,你说,这得胜口,咱们能守住吗?说话的是个十八九年纪的小后生,他脸上稚气未脱,虽然长得虎背熊腰,看起来却还像个孩子,几天没休息好了,看起来非常困顿。
他叫雀儿哥的是个老兵,都快三十了,胳膊上刺着一只小雀儿,满脸的络腮胡子,一杆花枪斜斜的抱在怀里,倚着山壁,一会儿斜着眼睛朝山下瞥,一会儿又眯上眼睛打会儿瞌睡。
听见小兵问他,那汉子眼皮一翻:问这些作甚?那是大人们想的事,这几日来我也砍了好几个辽狗,就算命丢这儿,也够本了。
昨个来的那个女将,呼延家的吧?比我还高那小后生想来是不愿一个人放哨,有话没话跟那老兵说着。
雀儿哥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去去去,小娃子毛长全了没?就开始想女人了?少烦我,老子眯会,你给我看紧了
这两人守在山崖下的一条小径上,负责监视辽军是否从此上山。这一夜都没敢合眼,也着实困顿了。
那小兵瘪瘪嘴,不再说话,那汉子闷热难当,随手把头盔摘了下来,挑在花枪上,脑袋枕着冰凉的石头。
那小后生急忙打起精神,四下望去,忽然嗖的一声,心口一凉,低头看去竟然是一杆长箭透胸而过,他张口想喊,哪知道嘴一张开,喉头便是一甜,一股鲜血涌了出来,浑身上下的力气顿时走得无影无踪,重重跌在地上。
汉子正朦胧间,听这一响,急忙睁开眼睛,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把拉住那小后生的手,一边往山上拖一边高声叫道:辽狗来袭辽狗来袭
连着几声弓弦响,三四支长箭如电飞出,将那汉子钉在山坡上。数百辽兵发一声喊,各持兵刃猛扑了上来。
这却是耶律斜轸的计策。
连日来,斜轸不愿夜战,都是天黑收兵,天亮攻山。这一夜,斜轸命手下五百精锐悄悄潜伏上山,就埋伏在半山腰处,整整一夜,就算是蚊叮蛇咬也不得发出声音,违令者斩。耶律斜轸算得精明,连日激战,宋军人手折损,在这山上的警戒范围只能越来越小,半山以上还能勉强防御,山腰以下就无能为力。
这五百精锐辽兵潜伏下来,慢慢前行,竟然一直逼到崖口附近,突然杀死宋军岗哨,顿时蜂拥而上,要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杨延彬身先士卒,手持花枪已经冲入敌群,他的枪法来自家传,一杆花枪使得出神入化,这枪算不得硬兵器,不像枣槊、狼牙棒这种大开大合的武器。但是枪如灵蛇,寒星点点,银光皪皪,面前辽兵全无三合之将,杨家枪法讲究的是借力打力,枪身灵动,往往招架之际,枪头一抖便可伤敌,端的是难以抵挡。
杨延彬正杀得兴起,忽然斜眼瞥见一道身影冲了过来,正是呼延家的女中豪杰呼延赤金,她一个女流之辈用得竟是两支铁鞭,这铁鞭不长,战阵之中若不是武艺高强的将领,少有人敢使这般短兵器。这两支铁鞭舞起来水泄不通,就像两团黑光滚入敌群,鞭落下,骨断筋折
呼延赤金的武艺还不止于此,双鞭在手,一会儿使出双刀刀法,一会儿又做短棍来使杨延彬自负过人,如今也是暗暗佩服,这女子对武艺实在是有过人的天赋。杨家子弟中除了杨五郎之外,只怕再无一人是呼延赤金的对手了!
谢慕华却是叫苦连天,现在崖口兵少,就连他自己都要亲自上阵,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把钢刀,想了想还是扔在一边,捡了一副弓箭起来,却是运气不好,拿到了一石弓,谢慕华的小废柴身板,累的满头大汗也拉不开。
辽兵蜂拥上来,呼延赤金和杨延彬也无法全部拦住,身边宋军且战且退,居然有数十辽军跃过崖口扑了过来。
刀光一闪,却是一名辽军冲了过来,兜头一刀朝谢慕华劈下,身旁一个宋兵见势不妙,急忙伸出长矛架住。
谢慕华急忙扔下弓箭,那宋兵却被辽军一刀荡开。辽军认得宋朝官员服饰,又见谢慕华的腰间挂着银鱼袋,认定了这是个高官,斩了谢慕华的首级胜过斩敌一百,那辽兵大喝一声,挥刀又猛扑上来。
谢慕华双手抱头,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逃过一劫。还没坐起身来,眼前寒光闪烁,却是那辽兵挥刀追杀过来。
我命休矣!
谢慕华双眼一闭,心一横,死吧!
良久,却没感觉到刀锋临身,睁眼一看,呼延赤金挥舞双鞭,冲杀过来,一鞭将那辽兵打得脑浆迸裂而死,随手一把拉起谢慕华,把他朝后边一推,护在身后。
耶律斜轸这次下了血本,连日攻山,他手下皮室军的损失也不小,但是这一次他志在必得,五百精锐当先开路,后续援军络绎不绝,猛扑山头,这宋军节节败退,崖口处喊杀震天,耶律斜轸亲自督战,皮室军奋不顾身,翻过崖口的已经不下六七百人。
杨延彬头也不回,舞动花枪堵在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