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期治疗需要在脖子上移植芯片,观察一个月以后就可以出院。
接受芯片移植之前要接受全身检查,其中体检项目包括视力检测和常理认知,还有智力测试以及心理测验。
说白了,就是为了检查夏洛克长了肿瘤的大脑还能不能用,他到底有没有因为生病而变成一个弱智。
先不管爱因斯坦的智商到底有没有超过200,但显然夏洛克福尔摩斯是绝对能够跟上爱因斯坦的思维步骤的伟大人类,所以当一份怀疑他智力的检验试卷摊开放在他眼前时,华生是多么的担心他跳起来把负责他的主治医生用桌角砸得一片血肉模糊。
“这份试卷并不枯燥,里面有图形认知,数字计算,您就当作是玩报纸上的猜字和数独游戏。”医生安慰他。
夏洛克紧紧的瞪着他,双手抓在扶手椅上。
华生在旁边坐立不安,他稳住了屁股,黏在椅子上,终于打破厌烦的对峙与沉默。
他镇静的发言,“对不起了医生,这项检查我们拒绝,拜托,少了这一个步骤影响不了你们在他后颈上开刀。”
“恐怕这个很重要,您要知道,植入芯片以后,我们必须按照这份材料来对比他的大脑智商到底有没有明显下降,思考能力和记忆能力会不会剧烈衰退。而且,要接受测试的是福尔摩斯先生,我正在询问的是他……”
“我代表的就是他,我是他的发言人,他的看护人,他的另一半,同时也是他的追随者,他是我的信仰,而我有权用我的语言来维护我的信仰。”
华生看着坐在办公桌里面的医生,双眼带着坚定并且维护的光芒,他毅然决然,措辞强烈。
医生被他训的有些泄气,“可是,华生先生,您也是医生,您该明白,这是一个必要的治疗环节。就跟病历表一样重要,我们要确切的得到福尔摩斯先生的智商分数。”
“闭上,你的,嘴,他的智商用不着这个来对比和鉴定。”华生拉起夏洛克的手,把他带离这间可恶的办公室,智力检测对夏洛克来说简直就是恶意的侮辱,就像要让一个男人脱下裤子来证明他的性别一样。
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名字就足以说明一切,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全世界都知道他很聪明,他不需要该死的智力检测。
◇
◇
他与夏洛克一起坐在治疗所后面的草坪里,这里的后院大的像个高尔夫球场。
夏洛克的病号服外面套着一件厚厚的长风衣,盘着腿,手指头缠绕着地面上的草。
华生仍旧在为刚才的事情而抱怨不迭,“我每次拿着报纸玩的时候,你都说那些猜字和数独游戏是替脑筋基本不转的族群发明的。”
“但并不代表我不玩。”夏洛克拔了一把青草,“就像我说你是个傻瓜,但并不代表我不会娶了你。”
“我们不能做那个试卷!那个医生明显是看不起你,我不能接受他用审核小学生的题目来测验你。”
夏洛克用睫毛覆盖住眼球,把湖泊一样沉重的惆怅和忧伤全吞进去,“你可以再演的拙劣一些。我的小马铃薯。”
华生被他堵塞的无话可说,约翰华生最擅长自欺欺人。
两人在草地里寂静并且压抑的坐了很久,华生终于能够把残忍的现实连皮带肉的剥出一块,“我的夏洛克,我并不想他用一份没有感情的智力试卷来否认你,我不想你在这种难受痛苦的生病时刻,还受到不堪的侮辱,你是一个卓越超群,无与伦比的天才,你永远都是。”
夏洛克很平静的听着,“不必维护我的自尊心,请说出来。”
“夏洛克……”
“说出来。”
“你过不了测试的。”
华生用力的把手指头抠进泥土里。
夏洛克冷淡的看着手指缝里的碎草叶,“我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待我。即使他们说夏洛克福尔摩斯不过如此,我年轻时会为这种事生气,但我现在不会,因为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承认我,毫无保留的相信我。”
夏洛克忽然间变出一张笑脸,“你现在终于有机会赢我的棋了,约翰华生。”
◇
◇
夏洛克在第二天下午最终答应了接受智力测验,允许华生在旁边陪同,主治医生坐在角落里,翻着医学杂志。
夏洛克已经盯着一道题看了很久,他曾经解开摩尔思电码也才10秒,现在被一道普通的计算题给卡住,华生在旁边默不作声。
夏洛克陷入难关,他瞪的眼珠子都快要脱臼,额头冒出冷汗,忽然间他攥紧拳头,愤怒的把测验卷揉成一团,握在手心,脸色发白,牙齿咬得太过用力,咯吱作响。
