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魄傻看着,视线一移转,发现右手尾座上的官员正在放肆看他,哟!他稀罕,跟着对看过去,“亦弦?”
那人看他一口喊出自己名字,轻抽嘴角,站起身作揖,“白公子。”
白魄蹭蹭跑过去,一把拉过他手,第一次用全然的喜悦看他,“你也在啊。”还真有点在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他身旁座位上还坐着个人,白魄也认识,屈一算,但白魄没兴趣打招呼,他跟屈一算的梗早便有了,也不打算解。
剩余的白魄不认识的官员都冷淡着脸注视这一切,没甚动容。
亦弦左右看看,上首皇帝的目光压的他难受,他尴尬抽出自己双手,朝白魄打个眼色,白魄翻翻眼皮,白眼回赠,看亦弦露出诧异神色,才好笑的后退,不再逗他。
“继续说吧。”上首的人沉沉开口。
白魄看他们又要开始谈论正事,脑袋左右转转,没空位置,汪硕又没叫座,蹭蹭的往上跑,到了龙案后,见龙椅宽大横躺都不成问题,干脆一屁股坐到汪硕身边,居高临下看向下边。
他这一动作,左右两侧数人变脸,左侧首位便有老者立马站起,指责他行为:“放肆!……这……陛下啊!”
看汪硕没反应,那老者忽的跪下,语气悲怆,“皇上,天家威严,容不得这般践踏啊!”
汪硕依旧没反应,微侧头看白魄,就看白魄老神在在的看老者片刻又歪头去看其他人,丝毫没被影响。
他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白魄转过头来看他,漆黑的眼里闪过好奇,看的他心中更柔软。
那老者看自己的话没引起皇帝的重视,而且身边其余坐着的大臣虽也有变色的,但除了自己便再无人站起,心中更气,只当这些人忌讳皇帝心头好,便“砰砰”磕起头来。
汪硕的目光终于从权珠后落到老者身上,“吴大人这是作何?”
“皇上,君得有君纲,才可约束臣下,白公子这。。。。。。”
话未完,已径直被皇帝截断,汪硕的声音淡漠,无太多波动,“小魄不喜被规矩束着,殿内又都是孤近臣,孤不责则众卿多包容。”
“皇上。。。。。。”老者抬起有血迹的额头,苦苦再劝:“便是因着都是近臣您才不可。。。。。。”
“皇上,刚才议的费司之事,微臣认为还可。。。。。。”
又是话未完便再次被截断,老头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但这次拦住他话头的却不是皇帝,而是屈一算。屈一算从位置上起来,便似没看到坐在龙椅上的白魄,径直继续刚才的话题,把紫衣老臣抛在一边。
那老头气的发抖,直瞪他。
屈一算无视,底下倒有几个目有所思的从屈一算和老臣身上扫过。
老头脾气看着很犟,一口气缓下去又想再开口,那边又站起个人参与了话题,却是亦弦。
几个人一连续插话,老头一时没找着机会插嘴,再过了会儿,皇帝目光似是无意扫过殿下,才诧异道:“吴大人站着作甚?”
老头神色难看,抖了几下手,再细看几眼皇帝,终是抖着身子重新坐回位置。
坐下半天脸色也没见好转,目光严厉的一个个刮过边上坐着的皇帝心腹,又恨恨的扫视龙椅上的白魄。
白魄屁股底下坐着龙椅,也没感觉有何不同,摸摸垫着的料子倒是舒服的,两侧扶手处盘着的龙头都是纯金打造的,他不理底下众人,也顾不上旁边的汪硕,伸指头去掏龙嘴处的宝石,玩的不亦乐乎。
几人看截住吴大人话头,心中也是松缓口气,这吴大人耿直是耿直,就是有些迂腐,还当秦昭硕是前几代皇帝,讲究那些条条框框,长在皇宫未见过血腥。
历来皇帝心思就难测,君威难测这话自不是空穴来的,尤其是秦昭硕,长年钻营江湖势力,手段和心思自跟前几任长在深宫的皇帝不同,一点头一皱眉间心思就不知浮起几何,可以由得他们建议,但又哪里容得他们指手画脚?
