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杨钦治整个过程都不理睬他。
季衡心想,定然是以前吴平卫做过背叛杨钦治的事情,故而以杨钦治那看似平和什么也不在意其实执拗而高傲的性格,才根本不会原谅吴平卫。
一顿船上简单的膳食之后,天色也就要晚了,季衡便和吴平卫谈论了一道前往温州之事,吴平卫说希望让杨钦治跟着他回徐铁虎身边去,季衡这时候则看向了杨钦治,杨钦治想了一阵后,说道,“你回去吧,我不愿过去你们的船上。”
吴平卫无法,只得和季衡又说了到温州后的打算,便带着跟着自己来的那几个人回了徐铁虎的船上去。
他刚上船,徐铁虎就上前问,“怎么样?”
吴平卫说,“三公子无事,还是和以前一样,性格冷淡,不言不语。”
徐铁虎说,“谁听这个,身体怎么样?”
吴平卫道,“看样子还不错,在甲板上吹了一两个时辰,也没见他不适。”语气里其实带着一点调侃。
徐铁虎说,“我看他一直站在甲板上,以为他会晕过去呢。”
吴平卫无奈说,“大哥,他已经不是小时候了。”
徐铁虎大方点头,“我知道。”
吴平卫心说你根本不知道。
然后就和徐铁虎说了到温州去的事,徐铁虎道,“平卫,你说了算。”
在太阳落进海里时,各艘船又鼓起了船帆,一路向温州驶去。
之前杨钦治是囚犯,现在他成了上宾,便被安排到了另一间舱房里,也配备了别的好的设施。
季衡同徐广胤在舱房里详谈,徐广胤说,“徐铁虎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虽然多次上岸劫掠,但是他倒不像王启那般心眼多,王启被招降,可能会反复,但是他被招降,会反的可能性不大。只是他的那些手下,皆是亡命之徒,只怕并不好收编。”
季衡说道,“这些都可以慢慢考虑。”
241、第三十七章
朝廷的十几艘船带着徐铁虎集团的十几艘船,往温州而来。
徐铁虎本来有近百艘船围了朝廷的这十几艘船,之后达成了和谈的协议之后,徐铁虎部就有了另外的安排,只有十几艘船随着朝廷的船只往温州而去,而另外的船只则驶向了别处。
季衡一看,就知道徐铁虎果真是言而有信之人。
他的这般做法,便显出了他的十分诚意。
当然,他这般做法,也可见他的机智。
若是百艘船往温州港来,温州港容纳不下,若是拥堵在温州港里,定然是对他不利,趁着这个时候,将其他船只都另作安排,第一,是显出自己的合作诚意,第二,是将船只安排到别处,要是朝廷没有诚意,他还可以用这些船只另作策应,第三,这样也可以在朝廷面前适当隐藏自己的部分力量。
季衡倒是没想到杨钦治这般好用,不由在心里松了口气。
而他又想到杨钦治的另外的亲兄弟,他所接触过的,老二的杨钦渊,十分有谋略,老四的杨钦济,便是个被宠坏的小霸王,而这个老三杨钦治,倒是个要超脱尘世的了。
这不得不印证了那句话,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又行了两天,那杨钦治就要找季衡说话。
季衡在自己的书房里接待了他,林襄现在包揽了季衡身边的各种杂事,于是就给杨钦治搬板凳,又去倒茶水。
林襄将郎商的活儿全都干了,倒让郎商是有苦说不出。
杨钦治多看了林襄两眼,林襄也没让人吩咐,自己就出了书房,还把门拉了过来。
在门口值守的郎商就说林襄,“你怎么把大人一人留在了房里。”
林襄已经被郎商刁难过好几次了,她也不在意,反而是用有点好笑的眼神看着郎商,分明有挑衅之意,道,“大人要和杨公子谈话,怎么会由着我在旁边站着听。再说,大人的剑术不错,以杨公子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难道还能够伤了大人。”
郎商道,“大人的剑术不过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他们几个都见过季衡练剑,只觉得十分漂亮,漂亮得像是在耍剑舞,实在没什么力道。
林襄哼了一声说,“难道你们还看不上大人的剑术,我也会那一套剑法,郎大人,要不你和我比划比划,看看这套剑法的威力到底如何。”
