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奇之所以有好衣服穿,那是因为他家就是这附近的,爹娘也是江湖人,慕着华山派的名气,把小儿子送上山来学艺,他娘念他年纪小小就离家在外,比较心疼,每年都要来探望他几次,每回来都会给带不少衣服。
林绛轩一听,这还真是自给自足,好省钱啊!不过古人好似买衣服的不多,绝大多数都是自家做,这个他倒也小有了解。
问题是给他做的这几身衣服太丑不说,还十分没有腰身,全要靠腰带,衣带系牢在身上,夹衣他就凑合了,棉衣这么一穿,好似硬把一床棉被箍在身上一样,笨得他都不会动了。
那位岳师姐天天对他练的剑招吹毛求疵,这下子再笨手笨脚的,她不是更要找茬教训人?林绛轩虽说是脾气腼腆,对着女孩子不会过多计较,可也受不了被个十几岁,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天天呼来喝去的。
因此最后决定和本月下山采买的弟子一起去集市上找家布庄,量尺寸另做几套,到时就说是舒奇的娘看他和舒奇一屋,给舒奇送衣服的时候也顺便送了他两件。
为了让舒小师兄帮他圆谎,还许了他一大包蜂蜜糕饼的好处,保证下山做衣服时就顺便买给他。
这个月下山买东西的是上次对着林绛轩不好意思的穆师姐和另一位稍老成些的李师姐,说老成其实两人都不会超过十八岁,在林绛轩眼里全是年轻女孩。
她们没有计划要买太重的东西,所以本没打算找男弟子同行,不过林绛轩客客气气地找上门来,斯斯文文地说自己想随两位师姐下山去买点东西,两人便一口答应带上他了。
华山派女徒的地位不高,主要是因为女子二十岁之前就要嫁人,除了嫁给本门男弟子的,那些嫁出去的可就是人家的人了,很有泄漏本门武学的危险。
所以岳夫人的这几个女弟子都没有传授什么高深武功,平日里就是练点粗浅拳脚强身健体罢了,大多时候要帮着岳夫人照顾山上这些人的生活起居,功夫全都比岳灵珊差得远。
不过也正因如此,这两个师姐可比岳灵珊要守礼斯文得多,一点不摆师姐的架子,一路上轻声细语地和林绛轩说说本门的轶事。
小林同学心里大为舒爽,暗道女孩子还是要这样文静的才好啊,岳姑娘虽然比她们更加漂亮,可那性子他实在受不了,也不知大师兄和她是怎么相处的,是真的喜欢呢?还是看师傅的面子在敷衍?
到了集市上,两位师姐自去买师娘吩咐要买的东西,林绛轩晃去了唯一的一家布庄,也不敢买太好的,就挑普通结实的布料,让给他做两套棉衣,三套夹衣,尽量赶赶工,他过几日就来拿。
布点老板接到这笔大生意,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拍胸保证过几天肯定给他做出来。
从布庄出来,林绛轩就算完成了此行的任务,开始有心情慢慢四处看看了,发现这小地方的集镇也算热闹,很有些他没见过的土产。
又顺路去卖糕点的铺子称了几包本地特产的蜜糖饼,一包给舒奇,一包孝敬师傅师娘,剩下的准备给师兄师姐们分分。
买好了糕点就去卖头油胭脂的担子前和两位师姐会和,忽然发现担子上有一个个小瓷罐,里面装着浅红色的油膏,还香香的,不禁心喜,“这是什么?”
那小贩笑道,“是口脂,现在天冷,姑娘们用它涂口擦脸是最好的了。”
林绛轩大喜,他这些天在山上,觉得脸都快被山风吹裂了,没想到一下山就找到了古代护肤品,连忙蹲下来细挑,最后选了一种没什么颜色的擦脸,一种很淡很淡的浅红色涂嘴唇,让那小贩每样都给他包三罐。
那小贩应道,“好嘞,”手脚麻利,用两根细麻绳把几个罐子扎起来,一边扎一边还问,“小哥买这些回去是给你娘用还是给你媳妇用啊?哦,我知道了,肯定是浅色的给娘用,有点红的给媳妇用,呵呵,你可真有心。这东西涂上不但好看,而且还能防冻伤,你拿回去她们肯定喜欢。”
林绛轩随他乱猜,付了钱后,就乐滋滋的拎着口脂和点心随两位师姐往回走。
这时男女之防还是看得很重,在没人的山路上两位师姐还肯和他并肩走着,说笑几句,一到了集市上,立刻拉开距离,前后起码隔了一丈远,林绛轩入乡随俗,就随着她们。
待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师姐们实在忍不住了,穆师姐先开口,“林师弟,你买那么多口脂做什么?是要送给小师妹么?”
