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礼女官不得不在心里惊讶,季衡于人前是再正经威严不过的人了,没想到和皇帝私底下也是可以这般调情的,这也难怪他能把皇帝迷得与天下人为敌也非封他为后不可。
因为季衡是男后,不能生子,故而后面那一套祝他能够为皇帝生儿育女的祷词便没了用处,直接不用说了,只唱两人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如此便罢了。
唱礼女官等退了出去,又换了另一批伺候两人的宫人进来伺候两人就寝。
女官杜若笑着为季衡更衣时,口呼娘娘,只让季衡浑身不自在,转移话题道,“麒儿同歆儿可是睡了?”
杜若便回道,“两边乳母派人前来回话,说是都睡了,只是太子殿下不大习惯宫中,又无皇上同娘娘您在身边,便闹了一阵,后三皇子殿下拽着他要他陪着,他便陪着三皇子殿下上了床,没想到如此便规规矩矩睡过去了。”
季衡松了口气,道,“如此便好。”
皇帝和季衡换了衣裳,穿上寝衣,一番洗漱收拾之后,又吃了夜宵,这才被伺候着上了床。
因冬日天冷,即使寝殿里烧着火龙,又燃着暖火炉,床上方才被宫女铺好了被子,依然放了几个汤婆子进去暖着,其实按规矩乃是有专门的暖床宫女将床睡暖,不过季衡不喜如此,便再没要过宫女暖床了,只是用汤婆子便罢。
季衡先上了床睡在里面,皇帝上床后,杜若才细心地将床帐一层层放下去,然后去灭了房里的大多数红烛,只将窗户边上的两盏留着了,也没有罩上宫灯罩子。
宫人们无声无息地都退出了寝殿,皇帝将季衡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来,亲吻上他的嘴唇,低叹道,“吾妻,卿卿。”
季衡十分疲累,但也回应了他的亲吻,低声道,“陛下,咱们先睡吧,以后有的是日子行周公之礼。”
皇帝笑了一声,手伸下去揉他的腰,说道,“今日累坏你了吧,朕见你揉了两次腰。”
季衡将脸埋到他的肩膀窝里,含糊道,“的确是累坏了,近来一直生活太安逸,竟然是没有这般累过的,故而一时适应不了。特别是腰酸,要不是回来时乘坐舆轿,我真要不行了。”
皇帝一边揉着他的腰,一边问,“那这般会好些吗?你以后可要自称本宫了。”
季衡伸手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动了动脑袋,“嗯,好受多了。说起本宫,我觉得别扭极了,方才她们唤我娘娘,我都以为自己是被处了宫刑做了太监。”
皇帝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你呀,怎会这般想。”
季衡困得厉害,声音越来越低,“本就是如此,所以千万别让我自称什么本宫,我实在受不住这个。”
皇帝搂着季衡还要说什么,没想到季衡已经睡着了,他想季衡果真是太累了,就用被子把两人都好好盖好,也睡了过去。
杨麒儿不喜欢皇宫,他要回蘅兰行宫去,而且,他把那里叫做自己的家,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他没有见到季衡,就开始闹。因为杨麒儿和杨歆儿这两兄弟要睡一块儿,乳母和女官拿他们没有办法,只得让他们睡在了一起。杨麒儿一闹,本来没醒的杨歆儿也醒了。
杨歆儿从床上坐起来,半眯着眼睛盯着哥哥看,杨麒儿哭着说,“我要回家,我要爹爹,我要阿父……”
乳母容氏哄他道,“殿下,皇上和皇后娘娘忙着呢,等闲下来定然来这里看您。”
杨麒儿才不愿意听她的哄,只是不断抹眼泪。
杨歆儿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大声说了一声,“哥哥!”
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他的声音又软又嫩,而且这是第一次发出声音来,以前大家都逗他发声,女官不知道逗他了多少次,让他唤哥哥,他也不理睬,没想到此时突然这般叫了出来。
杨麒儿要四岁了,不仅是能跑能跳了,连兰芷楼的楼梯,他也能够自如地十分快速地爬上爬下,而且心智也算是很灵了,甚至他知道他爹爹和阿父成婚的事情,此时被弟弟这般叫了一声,他就停止了哭泣,盯着坐着的杨歆儿看,杨歆儿又唤了一声,“哥哥!”
杨麒儿一抹眼泪,爬到他跟前去亲他的额头,学着季衡的样子柔声道,“乖乖歆歆,怎么了?”