郎商不以为意,哼道,“我可不会欺负一个娘娘腔。”
这句话就将林襄惹了个底朝天,林襄抬手就扯住他胸前的衣领,瞪着他道,“就怕你连个娘娘腔都打不过。”
郎商怒道,“你说什么。”
林襄只是轻蔑地望着他。
郎商道,“好,好,比试是吧,你输了别哭嚷到大人跟前去。”
林襄一把放开他,抬手做了个请。
郎商让卞武好好守卫,他又去叫了敬源来给自己代职,然后就跟着林襄一起到了甲板上。
这艘广船十分大,长有三十多丈,宽有十几丈,在上面跑马也行,更何况只是比试一下武功。
两人上了甲板,各自站好,因为只是比试,便都没有用剑,都去拿了长短合适的木棒在手里做武器。
林襄便拿了两根合适的木棒作为双剑,而郎商则拿了一根很短的做短剑,林襄道,“一寸长一寸强,你用短剑,到时候输了,可不要怪在武器上。”
郎商冷哼一声,已经不宣而战,直接攻击过来,林襄也不含糊,马上迎战。
林襄小时候在边关长大,和一群小子一起连拳脚剑法,甚至经常看到战场上的厮杀,已经野惯了,自从回京,她母亲就要把她教养成一个大家闺秀,要是她稍稍有点出格,马上就要被教训,这可把她憋坏了,甚至想要逃跑回边关去,不过她父亲却是调回了京,她要去边关也只能去找世叔世伯们,这些世叔世伯疼爱她倒是真的,但是定然是没有人愿意为她保密,还是会把她送回京城去,所以去边关也没用,只好在家里憋着。
她由着一腔怒气负气地发誓一生不嫁之后,她就更是憋闷了,幸得她叔父被调两江做总兵,她便偷偷跑了出来,又过回了稍稍自在点的生活。
现在对上郎商,她完全是将憋了满腔的气都发泄出来,故而每一招既灵且老道,郎商和她对了两招,马上不敢小觑。
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林仪林指挥使,其身手是有无数人盛赞的,甚至做了皇帝的武师傅,自然不是徒有虚名,林襄用的是他的成名剑法,便也不会是绣花枕头。
高手过招自然精彩,只要没事的最后都跑来看了,郎商被林襄用剑勒住颈子的时候,郎商颓然地认输了,而且认得面红耳赤。
林襄这时候也没有在郎商跟前趾高气扬,而是说道,“你们作为大人的近身侍卫自然了得,不过我三岁开始习武,难道是白习的吗。”
郎商红着脸对她拱了拱手,飞快地跑了。
刚才林襄最后几招,因为是贴身战,最后林襄要把郎商紧紧勒住的时候,郎商本来是有一瞬间的机会反攻的,奈何他感受到一个软乎乎的胸部,马上就脑子一懵,输了。
郎商面红耳赤地回到了季衡的房间门口去站好,卞武和敬源看他回来,又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就说,“怎么啦?”
郎商低声道,“输了。”
两人略有点吃惊,毕竟他们知道郎商还是有两下子的。
两人也没有调侃郎商,只是嘀咕,“没想到他还有两下子呀。”
郎商也不应,只是兀自脸红,之前他一直在兄弟们跟前鼓吹林襄是女人,在此之后,他也不说了。
房间里,杨钦治端着茶杯喝茶,对季衡说道,“我知道你心眼多,不过,你这次最好不要算计铁虎。他是以诚待人的人,被人算计了,会十分恼怒,非报仇雪恨不可。”
季衡也端着茶水喝,对杨钦治笑道,“这次可不是我要算计他,是你准备骗他吧。我既然代表朝廷要招安他,我就不会骗他上岸后歼灭他,反倒是你,你说了要和他一起生活,又让我要藏好你不想见他。要是到时候他把你不见他的罪过加到我身上,你说,我要怎么办。是由着他对付我,还是反击呢。”
杨钦治皱眉道,“反正我到时候会再写信给他,只要你不要想什么奸主意,我就保证他不会乱来。”
季衡道,“希望如此。”
季衡在船上也有很多事情做,倒是不无聊,杨钦治却是一直坐着发呆,无聊透顶了,虽然两人完全算不上交心之人,甚至在杨钦治没有起到这么大的人质作用之前,季衡一直在想怎么将他的作用最大化然后再把他灭掉,但现在,两人却都从心里生出了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之感。
杨钦治坐得端正,捧着茶杯看着里面的茶叶发呆,然后突然说,“这日子闷得很,咱们来下棋吧。你这里可有围棋?”