那是多么可怕的表情。
带着不甘心,又不得不屈服的痛苦表情。
华生在动摇,要不要把他赶紧带出办公室,离开这个地狱,结果夏洛克自己冷静了回来,挣扎和纠结了几分钟后,他稍稍平息怒气,呼吸放慢,重新把测验卷摊平,不断的用手掌心抚平纸张,一直坐在屋角的医生走过来,重新给了他一份新的测验表格,“慢慢来。”
夏洛克因为这句话再一次攥紧拳头,气的双颊通红,脖子涨着一条接一条的青筋。
医生恐惧的看着他,“我的意思是……不要着急,放轻松,别紧张……并没有时间限制,可以多打几遍草稿……”
华生和夏洛克都同时愤然的瞪了他一眼,医生只好立即住嘴,缩回属于他的角落里,他至今仍不明白他到底说错了什么。
夏洛克那天下午渡过了无比残忍的4个半小时,完成了测验,结果不容乐观,华生并没有对低于福尔摩斯标准的分数表现出任何诧异和难受的神情,虽然夏洛克被这个测试结果大大的受到了打击,连续好几天都精神颓废,食欲不振,话也不多说,连小提琴都提不起劲去玩弄。
接着他接受了简单的手术,植入了芯片,观察疗程结束后,得以出院。
回到苏塞克斯继续他的日常。
◇
◇
他现在无法去做自己心爱的实验,也无法再去照顾他的蜜蜂。
每天早晨,华生扶他从床上起来,替他穿好衣服,在棉质家居服外面披上一套厚实一点的睡袍,穿上毛拖鞋,华生在房间里整理床铺,他先从房间里走出来。
今天的天气和气温,和昨天并没有什么差异。
夏洛克扶着墙纸,他觉得四肢有些麻木,但这种感觉很轻微,并不值得他说出口,他倔得不得了,如果不是华生足够细心盘问,他甚至不会告诉华生他脊椎隐隐作痛的细节。
夏洛克很困难的才从房间,走到楼梯口,不过10米的路程,他花了平常的4倍时间,一天比一天严重,上一个小时和下一个小时,他的身体就截然不同,他的细胞不断的产生恶劣的反应,他的行动力变得越来越艰辛困苦。
夏洛克扶着楼梯口的栏杆,停了下来,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华生这时从房间里走出来。
“夏洛……”华生愣了一下,夏洛克极其难堪的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在楼梯的最上方,刚穿上去的棉裤湿透一片,温暖的液体从脚下流淌,滑下楼梯。
当华生走过来时,夏洛克闭上眼睛,不愿意看他。
华生扶着他的手,把他慢慢的带下楼,夏洛克失了魂似的,双眼空洞,华生把他放在沙发里,跪在他面前,就在他膝盖中央,伸出双臂抱着他,“没有关系的,夏洛克,没有关系的。”
夏洛克再一次靠在沙发上闭起双眼,迎接黑暗,他什么都不再愿意思考,究竟是小脑额叶的血管受到了压迫导致他尿失禁,还是由于肿瘤直接刺激神经系统,引发的尴尬症状,他都不想再去分析,他觉得失败。
绝望。
他治不好了。
他将与世长辞。
“我真没用……嗯哼……”夏洛克人生里第一句承认挫折的语句,在一个极其平凡的清晨,他站在楼梯口,毫无知觉的让尿液溢出来,而他作为一个理智的男人,无法控制,也抑制不了。
“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夏洛克,我们是人,我们会变老,会生病,我也会逐渐苍老,反应迟钝,我也会有拿不稳东西,步态蹒跚的那一天。”
“你这样说并不能让我觉得好过一点。”
“别担心。”
“John,我习惯使唤你,但我从不希望像是现在这样,让你变成一个受尽劳累和忍耐肮脏的护工。”
华生趴在他湿透的裤子上,抬起头看他,双眼里没有带着任何埋怨。夏洛克用抱歉的视线回应他。
“John,我以前认为,你不要死在我前头,我现在意识到,我太自私了,我可以一走了之,可你怎么办。我可爱的John……你该怎么办……”
华生爬上他的大腿,坐在他怀里,下巴靠在他肩膀上。
夏洛克逐渐控制住差点濒临破碎的心情,搂着他。
他们之间不需要说太多这种多余的话,不是吗,不需要。因为华生也是不忍心要让夏洛克与他调换,他也无法想象要让夏洛克目睹他提前离去,很难确保夏洛克不因此崩溃。
然而华生受的苦楚并不比夏洛克少,他替夏洛克揪心裂肺的心疼,他能够分担掉的太少太少了。
他并不能让那颗肿瘤长到自己脑袋里来。
沉浸的抱了很久,华生意识不能让他湿透裤子着凉,他从夏洛克身上爬起来,站好。“去一楼的卫生间清洗?”
