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漪也在读这些藏在这个山崖之下小山谷内的丰厚藏书,却是依照樽天行而言,喜欢什么就去读些什么,有的时候樽天行也会布置一些苦涩难懂的文阅,他都是粗粗看过,侃侃记住然后在和樽天行进行讨论。
沉漪却没有想到每晚和他一起听课的沉莲竟然这么努力的想要听懂所有的东西,在白天自己独自弹琴练字的时候沉漪可是拼命的砍树,那么唯一的解释只有他在夜晚苦读了。
“不会很晚,我顾着自己的身体,大哥不要穷担心。”
摸着史记的封面,沉漪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知道沉莲为什么会这么拼命,樽天行对沉莲说过,你只有把一切事情做到不能再好,才能万无一失的保护你想要保护的所有。
沉莲想要拼了命保护的,是他穆沉漪。那个时候他坐在樽天行和沉莲的中间,两个人的表情他看了一个通透。
樽天行看着沉莲的表情是无比的冰冷和严厉,而沉莲则是隐忍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劈了眼前的这个人一样,只剩下那抹闪烁着异样光彩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的时候微弱的更亮一下。
“大哥很担心你的身体……这个年龄太晚睡,对身体很不好的。告诉大哥,你每天都什么时辰睡?”沉漪捉住沉莲显然粗了一小圈的手腕,两人的肤色交叉,苍白的病色和健康的麦色的差异竟然是那么大。
“我没有多晚睡的,大哥你就安心好了,我绝不会让自己出事,否则怎么保护你?”
沉莲将沉漪的手完完全全的抱进自己的手心里面,仰着脸看着和以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沉漪,让他好好的看看自己改变的肤色和越发深邃的脸庞。
记忆中的少年,已经开始长大了。
第二卷 情深意重可曾许 三十五 花纷堕
在蓦然回首之间,沉漪转头望望这几年来明显沉稳了许多的璺东风和越发成熟、渐渐脱离少女稚嫩的情儿,还有自己面前面容俊美、原本身上的邪魅之气尚未散去却令他安心许多的弟弟——突然再回头看看和几年前几乎一点变化也没有的樽天行,淡淡的笑了。
“是的呢,莲已经长的那么大了,我竟然没有什么察觉。”沉漪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庞,疑惑的问道:“师父……为何这么多年来,莲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变化,我和你却……”
他从铜镜和水面上可以看得到自己的容颜,竟是和以前几乎没有多大的分别,似乎时间的消逝在他的身上毫无意义,而唯一的解释只可能从樽天行那里获得。
只有他们师徒两个人,好像和时间错开,宛如生活在另一个时间停止的世界一般。
樽天行将玉笛在手中随意的转了两圈,脸上看着自己徒弟的笑意越发的浓厚起来:“笨徒弟,你当我传授给你的那些修身养性的东西都是假的么?我的功夫可是分为内修和外修,外修便是沉莲那般的内功等硬功夫。内修嘛,就是纯粹的养人之身,修人之性,本是为了将你的身体根基巩固的好一些,附带着驻颜的功用,所以你的生长会慢一些。”
他眼看着已经活了很多年,却和当年的同期相比起来,俨然并未改变多少。
璺东风身边的情儿也急忙点点头:“是呀是呀,要不然天行公子如今都已经向五十大关渐渐靠去,怎么还是想二十出头的美少年一样美丽……哎哟!天行公子你又拿笛子敲我的头,你家浅醉也是跟你学的老啄我!哎哟!浅醉你这臭鸟儿不要啄我了啦!”
天空上鸟儿啾啾欢快的叫着,地面上除了被啄的少女之外,全都的人呵呵的笑了起来:“情儿,你每次都和浅醉闹得不分上下,却偏偏每次都是吃亏,你不知道地面上可够不到天空上么?”
“我才不管咧,就算浅醉会遁地我也能把它捉住!”情儿恶狠狠的扮了一个鬼脸,身子轻盈的一晃之间,踩着身边柔软弯曲的竹子,轻松的跟在浅醉渐渐飞远的身影之后,嬉笑着和它打闹着渐渐远去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让我放弃捉住浅醉!”
