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在他面前攥紧拳头,笔直用军姿的站着,“我忍不住,我以后会克制住了。”
夏洛克略微带着一丝丝含蓄,似乎正在努力把汹涌强烈的东西全部囤积在胸口,他颤抖着嘴唇说,“你很好,这样很好。”
夏洛克捂着他的脸,很坚定的望着他对他说,“不要去管旁人怎么看待我,不要去在乎,我知道你相信我,仅此一个就够了。”
华生默默的点点头,但他还是不肯放开双拳,他不服气,那么多的不甘心,沉甸甸的压抑在心底,他看不惯好人被冤枉,正义被扭曲,天啊,夏洛克净化了伦敦,为什么那些人们不能稍微对他好点。
夏洛克好不容易遇上了一部出租车,“我一个人坐。”
华生站在马路边,“那我呢?”
“你截下一部。”
华生抓住他要上车的胳膊,“你不是一个人去冒险。”
“不,我要思考。”
华生觉得他有意在抛弃自己,思考什么的只不过是借口,“我在你旁边不说话,我甚至可以不呼吸,我留出足够安静的空间给你思考。”
天啊,夏洛克办到了,他让华生无法缺少他的陪伴。
“你们到底上车不上车?名侦探?”司机认出了夏洛克,不耐烦的降下车窗,伦敦现在没有人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地球上唯一的咨询侦探。他响当当的名号甚至超越了那些电影明星。
只可惜不是好名号。
“别干扰我,去忙你要忙的事。”
“可我除了跟着你我没有别的什么事可以值得我忙的。”
“离我远点,现在我不需要你。”夏洛克冷酷的说着,慢慢的掰开华生的手,很遥远的目光凝视了他一眼,打开车门,一个人坐了进去。
华生站在原地看着车子开走,他揣着外套口袋,站在深邃的星空底下,他的大脑嗡嗡作响,刚才的眼神让华生的心都要裂出缝隙,夏洛克有他的盘算,但是他并不想和华生过多的沟通。
这盘局到底要怎么样对弈,华生完全是个局外人。
他被排斥在外,一无所知,在黑暗空旷的空间里看着眼前的两颗光亮耀眼的玻璃球,一颗里面站着莫里亚蒂,一颗里面站着夏洛克,华生无法融入进去只能焦急的在外面拍打着玻璃让夏洛克注意到他。
他不想变成对夏洛克无用的人。
华生缩起肩膀,新来的出租车终于从这条街上经过。
◇
◇
华生盖着他自己的外套,从长长的皮沙发里坐起来,活动一下酸硬的筋骨。
第欧根尼俱乐部办公室的沙发看起来贵得能顶到天上去但是一点也不好睡。
麦考夫静静的坐在对面的单人座椅里,脸色严肃的抓着沙发扶手,“你能想到来投奔我,我还是很欢迎的,但为什么你不牢牢的跟着我弟弟,你应该咬着他的裤脚一分一秒也不能错开他。现在是很关键的时刻。”
华生伸着懒腰,坐好,外套披在膝盖上,手掌心揉着睡落枕的脖子,“全世界都知道现在是很关键的时刻,我却完全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他正在和恶魔玩的兴高采烈的,我像一块可有可无的地毯被他晾在旁边!”
“他玩的过于投入了,医生,赶紧去阻止我弟弟。”
“我最好能先联络上他,或者我应该在这里慢悠悠的享受早茶等着他主动来找我求助。”
麦考夫把一叠报纸丢到他怀里,“早餐。”
华生把早餐抖开,看着连夜加急发布的头条:
《英国有史以来最荒谬的假货——夏洛克福尔摩斯》
副标题:
《冒死公布内幕的女记者昨晚公寓遭遇强行入侵,人身受到严重威胁》。
“夏洛克福尔摩斯携其助手以极其卑劣的手段入侵私宅,恐吓文弱女记者,要求更改对福尔摩斯的指控,女记者在这两人邪恶的威逼下仍然顽强不屈,坚持把真理和事实公之于众,根据可靠爆料,现在警方已经正式接手介入调查,她可真是妙笔生花,写的活色生香,”华生把报纸甩到旁边,“真相根本就不是这样,昨晚是她在漫骂夏洛克。”
华生从沙发里站起来,“我要借用个洗手间。”
麦考夫望了眼旁边的门,办公室里独立带着一个豪华的洗手间。
华生把外套穿回身上,往前走两步,忽然间又转过身,倒回来,站在麦考夫的椅子前,“我一直很介怀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女记者,她所报道的一切,都是通过一个叫做理查布克的人转述的,理查布克是谁恐怕不必我多嘴,你的情报网也早已告诉了你,他爆料说夏洛克16岁时被他同学的狗咬过,一条毛茸茸的黄金猎犬,就在诺福克郡的码头不远处,在一个教堂后门。夏洛克从那时起就对犬科动物存有阴影。”
麦考夫低垂着双眸暂时不去观望华生,沉静的如同外面俱乐部大厅里闲坐的政治家老头。
“他还爆料说,夏洛克7岁已能熟练的倒过来演奏巴赫协奏曲。”华生抬起一根手指头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假设,假设他16岁上大学时被狗咬的事能通过他从不交往的旧同学那里离奇的盘问出来,那么他7岁发生的事该去找谁问,福尔摩斯老太太?”