夏洛克坐在扶手里,表情淡漠的看着自己的膝盖,他努力的站起来,然后重重的落回沙发里。
“我想,John,你以后出门陪我散步,要多一项体力活了。我需要一张轮椅。”
华生点点头,表示他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那我去楼上拿衣服下来,再接些热水,用湿毛巾帮你擦一擦。”
夏洛克只是安静的窝在沙发里不说话。
这又不是可以让他有回答余地的选择题。
华生重新走到楼上,他刚走到二楼走廊,就跪倒在地板上,泪水汹涌而出,华生用双手捂住脸,忍住呜咽声,他知道他这样做也于事无补,待会夏洛克看见他的表情,依旧能知道他背着夏洛克进行了什么蠢事。
华生发泄了一会儿,然后镇定,回去主卧室的浴室,换掉自己弄湿的衣服,用冷水洗脸,消肿,然后在抽屉里拿过夏洛克干净柔软的衣物。
他今天将会有一个忙碌的上午,他要清洁楼梯,然后订购轮椅,接着尝试让夏洛克过的轻松一点。
◇To be continued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知道剧情来到这里很狗血也很OOC
表示十分对不起各位【我只是想单纯的开虐而已】
、163
◇CLXXVIII
夏洛克第二次住院是在一年后。
一次开颅手术。
手术后;他晚上睡觉需要罩上氧气罩;这是一次漫长的抗战,与病魔艰难的拉锯;华生等于直接从乡下搬进了伦敦这家高级的治疗所。
他早上和夏洛克一起出去;夏洛克的绷带上面戴着棉毛帽;脖子后面的小问号卷发不见了;脸颊变得更加苍白;简直能融进雪里;现在正值转暖的4月,气温迷人;在草坪里散步十分适宜。
最后华生停留在一处长凳上,伸手掰着橘子。
夏洛克盯着他看的时间越来越长;在华生脸上停留越来越久,仿佛恨不得双眼就长在那儿,他皱起眉。
华生放下去皮一半的橘子,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抚摸他的手背,夏洛克脖子两边青筋暴起,嘴唇开始抽搐,双眼紧闭,他每天早上都要经历一遍这种轻微的癫痫,因为手术摘除掉了一部分正常人用来控制神经中枢的腺体。夏洛克得到了肢体麻木和癫痫,但他也同时得到了生命的延长。
短暂,宝贵的延长。
华生等着他熬过去,留心他会不会咬到舌头,或者气管堵塞。
当夏洛克在病痛的长矛下又赢了一仗,解脱般的长叹一口气,然后对华生点点头。
“我不想对你描述这个,但如果你非得要知道,我会告诉你,我当年打了浓度太高的可卡因就已经历过这种感觉,像装进布袋里不断甩动的马戏团猴子。”
谁说夏洛克福尔摩斯不懂风趣,他依然可以在这种忧郁的状态下让华生献出一抹微笑。
“希罗和雪莉下午会过来,我依然无法劝哈米什过来看你。”华生继续剥除之前的那颗橘子。
“他来了。”夏洛克哼了一句,“你还真的以为桌上那一袋橘子是护士给你的额外早餐,我承认你27;8岁时很会钓女人。”
“我并没有老的失去了魅力,夏洛克,我依旧在这家治疗所很受欢迎。因为我脾气好,你亲眼见到哈米什了?”
“并没有。”
“不得不在你面前认栽,虽然在平常,我照顾哈米什比较多,但最了解他的人依旧是你。”华生笑了一下,“瞧,夏洛克,你还是有能力分析的出来。”
夏洛克盯着他看,目光变得遥远,不可揣测,“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所有的能力,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什么也不会,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华生掰了一片橘子塞进夏洛克嘴里,然后也给自己来了一片,“我会活下去的,你放心,我会像现在这样,活下去,因为你希望我这样,这是你唯一的愿望。”华生说这话时没有释放太多的感情出来,悲伤,还是坚强,他都在内心深处隐忍着。
“这个时候应该说,遗愿。我唯一的遗愿,你活下去,并且有朝一日能够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