少女自信而单纯的豪言壮志再次惹来另外四人的一阵轻笑,沉莲眯了眯眼睛,悄悄的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笑的灿烂而开心的沉漪一眼,心中原本有些阴郁的情绪也开朗了一些,放开了自己的笑声。
这么几年下去,或许也不错,当初自己的抵触与现今的慢慢接受,跟着这个令他防备万分的人学习一些必须要拥有的庞大知识,也是他现在迫切想要吃下的。
一季花落一季秋风,他的大哥都泰然自若的在这里静静的生活着,寻找着他自己最想要的,自己又有什么不能忍耐呢?
慢慢的开始,深深的获得。
沉莲的目光深深的看着自从成为樽天行的弟子之后显然开怀许多,也更想这个年龄的少年一样的沉漪,隐藏在长长衣袖下的双手攥得生疼生疼。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让我放弃你。谁都不能,大哥……
“那么今日的休息就到此为止,沉莲去练我今日上午交给你的招式,冥想的时候要好好的思考我让你背住的口诀。不可有半分的松懈。穆沉莲,想好你要付出的代价,好好的思考。”樽天行的双手扶上了沉漪的轮椅,不着痕迹的让双子松开了彼此的双手,那双清冷的双眸仅是淡淡的看了看,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那么笨徒弟,今天下午我们谈些什么……你最近一直在看古国诸侯列传是么……”
“嗯?嗯……可是莲……”沉漪回头看看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沉莲,扯了扯樽天行的衣袖,“师父等一下!我还有话要和莲说!”
轮椅的速度明显的缓了下来,但是令沉漪疑惑的是樽天行依然背对着沉莲,并未让沉漪身。下的轮椅转过去,他只好急匆匆的转头去看那个站在原地,仿佛当年倔强的站在雨中的少年,一辈子都会等他回头去看一样。
沉莲的脸上,呈献给沉漪看的,是沉莲全部的心安和深深浅浅的微笑:“大哥,你去吧,曾经不过七年而已,而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的时间,今后日子更长,我们不急于一时。”
“可是……”
沉莲第一次在沉漪还没有说完话的时候,第一次先于沉漪转身,只给沉漪留下一个笔挺宽阔的后背,在风中微微骚动的短发似乎勾动了无数难言的情感,跟着他的主人潇然转身,跟着萧瑟落下的枯叶一起渐渐的消失在沉漪的视线里面。
残花悄无声息的落下,沉漪出神的伸手接住一片枯萎的粉色花瓣,黯然的转回头去,仰头望着清爽云高的蔚蓝天空——
竟然已经是秋了。
他的身上虽然穿着薄衫,却从来不曾觉得这里寒冷。
回到房间里面,沉漪难得的脸色并不好看,双手紧紧的扒着轮椅浅黄色的扶手,微微的侧着头细细的想着什么。而樽天行好像一点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悠悠的翻阅着书房内的各种书籍,时而放在桌子上,时而再次放回原来的地方。
房里的安静竟然是宛如死寂一般的沉默,无论是沉漪还是樽天行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师父,”过了许久,沉漪终于忍不住先开口,急促的伸手拉住那个近在咫尺仙人一般清淡的男子素白的衣襟,盈盈晃动的双目之间闪烁的全是忧郁和不解的淡淡悲伤:“师父……你好像一直在防着莲,一直不喜欢我和莲接近,以前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是你并不喜欢莲的性子,可是今天……我……我……我看得出来,师父。”
“你说的这两样都有,为师的确不喜欢那孩子的性子。”樽天行大方的的承认,宽厚修长的大手覆上沉漪的,轻轻的拉开。“为师也不喜欢你和穆沉莲过于接近,或者无论疏远还是亲近,对你们两个的将来,都不是好的。”
樽天行将一本古旧更甚的书本送入沉漪的双手中,留在脸庞上那清淡疏远更有点冷然的微笑始终未曾改变。他转身走到窗前,随意的靠在窗棂之上,十指习惯的抚摸着腰间的玉笛,淡淡的说道:“为师始终,是唯一清醒的,却始终是唯一长醉不醒。你们看不到的为师看,你们听不到的为师听,你们想不到的为师想。
沉漪,为师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们好,就怕走到那一步,连为师也无法阻止。如果你自己选择了那条道路,为师的所作所为,终究是不能将你拉出那个旋窝。”
叹息,叹息……樽天行长叹着摇头。
这个世界上终究或许……没有像蔺殇卿一样了解他的人,终究……没有。
沉漪怔然:“我知道师父你可以占出往后的结果,可是现在并没有走到最坏,我也不觉得自己会让沉莲仇恨,作出背叛我的事情!”
