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蒙蒙,你去叫医生想办法……”
……
“小七,没事,别怕。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他能听见……”所有人都惊讶于景络态度的转变,方才狂怒暴躁的人竟然可以瞬间温驯若斯。
仿佛声音再大一点,都会惊吓到电话那头的人。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整层楼落针可闻。
“……阿恒……”
这是怎样的声音,又是怎么样的情意?音调婉转,嘶哑低诉,仿佛穿过了千山万水,经过辛苦跋涉最终来到爱人身边。
千山万水,万水千山,心心念念去和你相会——
人生能有多少个千山万水,又有谁能为你跨越追寻,“只有我能做到!”这是何等的情殇!
“我知道你一定能听见……每次,我说的话你都能听见,还全都放在了心上……”
“我已经有九十三天五个小时三十二分钟没有见过你了。你好吗?”
“你一定想告诉我,你很好,可是,我知道,你不好,一点都不好……你每次都只会骗我……”
“本来我也想骗你一次,不告诉你宝宝的事!可是昨天晚上在梦里,宝宝告诉我,他想爸爸了,怎么办?要是宝宝出生的时候,没有看见爸爸,他一定会很伤心……”
“我们的宝宝已经五个月大了,他是个很好动的孩子,每次我一唱歌他都会手舞足蹈,沙曼说,他肯定是在练太极……”
“沙曼还夸我是好妈妈。因为我会努力吃东西,吃所有对宝宝好的食物,所以他长得很壮……”
“我会每天带他散步,带他去看花,给他讲故事,他是个很开心的孩子。可是有时候我会突然想哭,我觉得那是宝宝的情绪,他可能是想爸爸了,如果他会说话,他一定会抱怨:‘爸爸呢?为什么老是看不到爸爸……’”
“我一直都很勇敢,可是我还是很害怕。怕如果有一天我再也醒不过来了,宝宝怎么办?你怎么办?”
“……我和邢佐结婚了……他拿着结婚证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想笑,因为我想到了你满脸乌云的样子……”
……
“我给你……四个月的时间。接我和宝宝回家……”
通话结束,整层楼鸦雀无声,静默,无言。
因为不能进入重症监护室,医生让景络开启了免提,通过医用声波交流器,将声音传到了病房里面,所以每个人都听到了景娆的话。
李玉倒在丈夫怀里涕泗横流,姜父一脸颓丧,眼眶微红。
老爷子挺直的脊背瞬间佝偻下去,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
就在此时,病房里的仪器传出滴滴报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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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周三停更一天,小渝已经在通知上说了,今天再重申一遍,避免大家明天不必要的刷新和等待……
☆、169曾经三年,无法放手
怀孕后期,景娆孕吐的情况几乎没有再出现,窒息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一切身体指标都向良好发展。
唯一明显的特点就是嗜睡,肚子也像吹气似的大了不少。
沙曼觉得有些奇怪,可也忍住了想用B超检查的冲动,只是向中医老专家请教探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景娆一双脚浮肿得厉害,原本的鞋码根本穿不进去,好在天气越来越热,她一天到晚都是穿着大号拖鞋。
反正她不用出门,邢宅应有尽有,光是花园和亭子就有好几个,供她散步的地方很多,且各处都被人打理得很好,环境宜人,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景娆觉得,这几月她好像在隐居。没有电视、电脑、电话等先进的高科技产品,居住在这座古朴的大宅里,整日与鲜花为伴,听虫鸟之音,偶尔兴之所至会亲自动手泡茶,与邢佑对饮。
对于邢佐,景娆是矛盾的。
当她隐约猜到姜育恒遇险很有可能跟邢佐有关时,她是愤怒的,甚至有着怨恨。
可是,当那个男人用那种执拗到近乎癫狂的眼神望着她时,她的心隐约弥漫上一层苦涩。
三年前,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他。
直到现在,那样的眼神还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邪魅夹杂着冷漠,轻蔑挟裹着狂傲,眉宇间傲气与霸气交纵,却隐隐可窥其中的黯然神伤。
或许是为了那股隐隐孤绝的傲气,又或许是为那种冷眼旁观的漠然,抑或是为了那丝若隐若现的黯淡,那一瞬间,景娆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同样孤绝,同样冷傲,同样心殇。
那时候,她刚经历过“寂”血腥冷酷的非人训练,一颗心完全堕落进了黑暗的深渊,她甚至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如果她再受训一段时间,她会彻底沦陷,然后成为一台真正的杀人机器!
