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让大宋的官员们喜出望外,一个个兴高采烈,奔走相告,从唐末藩镇割据开始,西北就不是中原的领土了。现在李继捧这小子挺识相的,知道天朝上国之威不可阻挡,自动跑来投降,给四夷带了个好头,将来什么吐蕃啊、最好连契丹也一起有样学样,朝天朝上国割地投降好了。
赵普这两天可是忙里忙外的张罗,要给李继捧弄个官儿做做,已经想好了,定难军节度使是不做了,那就彰德军节度使吧,再弄些重赏之类的。让这小子高兴高兴。本来这事儿吧办的挺顺,满朝文武都支持赵普。笑话,人家带了五州的地盘来投降,那能不要?再说了,大宋现在没有马场,马匹大多是通过边境的贸易来获取,成本高,饲养困难。但是西北那儿也是天然马场,把党项人收复了,以党项人的勇武,将来未尝不是大宋的一支精锐骑兵。将来跟辽国人作战的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受困于骑兵太少了。
赵普琢磨着这事应该八九不离十的时候,忽然得到消息,那个让他最是头痛的谢慕华,颠颠的从江南跑回来了,二话不说就入宫面圣。也不知道谢慕华和赵德昭商量了什么,赵德昭通知各位领导,今天入宫开会,大家再研究一下党项人的事情,不要草率,凡事要谋定而后动云云。
一想到这儿,赵普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有些不祥的预感,坐着小轿来到皇宫,许多大臣都等在文德殿外,锦衣玉带,峨冠长靴。赵普一直觉得自己的视力退步了,但是居然一眼就看到了谢慕华,站在寇准王旦等人的身旁,谈笑风生。看到赵普在看着自己,谢慕华还朝赵普点了点头。
赵普缓步走上前去,拱手道:哎呀,原来是谢相公从江南回来了,也不跟老夫说一声,让老夫摆酒给谢相公洗尘啊。
谢慕华笑眯眯的说道:怎敢劳烦赵相公,听说赵相公这些天忙得不亦乐乎,为李继捧请封是吧。这是大事,像谢某回开封府这样的小事,就无需赵相公操心了。
殿前的官员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只见一名宦官走上殿前高声叫道:上朝
文武大臣走上文德殿,朝贺之后,赵德昭便开口说道:之前李继捧要将夏、绥、银、宥、静五州奉给大宋一事,谢爱卿却有些看法,要和诸位商议。朕一时间决断不下,也想听听诸位卿家的说法。
不知道谢相公有何高见?弥德超站在班尾,朗声对谢慕华说道。
谢慕华一回头,看见弥德超,他却不认识此人,这是寇准轻声提点一两句,谢慕华顿时了然于胸:哦,原来是弥大人,是新进入了枢密院的吧?
是,谢相公去了江南东路之后,下官才进了枢密院,却未曾和谢相公相见。弥德超平心静气的说道。
谢慕华懒洋洋的说道:嗯,看来你是支持李继捧献土的了?
弥德超略微有些得意,何止是老子支持,满朝文武哪个不支持?也就是你谢慕华不识好歹,跑出来横插一缸子。当下说道:夏、绥、银、宥、静五州地势险要,控制了五州便是控制了西北,将来对抗契丹人的时候也极为有利。不仅是下官支持,就算是朝中诸公也都颇为支持的。
弥德超这一番话深得文武大臣之心,许多人暗暗点头,哪有送上门来的土地不要的道理?以前谢慕华还算是有些真知灼见,这一次是不是昏了头?是要反对李继捧献土吗?
赵相公是三朝元老,赵相公也是支持献土的么?谢慕华调转矛头,指向赵普。
赵普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谢慕华叹了口气:非是谢某愚昧,李继捧献五州对于大宋来说,却是一件好事。但是时机不对。其中利弊一言难尽。
赵德昭发话道:谢卿家就跟大伙儿仔细说说吧!