十几年的日夜相对,十几年的亲情相伴,几日的生死相依,这些还不够么?他们都可以任自己生死难测让对方活下来,还会有什么令沉莲放不开的么?
或者说,除了父母以外,这个世界还有比彼此更重要的么?
“笨徒弟,人始终是会改变的,也只有你或许能够保持最初的纯净信念,这个世界上的人终究没有你想的单纯,你自己让为师怎么放心?”樽天行摘下一片枯绿的树叶扔在沉漪的脑袋上,加了些许内力的叶子颇有力道,敲的沉漪的脑袋有些麻痛。
樽天行真的很想敲醒这个明明很聪颖却在某些地方转不过弯来的少年。
“师父,我不想再去怀疑什么了。我当初坠下悬崖的那一刻曾经怀疑过珥琪是否真的是对我们真心,因为那个人在那里只有两个答案,一个是珥琪帮他隐瞒了我们,骗我们走向那个地方,另一个是珥琪也被蒙在鼓里,那个人将计就计……”顿了顿,沉漪抬头笑了笑。“时间长了我也不想再想了,如今结果已经是这样,珥琪……恐怕日后也不能相见,想这些还能做什么?”
“真是个笨徒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当作一次教训,以后不要再犯。你这样出去说你是我的徒弟,我的脸可就全丢光了。”樽天行拔出腰间的玉笛点点沉漪的额头,最然是责备着,语气中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宠溺和无奈。
望着沉漪脸颊上的绯红和荡漾开来的绯红,樽天行再次长长的叹息。
“我只对我相信的人不设防,我的爹娘,我的师父,我的恩人,我的弟弟……”修长白皙的小手再次抓上樽天行素白的衣袖,沉漪十分认真的看着樽天行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师父的眼睛的确深邃的堪比马里亚纳海沟,深深的几乎不能见底。
“我只相信值得我相信的人,如果天天怀疑身边的人,那不是活的很累?”
第二卷 情深意重可曾许 三十六 相无言
沉漪轻笑一声: “我只相信值得我相信的人,如果天天怀疑身边的人,那不是活的很累?只是师父你所处的地方不得不去怀疑,纵然是一丝丝的话语也要分开一层层去思考,一丝丝的剥开去猜想对方的意图……我不是不去不想,而是不想这么累。”
这个世界上总有他难以攀登的事情,如果结局早就已经注定,猜和不猜又有什么不同?怀疑不怀疑也只是个人心的心境问题了。
怀疑不如放开心去相信,既然是自己身边重视的人,就算要伤,也请狠狠的让他绝望。
然后他会再也不留情,一次错,他会记挂一辈子。
“笨徒弟,你会吃亏的。你这个性子如此软弱,日后怎么掌管整个庞大的家业?你如今并不知道你爹爹的生意究竟有哪些,不怕管不住手下让他们反倒对你步步紧逼?”樽天行忧虑道。“有些,你必须去猜,去观察。就算你自己不喜欢,在其位司其职。人生在世,你要负得起你所在的位置。
对世人来说。你是我的弟子,就要表现出与只相当的才学渊源;你是穆风堡的少堡主,就要有相当的才能来管理你父亲留给你的产业;你是穆沉莲的兄长,你就要做为一个榜样给他看。唯有这最后一个你到是理解的透彻,其他的……我看你对这几样了解的倒是很不通透。”
“徒儿的理解能力有限,师父你就多多谅解,还是不愿意教我这个愚钝的徒弟了,准备把我踢出师门重新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弟子?”沉漪淡淡的略微抬头,对上樽天行同样淡然的眼眸。
樽天行定定的看了看他的徒弟许久,蓦然笑道:“我樽天行,这辈子只会有你这一个徒弟。”
一生一世,只会收你穆沉漪这惟一一个徒弟。这短暂的七年再短,就算除了他们之外谁也在不知道,穆沉漪也永远是樽天行唯一的嫡传弟子。
“那么,请师父从今日开始教我如何成为一个合适优秀的继承人吧,我也不想继续在原地一动不动,让莲一个人拼命了。是呢……我现在终究也是姓穆,还是穆家的长子,怎么能抛下家族的责任,一个人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穆沉漪目光灼然的看着自己的师父,手中古旧的《战国策》在清凉的秋风中簌簌的抖动着。
沧海易桑田,那个男人将一切都看在眼中,默默的不动声,却知道一切。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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