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缓步来到了她身后,一双柔情似水的眼不掩犀利,盯着那个纤瘦的背影,原来这就是那个征服雪山的女人。
出色的外貌,淡雅的气质,还有那双潋滟凤眸中不经意间流露的冷漠,都让她看起来仿如高高在上的神,所有人在她面前都只能仰视。
包括她,包括邢佐。
郑晴嘲讽地笑出了声:“原来男人都是贱种,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景娆淡笑回眸,纠正她,“你错了。这个世上得不到的东西太多,只有那些求而不得的,才是最好的。”
“你……知道我是谁?”
景娆摇头。
“我可以告诉你。”
“没有必要。”
郑晴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略带讽刺的味道,“可是我想告诉你。”
景娆挑眉,淡笑如故,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
“我是邢家的二夫人,郑晴。”
“二夫人?”邢家的规矩一夫多妻,景娆是知道的。
郑晴眉间厉色一闪,这是她一生的耻辱!她既不是他的爱人,也不是他的妻子,她是他拉拢郑家的工具,是他的妾!
“我是不是该叫您一声姐姐?”她平静下来,说出的话讽刺意味甚浓。
“不必。”
清清淡淡的嗓音,仿佛这一场戏只有她在唱着独角,而这个女人始终是置身事外的看客!
凭什么?凭什么她抢走了她的一切还可以如此无所谓的模样?凭什么她就能轻而易举得到他的爱?而自己隐忍付出了一年,却连他的正眼相待都不曾得到?!
她好恨!恨这个女人的淡然!恨自己的懦弱!恨他为什么偏偏爱上了这个女人,全然看不到她的付出、她的好!
妒火燃烧着她的理智,愤怒填满了她的内心。
所以,她做出了此生最冲动的决定——伸手推了这个女人。
也是这个决定,让她最终连守在他身边的资格都失去了。
景娆捂着肚子,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喘息着,即使在发觉她动手的时候错开了身形,缓冲了大部分力道,可还是结结实实跌了一跤,小腹开始闷闷地疼,心悸到窒息的感觉也来势汹汹,比以往任何一次发病都更为猛烈。
看着角落里的摄像头,景娆一分一秒数着时间,她从未觉得短短一秒竟是如此漫长。
宝宝再坚持一会儿……
听到破门而入的声音时,景娆笑了,他终于来了……
当跌进那个熟悉的怀抱中,看着满眼惊痛的男人,景娆示威般地扬起眉,“你还是来了。”
男人的双手颤抖着,声音嘶哑,“你赢了。”
景娆眼前一黑,笑着进入黑暗。
“沙曼!沙曼!”男人癫狂的声音响起,抱着怀中轻到让人心惊的女人跌跌撞撞向门外奔去,至始至终,他的视线都不曾落到郑晴身上。
“哈哈哈……”女人捂面跌坐在地,凄凉绝望的笑声响起,在空寂的屋子里幽幽回荡,宛若鬼音……
泪水从她指缝浸出,蜿蜒流淌,落地沾尘……
☆、165命脉相连,为她妥协
邢家私人手术室外,仪器的滴滴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一切都让邢佐发自心底地恐慌。
抱起她的一瞬,他以为自己托着空气。她不是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吗?为什么却瘦成了这样?!
她究竟想做什么?她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他?邢佐苦笑。
“邢主,佑少爷在外面。”
“让他进来。”
“是。”
轮椅的轱辘声由远而近,当领口一紧,疼痛从下颌处传来,邢佐已经狼狈跌坐在地。
伸手抹去嘴角淌下的血渍,他面无表情坐回刚才的位置。
“我把她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她的?!禁足、堕胎?你是想要她的命!”
邢佐浑身一震。
咬牙道:“那个孩子不能留。”
邢佑满眼讽刺地摇了摇头,“你以为你是为了她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意愿?让她用孩子的命换自己的命,你觉得她会答应?”
“我……”
“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其实你根本不懂爱,也不懂她。”
邢佐瞬间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你懂什么?!那个孩子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你看看,现在才三个月,她瘦成什么样了?那个孩子的命比不过她的命!”
“好了!要吵出去吵!”
“沙曼,她怎么样?”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眼里沉痛的光一闪即逝,连同那般温润的琥珀色亦黯然无光,“晚了……”
两人心里咯噔一声,心脏猛地揪紧。
“什么……意思?”