臣遵命!谢慕华施礼之后接着说道:从三年前幽州之战爆发,大宋和契丹连战两场,从幽燕到满城,从雁门关到涿州,投入几乎大宋全部的军力。一胜一败,看起来并不吃亏,其实不然,之前的二十万精锐禁军,已经折损过半,补充上来的军队,无论是在经验还是在作战能力上,都不如以前的禁军。这是我们和契丹人的不同。契丹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只要有武器有马匹便是战士。可是我们大宋却不成。而且最为痛心疾首的便是,幽燕之战,我们的骑兵损失惨重,到现在也还不能恢复元气。现在的禁军依然维持在总数二十多万,可军力已经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跟着,交趾和大理的作战,又远征高句丽。这三场战役,虽然军队投入不大,但是禁军盘踞开封府,远征数千里,光是后勤补给便是让人瞠目结舌的数字。如今,李继捧说要献土
谢慕华看了看满朝文武的眼神都被自己吸引,高声说道:李继捧说要献土,是因为部下不服,西北是党项人的地方。大宋现在进入西北的话,夏、绥、银、宥、静五州的党项人连李继捧都不服,又怎么能服大宋呢?
谢相公此言差矣,区区一个李继捧如何能同大宋相比?赵普出言驳斥道。
谢慕华淡然一笑:比,自然是没法比。可是赵相公就能保证,夏、绥、银、宥、静五州的党项人会欢欣鼓舞的来迎接大宋接管五州吗?
赵普被谢慕华一句话顶的说不出话来,气呼呼的闭上了嘴巴。只听谢慕华接着说道:没有人能打这个包票,相反,李继捧献土之后,五州的党项人和李继捧之间的矛盾,迅速就会转化为和大宋的矛盾,党项人和契丹人颇为相似,也是天生的战士,他们拿起弓箭就能射,骑上战马就能打。而且,西北在党项人手中已久,地形,我们大宋是不熟悉的。一旦发生摩擦,如何是好?
方才我已经说过,大宋连年征战之后,虽然国库还略有盈余,可是军卒劳顿,不思再战。现在贸然接受夏、绥、银、宥、静五州,势必要派遣数万精锐大军进入西北坐镇。大宋禁军多是河北人,京东人,先不说西北他们是否能适应。光是边屯粮草,都没有准备好。如何能马上进入西北?谢慕华声调越来越高。
我不是反对大宋接受夏、绥、银、宥、静五州,只是现在不能接受,务必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接手。这个时间,没有两三年是无法做好的。同时,我们要力捧李继捧,让他继续做他的定难军节度使,大宋给他撑腰,将党项人的势力分化,让他们自己窝里反,打得不亦乐乎。就像我们现在对扶桑做的是一样,等党项人自己打得筋疲力尽,那时候再接手五州,岂不是甚好?
弥德超轻声说道:说到底谢相公还是怕了跟党项人打仗!
寇准似乎跟他是天生的对头,闻言就按耐不住了:弥德超,你说什么?谢相公南征北战的时候,你还泡在窑子里呢!谢相公为朝廷立下的功劳,就算一百个一千个你这样只会拍马屁的小人也比不上。
一听拍马屁三个字,弥德超的脸涨得通红,两人卷袖子提腰带,吹胡子瞪眼,眼瞅又要来上一架。
皇上面前不得无理。谢慕华轻斥一声,两人不敢再动。谢慕华接着说道:出了臣刚才说的那些之外,西北缺盐,而大宋富足。大宋若是支持李继捧,让族内分化之后,同时控制西北的通商,严禁边民用食盐跟党项人交易,时间一长,大宋自然可以自给自足,可党项人却必然会自乱阵脚。那时候再让李继捧献土,西北平定就简单的多了。
谢慕华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让满朝文武都反驳不得,先前还兴高采烈觉得天朝上国的威风已经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的那些大臣们,现在反思一下,还的确是如此。要是现在将数万大军派去西北,未必能镇得住党项人,说不定又为大宋开辟了一个新的战场,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赵德昭见谢慕华已经说服众人,自己也觉得颇为有理,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个小黄门急急火火的跑到殿外,叫道:皇上,刚刚夏州八百里加急公文送到。
呈上来给朕看!赵德昭吩咐道。
那小黄门快步走上来,将公文递给当值的太监,那太监检查过之后才转交给赵德昭。哪知道赵德昭越看脸色越差,终于按不住怒火,将公文往地上一丢:党项人的胆子太大了,听说李继捧献土之后,当即哗变,夏州都监尹宪,被乱民所杀!
满朝文武骇然变色!
