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然,疼不疼?我、我是在是太高兴了,你、我,我没想到还能够再见到你……”
“放手。”木兮然涩然而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轩寒霜的语无伦次。
对方愣了愣,直起身对上木兮然的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我最后说一遍,放手。”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然,我——”对方急急忙忙解释,嗓音里甚至带了一丝委屈。
“先放手再说。”木兮然失去耐性,双手用力一推,轩寒霜被他推的踉跄两步,接身后的车才稳住。
木兮然拍了拍身上略皱的衣服,挺直了背脊:“轩寒霜先生,你还年纪轻轻,怎么就老眼昏花了,你把我当成谁了?”
“你——!”轩寒霜双眼大睁,震惊的看着面无表情抿唇瞪着自己的木兮然。
抿唇。
——就是这个动作,是林悉然生气的时候的招牌动作,林悉然从来没有意识到,但是轩寒霜却熟稔于心。
有些明白过来的轩寒霜无奈的苦笑,以手掩面,沙哑道:“小然,样子不是你,可是里面是你,我知道。”
木兮然一怔。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你自己和我。你记不记得我有跟你说过,你变了样我也能认出你来?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你在烦躁的时候会扯衣领?”顿了顿,轩寒霜从手掌里抬起头,已经模糊的视线紧紧抓住木兮然:“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你生气的时候嘴巴会抿很紧,鼻头那里会变红。”
轩寒霜的眼里,血丝遍布,但是模糊却慢慢褪去。
“…说完了?”木兮然挑眉,嗓音略微暗哑。
轩寒霜缓缓点了点头,眼眶里流露出一丝乞求。
“很好。”木兮然背靠在车背上借力站稳,掩去身体微微的颤抖:“轩寒霜先生,我想我说的还是不够明白,我以前又没有和你深交,你说的‘记不记得’从何而来?而且你说的扯衣领、抿嘴巴的习惯,别人难道就不可以有了吗?我还是那句话,你认错人了,而且你已经耽误了我回家的时间了。”木兮然说着,转身就要去开门。
对方不依不饶一个大步迈上来拉开他的手腕,低头看进他的双眼,蓦地冷笑一声:“却是有很多人都有我说的其中一个或者两个习惯,但是能够和我记得的林悉然所有的小习惯对上号的,出了小然本人,就只有你了。而且,林悉然、木兮然,连名字的变化都不大!”
木兮然僵了僵。
轩寒霜双手趁着木兮然愣神的一刹那又缠了上来,把他僵硬的身体圈入怀中,轻轻叹息,面上一片柔情:“小然,我知道你心里有些恨我,可是那几天里,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他的声音愈发的沙哑,“袁玫说她梦见你浑身是血找她要命、要我……我倒宁愿你来找我啊,去她梦里做什么?”听见轩寒霜情难自禁咽下一声呜咽,身上的手臂又在收紧,木兮然闭了闭眼,呼吸一沉,心上恍若压了一大块磐石,“可是后来我吃安眠药睡着之后,只能梦见我们以前在一起的那些事,然后醒了,就要面对你不在了的事实……有好几次我他妈恨不得直接睡过去算了……你可真是狠下心了,明明回来了,看我一个人傻子一样团团转受折磨……”
唇角勾起冷笑,木兮然的心一层层凉了下去。他在那里团团转受折磨?是谁许下海誓山盟然后又背信弃义?是谁去赴对方的婚礼却丧失天灾?
“你都不知……唔!”木兮然手下猛地使力,轩寒霜一个猝不及防被他推到地上,还没有说完的话就这样被打断。
“清醒点。”木兮然道,一刻也不迟疑就要打开车门,轩寒霜手臂一撑从地上起身,狠狠拉过木兮然的手腕反剪在他身后,木兮然的头撞上轩寒霜结实的胸膛,鼻梁火辣辣的疼的眼里范上雾气,耳边是血红了眼的轩寒霜有些疯狂的嘶吼:“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为什么不??!”