“营养不良导致严重贫血,再加上心脏排斥作用明显增强,在这个时候强行堕胎无异于直接要了她的命……”
“心脏排斥作用?不是有你配的药为什么会……”
“她悄悄停了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沙曼无法想象,没有缓解心率的药,她是如何熬过这么多天!那种窒息到直面死亡的感觉,就连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一定能撑过去。
她是在用自己的命来逼所有人留下这个孩子!
“呵呵……”邢佐低低笑开,看着手术室的方向兀自呢喃:“你可真狠心呐……”
营养不良?
罢了,我投降……
时间一晃即逝,一转眼到了五月份,恰好春暖花开的时节。
姹紫嫣红的花园小径上,一抹白色裙摆飞扬,一头微微卷曲的亚麻色长发迎风招展。
她就这样静立风中,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白蝶,在这山花烂漫的时候,归去远方。
“夫人,风大,披件衣服吧。”她本不想破坏如此美丽的风景,可是职责所在。
肩上一暖,她淡笑着回头,“谢谢。”
然后视线又飘向远方,好似那方天空的尽头有她最思念的人。
小梅默默退至身后一步远,低着头,眼眶微红,不敢再看前方那幅令人炫目的美景。
她对夫人是出自心底的感激。
那天,她跪在院子里,本来应该和二夫人一样,被逐出邢宅,或者更惨,像娉婷姐姐那样,被一个麻袋扛走,再……
她还清楚记得那天的情景,夫人在邢主的搀扶下,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就像一张薄薄的白纸,仿佛风一吹就能破。
虚浮的脚步掠过她跟前,停在她身后不远处,轻飘飘留下一句“把她交给我”然后慢慢走远。
是夫人的一句话,陈管家才放过她,只罚了半年工钱,再关了三天小黑屋。
可是,她已经很幸运了。
三天不吃不喝的日子让她消瘦了一大圈儿,被放出来的第二天,陈管家找到她,说夫人点名让她伺候。
然后,她成了贴身服侍夫人的佣人。
从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如今对这个美丽女人的疑惑好奇,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同情,小梅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并不发达的脑子居然可以琢磨这么多的事。
铮亮的黑色皮鞋映入眼帘,小梅连忙躬身。
正准备开口,却被来人一个抬手的动作制止了,她识趣地后退几步。
邢佐从身后笑着环住女人微微凸起的腰肢。
景娆猛地一僵,然后放松了身体,安静倚靠在男人怀中。
他闭着眼将头埋入那片馨香的长发中,深深嗅了几口,嘴角微微翘起,嗡着声问道:“有没有按时吃饭?”
景娆点头。
“宝宝,今天又闹你了吗?”
景娆眼神一亮,明媚的笑意倏地挂上唇角,“他今天踢我了,”然后拉着男人的手放到微凸的小腹处,“感觉到了吗?他刚刚在动!”
邢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绕到她身前,蹲下,将右半边脸紧贴在女人腹间微凸的位置,一分钟后——
“他、他真的在动!”
景娆笑着点头,笑意灿若春光。
“别动,我再听听……呀!他踢我了……”
景娆看着眼前如孩童般兴奋的大男人,要是他在身边是不是也会这样欣喜若狂?
目光渐渐飘向远处,听说他就在泰国执行任务,已经三个月了,他知道自己不见了吗?会不会担心呢?
他还不知道他已经当爸爸了吧……
“阿恒……”
一声不经意间逸出的呢喃却让男人的笑霎时僵硬在唇角,盯着她,满目狂暴。
景娆下意识捂住肚子后退,“阿佐,你……”
“闭嘴!”
“你听我说,我……”
男人却不管不顾地逼近,扣住她的肩膀发狂似的大力摇晃:“为什么还要想着那个男人?为什么还要想着他?只有我们不好吗?我、你,还有宝宝,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很幸福!很幸福!”