季衡看他没什么事了,本来已经去做自己的事去了,被他这么一说,便停下了手里的事情,道,“哦,有。”
杨钦治就来了兴致,“咱们来下棋吧。”
季衡只好去拿了那个简易的棋秤来放好,又拿出黑白棋子来。
这船是大船,除非遇到大风大浪,不然船中十分平稳,倒是不用担心棋子在棋秤上被摇得移动。
两人下棋都是自己沉思不说话,下到后来,杨钦治就叹道,“在王启那老匹夫处,身边就没有几个会下棋的,即使会下棋,也是一手臭棋,害得我的棋艺也退步了,哎。”
季衡第一次听他叹气,居然是关于棋艺,便道,“等你到了温州,温州乃是文化昌盛之地,书院颇多,还有专门的围棋社,年年都有围棋大赛,到时候由不得你棋艺不进步。”
杨钦治认了输,说,“再来一盘。”
季衡也开始自己拨子,然后开始下一盘,季衡突然问道,“王启的侄儿王游,你可认识。”
杨钦治抬头瞄了他一眼,只见季衡神色如常,他淡淡道,“倒是认识,不过不熟。”
季衡说,“这次没有抓到他。”
杨钦治笑了一声,道,“你说我无情无心,你才是心狠手辣吧。”
季衡道,“嗯。”
杨钦治没想到季衡干脆承认,手上的棋子迟疑了一瞬才下子,却听季衡又说,“总要人来做的。”
杨钦治听他这声音坚定里却带着苍凉,不由一愣,便专心致志下起棋来。
季衡回到温州,林襄怕被送回京里去,就变得更加勤谨小心,简直是讨好地对季衡,倒让季衡都有些不自在了,只在心里叹气,没办法狠下心来。
徐铁虎果真是艺高人胆大,直接就带着十几个人来和季衡做谈判,季衡一边给朝廷写了折子,一边就安排了徐铁虎的住处。
而徐铁虎入港的那十几艘船,则被看管了起来。
因杨钦治自己要求,季衡只好让他同自己住在了一个院子里。
付扬一路跟着季衡,是领着另一艘福船,现在上了岸,他便又安排了季衡所住院落的防卫工作,得知杨钦治要和季衡住在一个院子里,就颇有不满,去劝了季衡,季衡对他好言道,“现在杨钦治是徐铁虎的软肋,放他在我的院子里住下,被好好护住,才是最好的安排。”
付扬便也无话可说了。
242、第三十八章
因为皇帝十分在乎东南战事,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希望和季衡之间书信畅通,所以,自从季衡下东南来,本来就有的信鸽系统就更是完善了,且还把官方书信驿站系统做了更全面的修整。
在嵛山岛之战之后,朝廷很快就收到了捷报,皇帝得到这个捷报,却是按而不发。
捷报不是季衡发出,而是姜时泽发出,不仅汇报了嵛山岛之战取得的巨大胜利:活捉了王启和杨钦治,几乎全歼王启集团,杀敌有两万之多,而且还救出了一万多奴隶,击沉和烧毁王启集团的船只有上百艘,然后还缴获了不少船只和火铳火炮等,甚至还在王启的老巢里缴获了不少金银珠玉(因为是几军同时上岸,有人想要私藏这巨大的财富也不能,姜时泽只好按实写),也有很多粮食;而且汇报了主要战略战术,其中就涉及到了主要立功之人(对于这种大型围剿行动,季衡每次安排,都会用几方力量,一来是平衡战功,二来是有战功之后互相牵制,大家都是上头有人,又有季衡的监管,故而谁也不能隐瞒别人的功劳或者谎报功劳,以致造成怨怼或者人才的浪费),姜时泽在这上面,自然也是按实写,好歹也是文科进士出身,洋洋洒洒数千言,将这场战斗写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季衡的智谋和总指挥,许七郎的深入敌穴探清情况和里应外合,两江水师的机动围剿,赵致礼部上岸后的奋勇杀敌……
姜时泽这份捷报,用了朝廷专门的信鸽系统往京城传了一份上去,又用八百里加急又传了一遍。
这份飞鸽传书,只有皇帝一人看了,看了之后他就沉着脸一言不发。
许七郎在嵛山岛一役的功劳,加上到时候季衡为他辩护,皇帝自然也是拿他没办法的,即使是皇帝,也总不能罔顾黑白行事。
所以皇帝心里又憋又烦,就当没有收到这份折子了。
反正送入内阁的八百里加急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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