第二章官逼民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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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州乃是西北边陲的重镇,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正是因为如此,大宋非常看重夏州这一片土地,不但对李继捧等党项人好生安抚,并且还派了尹宪去坐镇夏州。
说到这位尹宪大人也颇有来头,这一位便是当年晋王府的旧人,跟弥德超是哥俩好。只不过尹宪的马屁拍得比弥德超还有深度,赵光义还没死的时候,就已经让尹宪来夏州镇守了。无能的人身居要位十有八九是要害人的。尹宪就是其中的典型人物。他做了夏州都监之后,肆意妄为,仗着自己手中有兵权,对党项人算是任意杀戮,原本就颇为激化的两族矛盾,越发难以调节了。
李继捧这边去了开封府,尹宪就在府衙里好生琢磨自己的升官美梦了。要是说李继捧献土的原因是因为手下众人根本不服气的话。这其中尹宪的功劳还真不算小。夏州城里,党项人比汉人要多,但是在尹宪的高压之下,党项人的地位着实不怎么样,许多人对那个软弱的李继捧都比较失望,觉得他不可能为党项人争取到一个合理的地位。
尹宪正捧着一杯热茶百无聊赖的看着公文,看得昏昏欲睡,就连手下官员特意从九华山用快马送来的茶叶,也丝毫不能提起他的兴致。忽然,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几个部下快步走到门外,朗声叫道:尹都监,快点出来看看吧,夏州的那些党项蛮子又要闹事了!
尹宪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将手中的茶杯和公文都丢了下来,快步走出去,叫道:好,就怕他们没胆子闹事,有事闹,本官就能要他们好看。
都监府衙外已经聚集起了许多党项人,这些人喊声震天,尹宪带了几个部下就走了出去,才到门口,迎面就被自己的幕僚给拦住了。这位幕僚姓海名越。海越乃是太祖时就考上过进士的人物,可是因为得罪了卢多逊,被贬到西北来。海越也颇为有点豪气,一怒之下辞官不作了。可是不做官总是要吃饭养家的啊,海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不愿意以堂堂举人的身份去给人当老师去,跟那些秀才们抢饭吃。于是就来了都监府里做个幕僚。
海越一看这些党项人又闹事了,便来到门口劝阻,还没说几句,就看到尹宪带着几个将官走了出来。海越一看,这可大事不好,急忙拦住尹宪:都监大人,这事用不着您出面,一会儿功夫,我就能让他们回去。
尹宪冷哼一声:就凭你?你要是有这个本事的话,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聚在这里?这些党项刁民,不杀一儆百是不行的。
海越暗暗叫苦,但是他可是明白的很,这些党项人其实根本就是胸无大志,这个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受到另一个强大的民族吐蕃的威胁。为了生存,党项人离开了世世代代生活的黄河首曲之地,从此开始了从未停歇的漂泊生涯。唐代的末年,拓跋思恭勤王受地,终于使得党项儿郎重新有了自己的一片安身之地。可是在唐末的诸家强藩之中,夏州的党项势力还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为了生存,自拓跋思恭开始,夏州李家一直把自己紧紧依附在最强大的势力一方,小心翼翼地对中原朝廷表着忠心。就算是其间稍有冒犯,李家也是赶紧送礼认错,这才得以在五代不断发展壮大。直到现在的大宋,党项人聪明的很,李继捧根本就没有任何野心,他只是想做个平平安安的夏州土皇帝罢了。
而且,在夏州长期的生活,无论是在语言,文字,服饰,习俗各个方面,党项人和宋人都越来越接近。党项人现在没有自己的文字,必须要用汉字来记录文献。语言,虽然党项人有自己语言,可是他们要和宋人通商,汉语许多党项人都会说。而汉族人华丽的服饰,舒爽的丝绸,更是让那些党项人垂涎三尺,他们穿了多少年的皮毛之类的服饰,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就连汉人过端午重阳的时候,党项人也跟着凑热闹。
在海越看来,这种做法是去同化一个民族最好的办法,利用自己在经济、文化、传统、人口上的巨大优势,兵不血刃的去同化掉一个民族,而不是用血淋淋的杀戮和征服。可是没想到赵光义是个蠢材,从他当了皇帝之后不久,就把自己当年的家奴尹宪放到了夏州。这个尹宪更是猪脑袋一个,原本许多党项人都已经快忘记了自己的党项身份。可是尹宪来了之后,对党项人是肆无忌惮的排斥,并且用高压暴力的手段去对付党项人。
这样的做法,是非常危险的。民族和民族之间,慢慢的消融,是长久之道。可是故意挑起民族之间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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