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微闭起双眼,这下房内其他依旧端坐着的人才敢放缓了下身子,纷纷拿过桌子上剩余的茶壶倒了茶水就咕噜噜的灌下,也不管这茶水这么冷喝道肚子里是否会舒服。
似乎是听到了其他人喝水的声音,依旧显得有些寂静的房内才响起个稍有些粗哑的声音,“风生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图冲看一眼身侧坐着的稍显肥胖的男人,那男人正拿着茶杯喝水,听到图冲问话,立马放下杯子,端正了身子,严肃道:“还没有消息,刑呈都把人撒到西桑了。”
“蠢货!格老子的让咱们受罪。”青衣汉子一脚踹翻旁边的凳子,那凳子上坐着的人似乎早有准备,在他踹过来的时候,马上站起立到一边去了。
“队长…”那有些肥胖的男人瑟缩着叫了声。可这稍显微弱的声音显然没让图冲的火气降下一点,反倒让他更为不满,嘶哑着声音咒骂,“他二大队祝新孬货看不住长老,凭哪门子把咱们调回来,这三个月来日日奔波,都他娘没睡过个好觉,他倒好,蹲在登霄山上听消息。”
那稍微肥胖些的男人更缩小了些身子,要说执魂长老白魄的五个亲卫队长里,就属五大队队长图冲最为暴躁和易怒,平日里就没少折磨他们五大队的人,更仗着是白魄的亲卫队队长在登霄山上都能横着走,行事说话颇为肆无忌惮。
但不安抚下队长的情绪显然不行的,他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揣摩着图冲的脸色开口,“祝新队长不带着二大队的人守在登霄山上,这长老失踪的消息可就瞒不住了。这事要被其他长老或者宗主知道,咱们五个队的人都得一起掉脑袋。”
男人轻轻的一席话,终于让满肚子怨气的图冲缓和了下情绪,开始认真琢磨起这次的问题来,毕竟,玄宗历来就有这规定,长老亲卫队者,跟随的长老伤,当值的卫队死!长老失踪或者死亡,集体亲卫陪葬。就算没人动手,他们亦活不久,每个长老都有给自己的亲卫喂毒的。
就算跟随的长老对他们比较宽容,留在他们手上的解药多,但能维持多久?一年?三年?还是五年?况且,教内规定也不容许他们在跟随的长老死亡后还活着。
“长老会在哪呢?”图冲慢慢陷入沉思,这种时候的他就是相当冷静的,其余的队员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正好门口小二敲门,离门近的队员开了门,小二似乎也察觉到房内气氛不对,赶紧放下手上的各色点心和热茶,快速溜出去了。
图冲没心思理会房间内其他队员对于点心和热茶的渴望,依旧暗自琢磨,并不自觉的把心中所想自言自语的说了出来,“三大队的刑呈把副队长风生撒到了南都,他自己带人去了南隅也有三个多月了,我们又在大周北都找了三个月,这长老,到底去了哪呢。”
作为长老亲卫都是有权利调动地方分堂成员的,他和刑呈都调动了不少人撒入大周,怎么就没了半点消息呢。
……
……
……
很显然图冲的心声是无法传达到白魄的心中的,哪怕他们就在刚刚擦身而过,白魄躺在汪硕的怀内没有动弹,待汪硕上了马车后把他轻置在马车的软榻上,他才自己撑坐起了身子,摘下头上的面纱。
“汪……”才抬头呼喊出一个字,对面的汪硕那逼人的视线就扫视了过来,白魄窒息了下,低下头,支吾了几声,最后似乎是做足了挣扎,满怀不甘的开口呼唤,“硕”
“嗯,怎么了?”灼烫人的视线立马收了回去,汪硕一脸平静的问。看他变脸堪称翻书,白魄又在内心鄙视一番,但他现在实在拿捏不准汪硕的心思。再也不敢胡乱进行不必要的挑衅,对他来说,快速从汪硕身边逃离然后去找竹易才是关键。
看白魄支吾着叫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只顾着自己琢磨去了,汪硕只能无奈的摇头,复又轻启嘴唇,淡淡道:“刚才那个人是谁,我不在意,你们在做什么,我亦不过问。但你要懂,适可而止。你跟以前不同,你现在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将军