麦考夫抬起手不自然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华生耐着性子安静的站在他眼前和他对质。
麦考夫缓慢的松口承认。
“我要从吉姆莫里亚蒂手里换取一样东西。”
除了那几行该死的破程序代码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这种天价,能让麦考夫把夏洛克楚楚动人的明码标价的贩卖到黑蜘蛛耳蜗里去。
华生觉得有些荒唐可笑的叹息一口气,“你是他亲哥哥。”
麦考夫阴鸷的低沉脸色,他从不能忍受被人指责,被人教育,他对华生杀气腾腾但是华生一点儿也不害怕他。
华生用责备的眼神凌厉的扫视他的阴沉五官。
“所以,我才叫你牢牢的盯着他,我这次的确有些过分了,我不会有下一次。”麦考夫说是这样说依然没有半点知错就改的好模样。
华生深深的拖着鼻音,“你知道吗,我现在不想用你的洗手间了,我看不起这间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华生挥动着两只手臂,毅然决然的往俱乐部的大门口走去。
◇
◇
华生买了临时的洗漱用具在便利店的顾客洗手间里简单的刷牙漱口洗脸,胡子是没有心情处理了,冒出来的浅金色胡渣就这样闪耀着上午的阳光,他想念郝德森太太精心的早餐,手里的速溶咖啡安慰不了他烦躁的心灵。
唐人街依旧人来人往,他在调查走私案时与夏洛克在人潮中迎面相撞,彼此默契的对视而笑,夏洛克还在这里淘过一只招财猫给他。
手机响了一下华生赶紧拿出来看,紧绷了一整个早上的嘴角终于献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龙凤茶楼。
S。H。
华生推开饭馆的玻璃门走进去,夏洛克揣着大衣口袋坐在窗户边,他连外套也没有脱下表示他这顿饭很赶时间。
华生意外的发现他主动点了小笼包和饺子,要知道夏洛克从来不主动看菜单,现在他居然一碟一碟的让招牌菜全部摊开,热气腾腾的铺在华生面前。
华生饥肠辘辘的,拿起筷子,他知道自己使筷子的姿势被夏洛克看在眼里照例还是会被他笑话没有长进。
他鼓着腮帮子感动不已的吃了半天,这才想起至关紧要的细节,“早上好,夏洛克。”
“早上好,John。”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昨晚你干什么去了,但我还是想问。”
“我去医学院见了茉莉。”
“然后呢。”
“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夏洛克冷淡的眸子扫视着华生,那份铁石心肠的冷淡忽然间化开在热腾腾的白雾里,华生诧异的停止吃饭的动作看着他,而夏洛克也目不转睛的凝视华生。
华生被他看的很难受,那些宠物狗被主人遗弃前也会获得这种漫长深情的目光,华生不想要被他这样看,再多看几眼恐怕华生就会忍不住想问他到底是不是想要独自一人出国远走高飞,摆脱英国的纷纷扰扰,远离这个国家对他的残忍毁谤。
“你有什么话要说?”