杨歆儿不说话了,只是伸手要抱他,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抱,故而只是手在他耳朵上脸上满头满脸地摸了一遍,杨麒儿早忘了哭了,被弟弟摸了一遍后,他就看向床外的乳母道,“弟弟饿了,我也饿了。”
殿里大家都松了口气,赶紧伺候他们洗漱收拾穿衣吃早餐。
季衡第二天上午接见了宫中宫妃,受她们的拜见,皇帝没有离开,和季衡坐在一起。
照说,麒麟殿乃是皇帝寝宫,皇后应该另有寝宫才对,不过皇帝执意要季衡同自己同住,寝宫也设在了麒麟殿,大臣们连他立男后的事情也妥协了,这点事几乎没有争吵就直接通过了。
皇帝的后宫少得可怜,除了邵贵妃,便是那徐贵人,还有一位同赐死的季贤妃一批召进宫的一位昭仪,因为此人十分地普通,没有存在感到此时她跪拜皇帝同皇后,皇帝才在心里惊讶了一下,呃,宫里居然还有这个人。
邵贵妃如愿以偿地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个迷住了皇帝的季衡,不过此时季衡已经成了皇后。
季衡穿着一身皇后礼服,这身礼服乃是皇帝的审美,定季衡为后之后,到成婚之前这段时间,因季衡是男后,故而以前的各种皇后用品,用于他身上就不一定适用,故而从发冠到各式衣裳到鞋子到各式配饰,全都要重新定样子,皇帝对这些事情十分在意,每出一个样式,皆要拿去给他过目,他认为可用的才可用,不然就要一直修改,修改成皇帝认可的样子。
季衡同皇帝一样,穿着一身明黄圆领长袍,只是皇帝的绣着龙,季衡的绣着凤,即使冬日穿得多,但这一身衣裳依然遮掩不住季衡的修长体态,他身姿端正端庄,脸上并无任何妆容,但是眉目如画,眼瞳黑若点漆,又深邃沉静,肌肤莹白,鼻梁挺直,嘴唇嫩红宛若花瓣。容貌如此姣好,偏偏气质端方凛然不可侵犯,又带着一种如幽兰一般的君子之态,如箭竹一般的铮铮然的英气。
邵贵妃以前只是远远见过他,此时近距离看到,不由更是心如死灰了,心想如此男人,哪里还有女人可比,皇帝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也不为过,甚至她看到他,也几乎要守不住心智为他所迷,有他陪伴皇帝,她们这些后宫之人,便不要再有什么心思了。
邵贵妃行礼之后,季衡声音温润动听,道,“贵妃不必多礼,请起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尊重和疏离,恰恰是男人对女人的尊重,对女人的疏离。
邵贵妃谢恩后才起身,季衡便又让她坐了,徐贵人还跪在那里,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她也是被季衡的容貌几乎闪得说不顺话了,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完,季衡便也对她道,“贵人请起吧。”
徐贵人喏喏应是,起身后都忘了朝皇帝和季衡行礼,便直接懵懵懂懂走过去在邵贵妃后面坐下了。
季衡也没在意,然后又让了那唯唯诺诺的房昭仪坐了。
三人听了季衡一番皇后例行发言之后,邵贵妃便说道,“因宫中此前无皇后,蒙皇上恩典,宫中事务便暂由臣妾代为管理,现下娘娘入主后宫,臣妾当将管理之权交还皇后娘娘。”
季衡还未发话,皇帝便说,“梓潼身体不佳,皇宫不适宜他将养,过几日,朕同他将回蘅兰行宫去,皇宫内务,你暂且先管着吧,若是有不能决断之事,再送报梓潼处不迟。”
邵贵妃只好又去下跪领了皇命。
徐贵人一向是不会说话,但又很喜欢说话,但这一天,被季衡的庄严美貌所震慑住,不由一直心跳加速脸色发烧,竟然是一句话也没多说,午膳皇帝留了三位后宫同季衡与自己一同吃,在饭桌上,季衡一直沉默着,和皇帝的三个女人在一起,他一直十分地别扭不自在,心里也不大舒服,又觉得该避讳,故而能不说话他就完全不说话。
于是几人态度庄严礼仪周全地用了一餐,皇帝就让几位宫妃不要再停留,把她们遣走了,季衡这才去看了两个儿子。
杨歆儿本是该睡午觉的,没想到他却没睡,正和杨麒儿在床上一起玩,杨麒儿手里拿着一个布偶鸭子,要给杨歆儿,杨歆儿要去抓的时候,他又飞快的把鸭子举高了,杨歆儿看着那鸭子,要没兴趣地转身时,他又赶紧去拉弟弟,嘴里说道,“喏,给你。”
等杨歆儿又来抓的时候,他又把鸭子举高了,杨歆儿又盯了那鸭子半天,又要转过身去,杨麒儿又来原来那一套,杨歆儿这下不上当了,不理睬他,杨麒儿只好去逗他,“给你,给你,真给你了。”
杨歆儿还是不上当,慢慢扭身过来,连脸部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谁也想不到他要去抓那鸭子,但他却突然动若脱兔,一下子扑到了杨麒儿的身上去,把他给扑倒在了床上,然后整个人坐在了他的身上,把那只鸭子抢在了手里,在杨麒儿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时,他把那鸭子飞快地用力的扔到了地上去。
季衡站在屏风旁边看着床上两人,差点笑得肚子痛。
他坐到了床边去,将杨歆儿从杨麒儿身上抱下来,杨麒儿本来要去找鸭子,看到了季衡,马上往他身上扑,把弟弟挤在了自己和阿父的中间,大叫大笑道,“阿父呀,你来了,麒儿想死你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我想要回家。”
季衡在他和杨歆儿的脸上都各自亲了一口,笑着说,“嗯,就回家,过几天就回。”
皇帝也走了进来,纠正杨麒儿道,“麒儿以后不要叫你阿父阿父了,要叫母后知道吗。”
杨麒儿望着他,“为什么呀。”
皇帝学着儿子的声调道,“因为母后更亲呀。”
季衡道,“叫阿父就行了。”
但杨麒儿却狡黠一笑,腻到季衡的怀里去,在他的颈子上拱了拱,道,“母后呀,母后,麒儿以后要叫你母后了呀。”
其软糯撒娇的声调,差点把皇帝和季衡笑得倒在床上去。
杨麒儿实在把弟弟压得不行了,杨歆儿才伸手推他,又一声大叫,“哥哥!”
季衡马上盯着杨歆儿看,惊讶道,“啊,他会说话了。”
杨麒儿沾沾自喜道,“弟弟早上就会叫哥哥了哟。”
季衡亲吻着板着一张包子脸面无表情的小儿子的额头,“真乖。”
皇帝坐在季衡后面,看着他哄着两个儿子,满心温柔,一如大海,一如天空,他在心里轻轻地诉说,“多谢菩萨,将君卿送到朕的身边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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