白魄正琢磨他的,突闻头顶传来那幽幽的语调,本能的楞了下,没想到,汪硕还是提起了竹易,但相比起诧异,白魄其实更想大喊一声,死去吧。什么叫现在不同?什么叫现在有你?老子需要你吗?但相对的,比起把这些话喊出来,白魄还是选择让这些话烂在肚子里,对面的人明显不好惹。
所以,他理智的选择不理会对方话中的暗藏意思,把目光投注到了新换的马车上,刚在外面就有透过面纱打量了一眼这马车,两个车轴四个车轮,宽大的夸张,外面拉车的更是四匹上等的好马,却没想到,这马车内部却毫不逊色于他的外形。
很宽敞,这就是白魄的感觉,这么大的马车哪怕是在大周皇都都极为少见,那是身份的象征,更是权势财富的显示,比普通马车宽敞三倍的空间,还摆上了个小书架,上面摆了不少精致的书籍,在马车门帘处还摆放了盆小花景,已经处在冬季盆栽上黄色的小花却正开的烂漫。
白魄轻嗅了下,果然,一股淡淡的幽香充盈鼻尖,细一闻,那味道又不见了,然后在不注意间,那股子幽香便又萦绕在鼻间。
因着这股子香气,白魄又把目光放在那盆小花上转了个来回,然后搜索了下记忆,还是没想起有关这花的记忆。是稀品吧。
这么想着,目光就不自觉的投放到了汪硕的身上,马车空间大,软榻也设计的较大,横躺着都没什么问题,软榻上铺垫着一层雪白的毛绒,白魄带着好奇伸直手按压上软榻,细细的抚摸了下。
是雪狐毛,这般整洁完整的雪狐毛该有多难得,他是知道的,这种身形的雪狐只产于大周嵩山闪顶,那里常年积雪,气温低下,千里荒无人烟,只有雪狐出没,没人能在那种环境长期生存下去,每年只有一些冒险的人组队进入,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捕捉这种雪狐,然后贩卖它们的皮毛,只一张便都是价值千金难得之物。
而他现在在这马车里见到了什么?数十张雪狐皮,数十张完整毛色洁白无杂色的雪狐皮,就连地上铺垫的也都是雪狐皮毛,脚踩踏上去都软绵绵的。
马车的中间还摆放着个高脚托架,上面正放着个小小的黑金雕刻的燃盆,里面正焚烧着无烟的木炭,一股股的热气充盈在马车内,暖烘烘的。
在软榻的脚边还摆放着紫乔木做成的小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精致吃食,白魄诧异的神色一变再变,看对面的人正一脸平静的坐在雪狐毛皮中手托书本看的入神,神色更为复杂难言,从一开始,他对汪硕的判断就在失误,现在的事态发展正一步步迈入他不知道的方向。
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他不怕,他打不过,还有玄宗,但一个武功深不可测背影又深厚的人,这麻烦就不止增大一点半点,有背景的人牵扯必然多,若真是大周的武林豪门,或者隐世门派,他的处境将会变的岌岌可危。
不管汪硕对他抱有什么想法,但凡让汪硕知道他的身份,那他定然非死不能出了,玄宗长老,这个身份有多少把戏可以做,有多少地方可以利用,用他,可以挟持玄宗部分力量,杀他,可换大周民心,甚至,奠定武林泰斗身份。
总结下来,就是好处多多,他果然是鲁莽了,或者说是傻帽了一把。而这次的任性很有可能会让自己付出惨痛的代价。白魄正暗自沉痛自己的作为,并烦恼如何脱身,马车行驶的街道却似乎陷入了混乱。
本来有序行驶的马车突然七拐八拐起来,路上行人的惊呼声,吆喝声,吵闹声不断传入车内,这些声音果然让托着书本的汪硕抬起了头,朝木雕花的窗外瞥眼望去。马车两边都有窗户,汪硕在看,白魄自然也好奇的趴在窗边向街道望去。
他们这辆马车太大了,虽然过往街道上的百姓正处于慌乱中,但大多数人还是自行避让着马车,白魄仔细的打量几眼,人群虽然慌乱,可却无法从行人们的表情中看出半点慌乱,反倒是,隐隐彰显着喜意??
怎么回事?白魄这边好奇,那边的汪硕也隐隐的皱起了眉毛,可就在这个时候,街道的远处隐隐传来了锣鼓声,没一会儿,这锣鼓声就到了近前,两队各十个人手持锣鼓正卖力边敲打着,边快速奔跑,嘴里还不住的在吆喝。“驰书报传咯!!!驰书报传咯!!!都肃边,都肃边哟哦!!”