林绛轩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要自己用的,让两位师姐见笑了,我是南方人,咱们华山的冬天我真是不习惯,被山风一吹,脸上又干又疼的,早就想找这东西了。”
两位师姐听他这么说,对望几眼,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林师弟,你可真是娇气,这种口脂挺贵的,一般都是娇养的有钱人家的女儿才会用,师娘常说我们练武之人,不可把心思总是用在胭脂花粉上,所以我们平常也都不用它的,有时过年才擦那么一点,你倒好……”
林绛轩对这说法很不以为然,认为师娘那论调实在不怎么样,她自己和女儿天生丽质,长得都挺漂亮,皮肤也不错,就想当然地认为女弟子们不该乱用这些保养的东西,这怎么行,看看这两个师姐,还不到二十岁,穿着朴素不说,脸上的皮肤都已经很粗糙了。
忍不住劝道,“师姐,这东西其实挺好的,那小贩不是说了吗,还防冻伤呢,山上冬天风大,每天涂一些有好处,这和娇不娇气的没什么关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应该珍惜才是,要不我把这红的分给你们一罐,你们回去试试。”
两位师姐脸红不要,但是禁不住林绛轩一路劝说,快到住处时,终于谢过他收下了一罐。
林绛轩回房放下东西,自捧了点心去分给众人。
他在山上住了这段时间后,印象倒是比刚来的时候要好些了,此处山清水美,景色怡人不说,人也还都朴实,师兄弟们平日里也还能互相照顾,师娘虽然有时古板,但也算慈爱。
唯一不喜欢岳家父女,当爹的在他心里已经被打上了装模作样,虚伪小人的标记,那女儿也是个烦人的典型,越来越不招他喜欢,不过总算还在林绛轩能忍受的范围内。
口角和反抗
林绛轩没想到,自己就买了几罐古代‘护肤品’竟然也能招来岳师姐的好一顿奚落。
第二日,来到和师姐每日练武的地方时,岳灵珊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见他去了就凑上来,盯着林绛轩的脸细使劲看。
林绛轩被她看得不自在,后退一步,伸手在脸上摸了摸,“师姐这是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岳灵珊哼了一声,“原来你昨天说有事情,就是和两位师姐下山去买那娘兮兮的东西了啊!小林子,我说你也太没男子气概了,本来就长得像个姑娘似的,自己还不稳重,你一个好好的男人,去涂那些口脂做什么?没的让人瞧不起。”
又满脸不屑道,“让你练功,你练不好,一套入门剑法,这都学了有两个多月了,还是错处一大堆,我平时看你挺用功的,还以为你只是有些笨,不善练武,学得慢,却原来只是做做样子,背地里的心思都用来搞这些臭美的东西了,难怪学武的进境这么差呢!”
林绛轩皱眉头,他可不觉得男人涂点东西护肤有什么需要被人看不起的地方,以前在家时,他还经常会被大嫂拉着一起去做美容呢,也没觉得怎么样啊,美容院里男人多得是,大家都习以为常,美白不美白的先不说,总要皮肤清爽,没有暗疮,粉刺才好嘛。
要是冬天有人脸上皴红,嘴唇龟裂,那大家一般都会认为这人太懒了,过于不修编饰,举手之劳就能解决的问题,竟然还任由它发生。
至于他剑法学得慢,不善练武,那就更是武断了,岳灵珊从小练华山剑法,大概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跟在爹娘身边耳濡目染,他这才刚接触两个多月,能耍成现在这样就不错了,这位师姐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啊!
另外,他还非常不喜欢岳灵珊叫他小林子,跟小太监的名字一样。
“师姐,我是南方人,南方的冬天比这里暖和湿润得多,况且我们又是住在山上,山风很厉的,我的脸这些天都要被吹裂口了,这个口脂是不是娘兮兮的东西我不知道,我是把它当药膏用的,咱们华山派不至于严苛到弟子身上哪儿破了都不许涂药吧!”
岳灵珊一愣,“你还敢和我顶嘴!这点小事,忍一忍不就好了,你至于这么娇气吗,咱们山上的师兄弟们哪个像你一样的,日后爹爹若是带你去江湖上行走,没的要坠了我们华山派的威名!”