很多次,当她面临死亡的时候,她甚至从锈涩的血腥味中尝到了快感——杀人与毁灭的快感!
她原本鲜红的一颗心已经被染黑了一半,只差那么一点点,另一半就将沦陷。
就在她身处悬崖边,恐惧却无力改变结局的时候,邢佐出现了。
他把她带回了邢家,唤她“索拉雅”,亲昵的时候,他会抱着她一遍遍不厌其烦唤她——
“雅……”
即使有再多事情需要处理,他都会在晚上六点准时赶回邢宅陪她吃晚餐。
那时,她病态地迷恋着所有黑色的东西——黑色的床单、黑色的窗帘、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腕表、黑色的纱巾……
可他偏偏要让她穿白色——白色的裙子、白色的床单……
从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慢慢接受,景娆心知肚明这个男人对自己倾注了多少耐心和关注!
整整用了一年的时间,三百六十五天,是他——这个叫邢佐的男人,亲手把她从悬崖边拉回了安全地带。
他宠她,极尽一切地宠,甚至不惜给予她在邢社的生杀大权,骄纵她的任性,默认她的跋扈。
甚至当初她亲手放走了姜育恒,他也只是一笑而过。
可以说,在不触及他底线的前提下,她可以肆无忌惮。
而他的底线是——邢佑。
每次她见去见邢佑回来,他都会克制不住地发狂,甚至将她用手铐脚铐锁在房间。
可是事后,他清醒过来,又会一遍遍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歉,语带哀求,“雅,下次不要再见他了,好吗……”
而每次她都会沉默,因为她做不到。
邢佑是她给珊萨妮姐姐的承诺,是她的责任。
他就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只有把她死死攥在手里,他才会感到安心。
他的性情很冷,即使笑着的时候,也会让她有一种冰凉的感觉;可是,他的怀抱很暖,景娆曾经无比眷恋着这样的温度。
所以,她容忍他的不安,当做是包容他难得的小脾气。
她甚至想过用自己的身体去抚平他不安的情绪,可是他却说:“曾经我做错了,不想一错再错。”
所以,他不曾真正意义上碰过她。
可是,景娆清楚,邢佐之于她是绝望深渊的唯一救赎,她感激,甚至可以奉献一切去回报,包括自己的生命,但却不包括自己的感情。
因为,那只属于一个叫姜育恒的男人,她孩子的爸爸。
不可否认,邢佐之于景娆,是一个特殊如同邢佑一般的存在。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伤了他。
沉闷的大钟敲响凌晨的序章,拉开新一天的帷幕。
窗外,月色明净;室内,寂静安详。
啪嗒——
随着一声门锁转动的轻响,卧室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高大的身影步入,轻缓的步子,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黑夜隐藏了他的外貌,只隐约可窥他高大的身形。
月光下,男人眉宇间张狂尽褪,邪佞尽收,温柔之色不加掩藏。
他低头垂目,缓缓蹲身,就这样静静凝视着面前那张宁静的睡容。
月光下,她一张脸白皙剔透、恬淡安宁,即便是睡着了,唇角依旧挂着浅淡的笑容,看着看着,男人眉眼越发柔和舒缓起来。
伸出手置于半空,细细勾勒着她的轮廓,然后,然后男人竟就这样傻傻笑了起来,却是满眼水雾。
无声低喃:雅,对不起,我已经再也无法放手了……
好半晌,他才起身,却并未直接离开,而是绕到床尾,小心翼翼掀开部分棉被,伸手为睡梦中的女人揉捏起小腿来。
一推一按,下手精准,力道柔和,都是按在能疏通筋络的穴位上。
最后,他将棉被掖好,如来时般,悄然离开。
时钟划过凌晨一点的位置,又是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
白色的窗帘翻飞,窗外夜色正浓。
第二天,景娆起床的时候,明显感觉小腿一阵轻松,一看,发现浮肿消了很多。
小梅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见夫人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梅,昨天晚上有人来过吗?”
小梅想了想,摇头,“没有。”然后,递过擦手的毛巾,问道:“夫人,昨晚有什么事吗?”