这个人,已经完全不是那个会贴心的把伞往林悉然那边倾斜,自己却淋湿了半边的温柔阳光的轩寒霜了。
背后一层凉意,木兮然咬牙提起腿就用膝盖撞向轩寒霜的胯部。
“你怎么——!”轩寒霜练过散打,仅用一只手就压制了他的行动,震惊的看着一计不成又准备用另一只脚踢开自己的木兮然。
震惊的神情渐渐变得暴虐起来,轩寒霜把木兮然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一只手捏住木兮然的下颌逼他抬起头来,撕咬一般的吻落在木兮然失了血色的唇上。
心境荒芜
一道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轩寒霜的背后,脚步无声无息,只伸手轻轻拍了拍轩寒霜的背。
轩寒霜愣了愣,趁着这一瞬间的时间木兮然抓住机会使力推开轩寒霜,后面那人则顺势扳过轩寒霜的肩让他踉跄着转了个身,再迅速提脚屈膝撞上轩寒霜的腹部。
被雷霆一般的速度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轩寒霜捂着肚子痛苦的弯腰,一记勾拳却又带着风声猛地落在侧脸。
来者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的迟疑与停顿,轩寒霜甚至来不及做出本能的反应就被撂倒在地。
“过来。”男人本就冷峻的面容此刻恍若罩上了一层薄霜,侧头对木兮然说道,眼里的冰寒却微微显出裂痕。
木兮然狠狠擦着嘴唇,站在原地分毫不动。
“君风……?”轩寒霜一手捂住腹部,艰难站起身。
“想不到还需要我来教轩先生怎么尊重人。”低醇的嗓音冷漠回响。
轩寒霜靠在身后的车上微微喘息,腹部绞痛,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
“言旭在等你。”君风压低了声音,脚步轻柔朝木兮然走过去。
可此时的木兮然心如擂鼓,惶惶不安,耳边心跳轰鸣,大脑混沌一片,看见君风迈步过来,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竖起了全身的刺的刺猬。
君风脚步蹲下,只静静站在原地,修长的身躯在身后投下一片阴影:“言旭在外面等你。”
那双纯黑的眼眸里褪去了冰冷,只余下蛊惑人心的深邃。
木兮然心跳刹那顿了顿,闭了闭眼,眼睫微微颤动着抖落一片阴影。
冰凉的手缓缓掏出车钥匙,锁了车,动作略微僵硬的抚了抚额角,终于迈步朝君风走了过去,确实避开对方绕了过去,向外走去。
君风不甚在意的转身离开。
徒留轩寒霜一人站在原地,眼底晦暗不明。
木兮然走的很慢,没走远几步君风就走到前面去了。
驾驶员和副驾驶员的作为交给了两个保镖,君风拉开车门侧了侧身,木兮然不发一言钻进车内。
车门边挺拔的声音回头望了一眼跟着他们一直走到了车库入口的人,随后面无表情收回视线,也进了车里。
木兮然纸一般苍白的面容上毫无血色,连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尽。君言旭敏感的发觉这个平时看见自己笑的很温柔的人心情不好,也就没有缠着他,只趴到木兮然腿上,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看一眼木兮然再看一眼君风,无聊之下竟渐渐睡了过去。
木兮然一手轻抚着君言旭的背,静静侧头看着窗外,灯光明灭从他抿着唇毫无血色的脸上一晃而过,脆弱之中夹杂一丝柔韧与坚强。
这个人平时对谁都温和有礼。
只是没想到温和的背后会是这种模样。
那时车库里木兮然写满愤怒的脸庞褪去了平日里的和煦笑意,唇角挂的一刹冷笑却尖锐而犀利,让那张清秀的脸庞显露出平日里不曾见过的风采,就像是平日里见惯了的精美匕首,看起来无害,只有某天出了鞘才发现它冷艳的锐利寒光。
君风闭上的眼微微睁开,微微偏了偏头。
若方才车库里的模样是出鞘的匕首,那么此刻木兮然就该是一刻夜明珠,光芒独特。
虽然样貌清秀,木兮然却丝毫不女气,此刻微微抿住的唇隐隐流泻出坚韧与脆弱混杂的气息意外的吸引人的视线。
也许是维持一个姿势太久的缘故,趴在木兮然腿上的君言旭侧了头,蹭了蹭,又沉沉睡去。木兮然微微垂头,轻拍他的背,眼里夹带一丝温柔宠溺。
君风侧开头看向窗外飞速而过的街景,胸口稍有躁动。
“先生,到了。”坐在驾驶员座位的保镖说道。
管家早就守在门口,见银白色轿车缓缓开了进来连忙迎了上去,安排两个保镖把车开到了车库。
睡的晕晕乎乎的君言旭进门以后再木兮然的脸上吧唧了一下,走在前面又听了下来像是有话要对木兮然说,却被君风阻止:“明天再说。”于是只好和两人道了晚安,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上楼回房间。
走过吧台,木兮然的脚步顿了顿,有些迟疑的对走在前面的人说:“君先生……我能否喝点酒?”