“是有话要说,等你先吃完。”
华生拿起茶杯把噎住的包子馅吞咽下去,砸吧砸吧嘴,嚼干净嘴里的美味,拿起餐巾布擦两下,双手严肃认真的摆在膝盖上,“我现在吃好了。”
“我们出去走走。”夏洛克把钱丢到桌面上,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出龙凤茶楼。
和华生走在人潮密集的唐人街,他的脚步有些急促,华生得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衣摆。
“你看那个囍字。”
华生停下来,看着橱窗玻璃上贴着的对称中国字,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某种神秘古老的图腾。
但是夏洛克站在他面前跟他解释说,“这是白头偕老,成双成对的意思。”
“很不错的寓意。”
“和8这个数字差不多,竖起来的8表示幸福,横过来的8表示无穷大,层叠在一起就是幸福无边。你喜欢这个符号。”
华生在裤子上不安的搓着手,“是的,我挺喜欢的。”
夏洛克久久的看着那个吉利的方块字,然后转过头,迷雾般的视线重新回到华生身上。
“你是个独立自主的士兵,你沉稳,刚毅,能够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打击和考验,即使被打垮过一次,下一次你还是能够强硬的站起来,你可以顽强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坚毅如钢。”
“天啊夏洛克,你到底想要对我说什么?”
“我们分手。”
华生仰着头看他,在他面前愣了好久,“是你要死要活的逼我交往的。”
“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在你被所有人污蔑的时候?我不会因为你这样说就离开你的。”
“我想要你离我远点。”
“离你远点,原因?”
“我对你不满意。”
“我哪里令你不满意?”
夏洛克淡淡的上下打量着他,从他的头发漩看到他那有些强迫症迹象捆绑起来的鞋带,“你身上有很多疤痕。”
“什么……”
“你的后背,你肩胛骨上有一条很刺眼很深刻的伤疤,你的肩膀前面有扎到了骨头里面的弹孔,你的手臂上有两条刀伤,你的大腿上也有四处伤口。你受过拷打,留下了许多的伤痕。”
“……这是什么意思?”华生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秘密交往的这段期间,夏洛克在那间小卧室里,是那般温柔珍惜的亲吻他全身,现在他却以一种冷酷无情的口吻议论华生该死的伤疤?
“你不够完美,约翰华生。”
华生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可这些,缺陷,我也是没有办法……”
“有没有女人嫌弃过你?”
“鬼知道!我又不是在每个女朋友面前都脱得赤条条的什么都不剩!”
Fuсk you!过河拆桥的Sherlock Holmes!
夏洛克在人群中揣着口袋,下巴埋在围巾里,“就是这样。”
“什么叫做就是这样?!”
“我们分手,原因就是这个,如果还不够,我再做补充。”
“你再做补充?”华生气的差点把刚才吃下去的早餐从喉咙里翻腾出来,“你这意思是我身上还有许多地方可以给你继续数落的?”
“多得很。”
“太好了,多得很。”华生在他眼前来回走两步,抬起一只手指头指着他的鼻子,“夏洛克,你别后悔。”
夏洛克伸出手竖起自己的大衣衣领,遮盖住脸颊,路边开始有人举起手机对他拍照,说不准警察也会立即闻讯赶来,但是华生正在气头上顾不上这么多,他把手指头收回来,不甘不愿站在大街上再度询问一遍,“夏洛克,不要用这种愚蠢的手法赶我走。”
“但我说的是事实。”
“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偏偏要气我。”
“因为我想分手。”
华生知道他被案子搅得没有心情,但华生也同样在受苦,既然案件能够影响他们的感情而且夏洛克还表现的这么果决,那他也就不应该再婆妈下去,像个被校外的混混甩掉的女高中生,怨妇般泪眼汪汪,喋喋不休。
“那好吧,分手吧,我们现在开始除了室友什么也不算,我们之间进行过的那些互动全部一笔勾销,烟消云散,我不会再当回事,我也不会再念念不忘的惦记着,什么该死的交往,我几乎已经被你掰弯你现在却这样付诸一炬。”
“别埋怨了。”夏洛克开始转身往前走,他必须在围观人群越来越壮大之前迅速离开公共场合。
华生叉着腰站在原地好几十秒,这才咬牙切齿的追逐着他的步伐拼命跟上去。
情侣的缘分已尽。
他只能作为室友继续尽忠。
该死的,占尽了他便宜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华生决定等到夏洛克一如既往的华丽解决完这桩闹得有点大的案件,他要彻底和夏洛克绝交上好长一段时间。
◇
◇
华生和夏洛克肩并肩的撑在实验台上。
夏洛克在雪白坚硬的台面上不断的滚动着一只小绿球,那是测量血压时使用的弹力橡皮球。
“我可以原谅你。”华生的手指头轻轻的叩击着台面。
“哪件事?”夏洛克漫不经心的跟随着他的节奏,手指在旁边以同样的力量叩击台面。
“所有的事,我什么事都可以原谅你,向来如此。”华生沉重的叹气,他感觉他陷在流沙里爬不起来,而夏洛克心高气傲也不肯伸出援手拉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