“没有。”
小梅扶她下楼吃早餐,提醒道:“您慢点,前面就是阶梯了。”
因为肚子实在太大,景娆已经无法看清脚下的路了,需要时刻有人提醒,而小梅恰好是个心细的女孩儿。
一扭头,景娆从那双尚显稚嫩的眼里捕捉到了淡淡的关切,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这是个善良的女孩儿,即使身处邢宅这样一个大染缸。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景娆会开口留下她的原因。
不过,她太胆小,总是强迫自己处于一种受惊、高压的状态,一双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邢佐随口一句话,就让她誓死不改口,非要称呼她为“夫人”。
对于这个称呼景娆一开始是排斥的,每次提醒她改口称“小姐”,却总是换来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看得景娆连连皱眉,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
为了保持身心舒畅,不影响到宝宝,景娆索性不管了,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没有必要较真。
“夫人,沙曼先生说,下午请您去一趟诊疗室。”小梅低眉敛目,恭敬立于景娆身后。
握筷的手稍作停顿,她点点头,轻嗯一声,“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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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必须顺产,由爱及恨(二更)
沙曼收回手,满眼郑重,斟酌半晌,“孩子发育得太好,个头过大,生产的时候可能会……有困难。”
景娆漠然垂下眼,临近预产期,有些情况她已经多多少少料到了。
“需要剖腹产吗?”这个时候,她更需要保持冷静。
成败在此一举!她一定会不顾一切保全肚子里的孩子……
沙曼眉头纠结得更紧,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颓然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不能……剖腹。”
“为什么?”
“中医讲究养气,在妇科生产上更是严格遵循血气归经的原则。你本就血气不足,贫血严重,加上心跳弱滞,造血供血缓慢。一旦动了刀子,你和孩子都可能有危险!”
“那我……”
沙曼咬牙:“你必须自己生产。”
“好。”眼中坚定的光一闪而过,景娆柔柔笑开,笑容说不出的复杂,有期望,有幸福,有酸涩,却唯独没有害怕和恐惧。
沙曼低头苦笑,姜育恒你何德何能,能让这个女人爱上你,心甘情愿为你繁衍子息……
作为一名享誉全球的医学研究者,景娆的肚子被养得这么大并非是沙曼的疏忽,而是特殊情况下的“不得已而为之”。
当初,沙曼完全同意邢佐的想法,为了景娆的生命安全不受威胁,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拔除她肚子里那颗不定时炸弹。
可是,景娆的坚持让两人震惊,她居然暗中消磨着自己的健康,冒险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命与孩子的命同脉相连,一旦堕胎,她孱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重创,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尸两命。
等到他检查发现端倪的时候,沙曼也只能摇头叹息一句:“晚了……”
迫不得已,他们只能连同孩子一起保下,首当其冲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景娆糟糕的身体状况。
沙曼开始让她大量进补,刚开始她是吃什么吐什么,随着月份的增大,孕吐情况明显减轻,加上她一直十分配合,因此肚子里的孩子发育得越来越好。
她的身体状况也开始逐渐改善,这样到了最后关头她才有可能挺过去。
可是,随之出现的问题也不小,那就是孩子的个头太大,生产的时候不容乐观。
“那我需要怎么做?”
“剩下这一个半月你要开始适当控制饮食,每餐六分饱即可。另外,加强锻炼,有助于顺产,但是切忌不要运动过激。”
“好,我知道了。”
沙曼点点头,转身整理起药架上一堆黑乎乎的中药。
好半晌才舒了口气,转过身,却见景娆还坐在那里,低眉敛目的模样,“你是不是还有……”
景娆猛然抬头,一眼便望进了那双美丽的琉璃眸中,一字一顿,“不要告诉邢佐。”
“你……”
她再次重复,眼神里满含固执和坚决,“不要告诉邢佐。”
“……好。”
从诊疗室出来的时候,景娆让等候在外的小梅先行离开,她自己一个人漫步在满园的花丛中。
自从邢佐得知她十分偏爱鲜花,尤其喜欢邢佑那一片花圃时,他便着人在偌大的邢宅新建了好几个大型的花园,移栽了好多名贵的花种。
小梅告诉她的时候,景娆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三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