林绛轩憋气,不做声,转身自己去练剑,那套华山派的入门剑法,招式繁复,光是把所有的动作都记下来就花了他不少功夫,再要练到每个姿势都到位,小林同学估计,保守的算,也得半年时间。
正使到一招‘五柳盘根’全神贯注都在下盘时,忽然‘啪’的一声,肩上挨了一下,连忙收势回头,却是岳灵珊在一旁看得无聊用小石子砸了他一下。
“小林子,陪我到后山的山涧去玩吧,那里有个瀑布,很漂亮的,等过几天大雪封冻就看不到了。”
林绛轩觉得这大冷天的去瀑布边上实在是找罪受,他的棉衣还没有做好,身上套了三层夹衣,也还是冷,风一吹就透心凉,摇头拒绝“我还要练剑,这两招我总使不顺手,今天一定要把它连出来,不能陪师姐去了,还请师姐见谅。”
“你可真笨,来来去去那么几招,练了好几天了,山涧那边也能练剑啊,以前我和大师兄经常躲开大家,两个人悄悄地去到瀑布下面的溪水里练,大师兄说迎着水势挺剑削刺,也是一种修习的办法。”
林绛轩打个寒战,这么冷的天站在溪水里练剑?那他可更不能去了,别要一过去,这位娇横惯了的师姐一个莽撞,硬把他推进水里去练,那可是要冻死人的。
“我在这边练挺好的,师姐你也别去了,不然给师娘知道我们乱跑,要责备的。”
岳灵珊做个鬼脸,“你真没劲,以前大师兄和我在一起,才不怕这些呢,每次咱们都是先去玩了再说,给娘抓住不过就是教训两句罢了,有什么的。”
“明知不应该的事情,何必要去讨骂!”林绛轩不赞成,那是你娘,你被她说两句自然没什么,我可不一样,要是被师娘责备,那脸上可实在下不来。
岳灵珊见他实在不肯去,只得泱泱作罢,打起精神来陪林绛轩练剑,只盼他能把这几招赶紧学会了,好腾出功夫来陪自己游玩。
可惜林绛轩学会了这几招,跟着就练下面的,对师姐提出的种种玩乐建议置若罔闻,岳灵珊和他说十句话,他一般只会淡淡地回答两三句。
岳灵珊是掌门独女,在华山派中被从小宠到大,以大师兄为首,所有的师兄师姐都让着她,大师兄更是对她言听计从,不管她说什么,哪怕明知道不对,要是被师傅师娘知道一定一顿教训,也都会先依了她再说。
偏偏此时遇到一个不卖她帐的师弟,岳大姑娘的执拗性子上来,天天借着教授剑招的功夫,对林绛轩不依不饶。
林绛轩现在对她那美貌的赞赏早就消失无踪,光是觉得这师姐太烦人了,只好捏着鼻子硬忍,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态度强硬一次,反正他不能总这么软弱着看脸色受气,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就算这是旧社会,他也是有着自由思想的先进人士不是。
没想到林绛轩强硬了几次之后,岳灵珊的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如果林绛轩再找些有的没的大道理随便讲讲,她还会反过来听师弟的。
小林同学拍着脑袋叹息,原来有些人就是欠冷脸啊,你越不把她当回事儿,她反而会越看重你。
那他当初对待苔丝的态度是不是错了呢,当时要是再自我冷淡一些,而不是那么温柔小心,恐怕苔丝就会跟他一直发展下去了吧?
不过并不后悔,那时虽然挺难受的,但是起码看透了苔丝的为人。做人还是要真诚些好,这种你进我退,别人对她好,在她眼中反而不值钱的人,林绛轩是打心眼里看不上。
这位岳师姐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差,要大多数人来看,她应该还属于天真可爱型的姑娘,娇俏漂亮,性格有点娇纵,但别人认真讲道理的时候,她也会服软,还有点傻,比较吃道貌岸然假正经的那一套。
唉,林绛轩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苛刻,这个时代的姑娘,你也不能要求她眼界有多么宽广,思想有多么深邃,她又是掌门独女,从来都不要自己操心什么事,能这样就属于正常了。
送饭
找到对付岳大小姐的方法后,林绛轩在华山派的日子就过得更加自在一些。每天练武虽然辛苦,但他以前也是学生,每天的主要人物也是学习,现在就是把以前读书的劲头转到练武上来而已,反正都是学,区别仅在于那个脑力用得多,这个体力用得多。
在此地,学武应该是比学文更有用处的。林绛轩也不求练成个多么厉害的高手,只求他以后万一在华山派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