前面的人脚步停顿一秒,没怎么犹豫脚步就折了回来,打开吧台上方柔和而微暗的灯光,吩咐正进门来的管家关了主灯,脱下西装外套扔在一边,卷起衬衫袖口,绕道吧台后面俯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
“……白酒。”木兮然问。
“没有。”把红酒放在他面前,君风淡淡回答。
“……谢谢。”接过君风递来的高脚杯,木兮然微微低头,下颌处一片若有若无的阴影。
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伸手拉松领带,修长的腿迈步绕过吧台坐到木兮然旁边的高脚椅上,平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被灯光衬出一丝冷峻的柔和。
木兮然差异的侧了侧头,张了张嘴,本想劝对方上去,让自己一个人呆着,终究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谢谢。”木兮然低着头,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看那红色的液体轻轻摇晃,晕开迷离的灯光。
“不用。”君风饮下一口红酒,淡淡过渡话题,“言旭明天有惊喜给你。”
“嗯。”木兮然喝了口酒,心思却丝毫不在“惊喜”上,“上车的时候小旭告诉我了,神神秘秘的。”
几口喝完杯子里的酒,正准备伸手去拿,君风已先他一步拿了酒瓶,给他倒了半杯。
看着身旁微眯起眼优雅的喝着红酒的男人,木兮然半敛眼眸低低问道:“你听到了多少?”
“全部。”君风无意隐瞒。
“你……”木兮然微微抬了抬头,心中惴惴不安,眼眸里惊疑不定。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君风并没有猜到,只当是木兮然从前和轩寒霜有过交情,之后又生了矛盾。那些听似矛盾的话,他无意深思。
“那不重要。”君风给自己倒了半杯,侧头凝视木兮然垂头露出的苍白后颈:“重要的是你觉得你是谁,或者你想成为谁。”
这样的话虽然模棱两可,但却不会踩到木兮然的隐私,也是不知详情的君风所能做出的最好安慰。柔和灯光下,那样的神情是木兮然从未见过的深邃,引得木兮然怔神一瞬。
这回事早该明了的、自己早就告诉过自己的事情。木兮然心头微微轻松。
“谢谢。”
虽然喝点酒之后脸色好了一点,但不可贪杯。
君风站起身,收起红酒,隔着吧台倾身揉了揉木兮然的发顶:“不客气。早点休息。”
有惊无喜
君家别墅,二楼。
主房边的房间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左右瞅了瞅,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踪迹,小脸上一喜,把背后的东西转移报到胸前,踮着脚走过主房,跑向客房,活脱脱一只躲着猫的小老鼠模样。
这只小老鼠,最后来到了木兮然睡的客房门口。他伸出小爪子,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推开木兮然的房门。
床上,木兮然脸色红润,睡的正熟,只是眉宇微微皱起,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小老鼠关上门,露出胜利的笑容,不再踮着脚走路,把怀里抱了一路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咧着嘴,转身猛地一下扑到了床上侧卧着的木兮然身上!
——“木叔叔懒猪!”
一边趴在木兮然身上扭来扭去,小老鼠还不忘要嘲笑嘲笑没有被他折腾醒的木兮然。
床上的木兮然紧闭双眼,没有什么反应,但是细看之下就可以发现侧卧着的人红润的面容上罩了一层薄汗,而脖颈处的都发更是已经微微濡湿,黏在微红的颈侧。
小不点伸出爪子,轻轻搓了搓木兮然的脸。
愣住,小不点的脸刹那青红了起来,脸上多了惊慌与无措,慌忙跳下床,小拖鞋都没穿就赤着脚冲向主房,一把推开房门——
“父亲,木叔叔他昏了!!”
刚刚只换了裤子,□着上半身的男人此时本该训斥脸色扑红的孩子没有礼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去给魏医生打电话,我马上过去。”看见他没穿鞋,在小不点冲出门之前又补了一句:“先去穿好你的鞋。”
小不点急急忙忙点了点头,又哼哧哼哧跑了出去,领命而去。
木兮然觉得,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像是浮在云端,随着风吹过而一晃一晃……
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用思考,不去想,所有纷繁复杂的事情,所有负担和痛苦早就消失到九霄云外,身体轻轻如也,连呼吸都变得意外顺畅……
只是很热,好像阳光直接炙烤在皮肤上一样……
许久许久以后,不知道一直这样混沌了多久,四周突然慢慢变得嘈杂起来,眼皮被强硬的掀开,一束强光照了进来,刺的他几乎浑身都疼了起来,没有任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