这二十个人不断敲击锣鼓喊话,还把路人快速的分到路的两边,而陵城的百姓似乎也习惯了这种驰书传报,听到锣鼓声和让肃边的吆喝都自觉的站到街道两边,陈忠皱眉瞧一眼已经肃静的街道,他们这马车太显眼了一点,赶忙驱赶马车停靠在了路边。
马车才停稳,街道尽头就快速奔跑过来匹黑色大马,那马上骑着个穿着轻甲的战士,手执着封闭的黄色竹桶,坐的笔直,边纵马疾奔,便大声申报,“八百里加急喜报!奉化沐将军率军击退南隅犯兵,南隅割地赔款!”
“八百里加急喜报!奉化沐将军率军击退南隅犯兵,南隅割地赔款!”
“八百里加急喜报!奉化沐将军率军击退南隅犯兵,南隅割地赔款!”
那马上的军士连着吆喝了三声,白魄他们所处的这段街道立马沸腾起来,周围百姓的欢呼络绎不绝,甚至有人高兴的跳跃起来,这是种大国国民的骄傲感,和归属感,虽然这场争夺地盘的战争可能对现场的这些百姓的生活毫无影响,无半点好处,可还是阻止不了这些人发自内心的高兴并骄傲。
白魄冷眼瞧着,莫名觉的好笑,愚民啊,只以为是他们的军人击退了来犯的敌人,却又何曾去追究过这场战争的始末,又何曾把目光关注到这场战事失败的南隅百姓身上。战争不是什么正义的行为,不管什么初衷,什么行为的战争,都只代表死亡。
但看着这些欢欣鼓舞的人群,看他们眉眼处洋溢的自豪,还有人群远处哪怕粗布破衣的人都在欢舞着鼓掌,白魄又觉的胆寒,这就是北疆百姓所没有的。
北疆百姓不曾有这种归属感,也没有被千年文化熏陶沉淀出的民族自豪感。这是一个大国国民所必须的感情,而这一切,北疆百姓没有,所以哪怕北疆地域辽阔,在一定程度上并不能被称作一个大国。它随时可能面临崩塌。
但他现在的注意力显然不全在此,扭头看向马车另一边的汪硕,汪硕自从听到申报后,神色就似乎比较复杂,目光中似乎透露出了什么,但白魄不是很能明白那目光的意思。但不明白不代表不可以问。
“奉化沐将军是?”白魄在北疆的时候,管辖的事情就不包括涉外,向来只打理教内事物的他,很少关注这些外部消息,但光看一场胜仗的架势,还有,街面百姓们顶礼膜拜的摸样,这个所谓的沐将军恐怕来头不小。他虽然不管理涉外事物,但也不是没和大周打过仗的。大周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号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下毒
事实证明,汪硕对待白魄还算可以的,就算现在自己情绪晦暗不明,但也还是开口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南隅和大周的边界能担当起调度和守疆的城市只有奉化,沐将军是那边的驻守大将,这次南隅兴兵犯我大周,他率军抵抗,因该是打了胜仗。”
“打了胜仗?沐将军?南隅?”白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不怀好意的笑了,“你好像不高兴?”
“我不高兴,你好像很高兴?”汪硕挑眉注视。
“额,有吗?”白魄摊手否认,笑容却不加掩饰。
“呵呵”汪硕笑了,意味不明的笑了,深深看白魄一眼,重新依靠回软榻,拿起膝盖上的书翻看起来。
“哼。”看对方不准备再搭理自己,白魄无趣的撇撇嘴。视线又重新投注到窗外,那申报的军士快速通过后,街面又重新恢复秩序,各色人群刚在一起狂欢后,又个个莫不相识的擦肩而过。
刚才的一时热闹对白魄毫无影响,但现在依旧左右了他的思绪,到今日看开,汪硕之前和自己相处时的所有作为明显都是伪装的,那么,他的身份呢?被封住内力流落南都,再加上对玄宗格外的痛恨,现在又对什么沐将军击退南隅军队的事情态度古怪。
大型马车还有个好处就是稳,马车重新驶了一段时间后,车外传来个谨慎的声音,陈忠在重新催动马车行了一段后,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的询问道:“主子,接下来,咱们去哪?”
陈忠的话音刚落,马车内的白魄也同时转移了目光,盯着汪硕,低头看书的人却似乎无所察,只淡淡吩咐,“重新找家客栈。” “是” 马车外的陈忠恭敬的回应声。
白魄轻叹口气,还以为汪硕会回他的目的地,他也好随机应变,可现在看来,他明显还想在陵城耗下去。看看车窗外,行人的装着已经明显臃肿起来,路上也少见了瓜果的摊子,各种毛皮开始出现在街面上。
已经十二月了啊。天气已极为寒冷。遥想当初从登霄山下来时,正逢初春,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