景娆咬着唇,面色苍白。
小梅哭着奔上前,大力掰着邢佐的手指,“邢主,你放开夫人,不能这样摇晃她……”
小梅的哭喊唤回了男人仅存的理智,看着眼前面色青白的景娆,后悔、恐惧、惊慌种种情绪袭上他心头,他连忙抱起她,一边跑一边大喊:“沙曼!沙曼……”
数不清这是男人一个月来第几次发狂,他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去吧,进去看看她。”沙曼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走开。
邢佐推门而入,待触及到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时,仿如触电般,他移开了视线。
景娆朝他笑了笑,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他害怕的责怪,也没有令他恐惧的厌弃。
握住她白皙的手指,置于唇边,邢佐低声道:“对不起……”
景娆淡笑依旧,过了好久,才听她说道:“阿佐,我搬去跟阿佑一起住吧……”
他说,“好。”
在她昏迷不醒的那几天,他才发现,原来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以前,他总是苛求她先低头,要她对自己百依百顺。一直以来,他把她当做了驯服的对象,宠她、纵她、给她一切,这都是他卑劣的驯服手段。
邢佑说得对,他从来不懂如何去爱她,甚至还差点伤了她。
现在,他愿意从头学起,学着用一颗真心去爱她。
可是,他却忍不住嫉妒,那个占据她心的男人——姜育恒!
他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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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照咱这个速度更下去,不用到月底就可以完结了……现在向大家征集番外,你们想看谁的,报上来~
☆、166雨夜惊心,下落不明(二更)
六月,夏季的炎热初露端倪。
景娆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孩子已经有五个月了。
除了每天配合沙曼要求的一系列检查外,景娆最大的乐趣就是和邢佑一起侍弄园子里的花花草草。
自从搬到邢佑这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景娆没有再见过邢佐。
日子平静安然。
邢佑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气质,却并不平易近人,反而清冷得有些孤高,像极了那轮高挂苍穹的冷月。
三年的时间景娆不曾读懂过他。
内敛、高冷、疏淡、沉默,这是景娆对他所有的印象,与珊萨妮姐姐描述的不同。
或许,他将那一腔的温柔交予了那一个人,随着她的逝去,曾经的温柔也一同被埋葬。
这就是你倾尽一生也要披上的那道白月光吗,珊萨妮姐姐?
“怎么了?不舒服吗?”邢佑放下手里的剪刀,拨开眼前的花枝。
景娆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他跟以前还是不一样了。以前,有她在的时候,他多数是沉默的。
而她也沉默。
现在,他会主动跟她说话,而她也会笑着回应他。
他们都变了。
“推我去那边吧。”
景娆正准备伸手就被小梅拦下了,景娆笑了笑,徒步跟在他旁边。
“这是什么花?”她指着路旁一大朵艳红的花问道。
“龙船花。”
“这个呢?”
“猴面小龙兰。”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邢佑全身一僵。似曾相识的画面,是多少年前?
记忆中那个眼如星子般灿烂的女孩儿,拉着他的衣袖,一脸好奇的模样——
“哥,你说那颗是什么星?怎么会那么亮呢?”
“北极星。”
“那颗呢?”
“北斗七星。”
“嗯……那这颗呢?”
“大角星。”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记忆的弦筝颤抖着崩裂,那些曾经的记忆走马观花在脑海深处一遍遍演绎,带不走的伤痛,抹不去的哀戚,那是他的珊萨妮……
似是对他的失态毫无所觉,景娆淡笑如故。
沁凉的风吹来,掀起她洁白的裙角,拂乱了那一头青丝。
“我想听你讲。”她说。
他猛然回神,却又是一愣,“讲什么?”
“讲她。”
她是谁,他们都知道。
他笑:“好。从什么地方讲起好呢……就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开始讲吧……”
“那时,她才刚出生,被妈妈抱在怀里,小小的一个,连眼睛都没睁开……”
晚上,狂风大作,下起了磅礴大雨。
景娆腹中一痛,猛然惊醒。
窗外一道闪电飞逝,紧接着平地一声闷雷乍响。
莫名的恐慌揪紧了她的心脏,一种不好的预感孳生,腹中的宝宝似是察觉到来自母体的不安,激烈地挥动手脚。
景娆深呼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胎动的频率也随之减缓。
她松了口气。
砰——
门被人粗鲁地踢开。
景娆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不禁屏住呼吸。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记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照亮了不远处的人影。
满身的酒气,满身的风雨,景娆被吓得搂紧了被子。
邢佐一脸阴霾地向她冲来,一双眼瞳满是暴虐,这是景娆醒来后第二次看见他发狂的模样。
将她一把扯进怀里,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