倒不是说秦昭硕会过河拆桥,虐待功臣,但没看就连桀骜不驯的席空谌自皇帝登基后都自典的多了吗。
他们也不是想救吴大人,只不想被无端怒气牵连罢了。可老头明显没记这个好。
现下一场小风波算是暂且过去,他们顺着讨论倒真议起刚才被打断的事情,争论渐起,皇帝也不再去看身边左右晃脑袋的人,平稳坐着听他们说话,偶尔问上几句,或给个结论。
白魄一开始也是好奇这皇帝和大臣议事都是怎样的,听了几句,便满脑子的钱饷,改制,官员变动,没一会便一脑子的浆糊,趴过身子到龙案上抓起御笔看看,又掀起本书瞅瞅,屁股就像长刺似的坐不安稳,偶尔实在无趣了就扭头去看身旁的男人,汪硕倒是坐的纹丝不动,连额前的权珠也不曾晃动。
“哈~”他打个哈欠,却是有些泛眼泪水。
底下众人一开始看他有动作,也还会好奇盯他一眼,后来倒也似习以为常皇帝身边这个不安稳的人,最多看皇帝时轻带他一眼,不再重点关注他了。
白魄倒是恶趣味的对着那一开始说他放肆的老头看,偶尔看到对方那看待妖孽般的眼神便相视着露齿一笑,那老头每每刚平的气便再次被他挑起,身子抖动也没停过,白魄觉的好玩,不知老头这样抖下去会不会散架。
在再一次对碰上老头视线微笑后,一直坐着如同木头的汪硕突然伸出一手快速轻拍他脑袋一下,白魄傻怔了下,扭头看他。
汪硕早转过脑袋,权珠后的脸晦暗不明,轻摇了脑袋,有些不赞同的看他一眼。
白魄嘟了嘴,但这总好过扔他一个人跟只没根的浮萍似在皇宫飘荡的好。
突然有些孩子心性的想朝严肃的人露鬼脸,嘴都咧开了,再一看,汪硕早转过脑袋去了。
没劲!底下的声音跟安魂咒似,说的他犯困,他扭扭身子看一圈,最后目光还是回到了龙椅,屁股朝椅子外挪了些,躺下,脑袋直接砸上汪硕的双腿,却是侧着身子卧躺了。
看白魄突然躺下去,底下的亦弦跳了跳眼角,好在再看皇帝表情无甚变化,甚至低头伸手微托了一把腿上的人。
由于身子大半被龙案所遮挡,他们看不清白魄的样子,倒也知道那少年是散漫的把皇帝大腿当卧榻给枕了。
“真是宠的没边了。”屈一算对碰上他的视线,眼里明白透出这一句话来,亦弦有些尴尬的笑笑,他好歹以为白魄会顾忌着秦昭硕的身份,哪知对方这会依旧和在山庄之时一样肆无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
、221章:恩宠在身(中)
221章:恩宠在身(中)
不管底下众人如何想,白魄把自己双膝当枕头躺了,汪硕却是不恼的,甚至还有些惬意,他迫了这人,又强自囚禁人在身边这么久,为的不就是对方和他舒舒坦坦的,不求他能邀宠,能安静在身边也是好的,他有些喜悦,却也不想表现的太明白,垂下的手在龙案后抚上白魄脑袋。
修长五指插1入对方柔软细发间,有意无意的一下下梳理起来。
白魄知他微抬高了腿防止自己摔下去,又用一手轻揽住自己身子防他滑落下去,便安心的在大腿上蹭蹭,放松全身力道,找个舒服的位置就合上了眼。
汪硕的手指在他发间,偶尔轻轻揉他头皮,他本就听的困乏,眼下舒服的直哼哼,闭上眼一会后又睁开,由于是脸朝汪硕腰侧,躺着便越发近的去看对方衣服上的绣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心里的安定是怎么回事。
没了之前的焦躁,不安,空荡,内心似乎被什么填满,不再不知所措,许是知道身边有汪硕在,整个人都懒洋洋下来。
刚才在广场上那些话不全是为了让汪硕心软,大部分是他真实的心态,在皇子府的那大半年,无知的等待,满心的猜忌,漫天的风雨,他独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为什么等待,耗尽了时间又能等回什么。
入了这皇宫,虽是不情不愿,但也知道无可奈何。早给自己打足了劲,可真正踏入这里,才算明白自己有多天真,他还不足以抵抗这里的庞大,不足以应付这里的暗流,他潇洒自在惯了的,真要用繁华锁他一世是不可能的。
空荡荡落不着脚的感觉再次回到他身上,以比皇子府那次更为剧烈的冲击方式。
他在这偌大的皇宫,只识得一人,汪硕。
呆在这人身边,他便觉的自己有了根,识得自己是谁,不再是无根的浮萍。
想到这,又不可避免的去想汪硕这个人,想那场混沌却真实存在的□□。想的多了,他就又在汪硕腿上转身,平躺着,睁开眼,从对方权珠下方看上去,最先见的便是对方那性感的薄唇,刀削般的下巴,轮廓分明的脸庞。
许是他盯的看着久了,平视前方的男人微低了头,狭长的眼眸淡扫他一眼,抿着的薄唇轻挑,露出个转瞬即逝的微笑来,另一只空着的手也伸过来轻抚他肉脸。
白魄有些不自在的左右撇了撇脑袋,汪硕那只插在他发间的手便安慰性的轻揉他额头。白魄学着他的样子眯眼,舒服的“咕噜”声。
应着他这声,汪硕眼中笑意更浓。
底下众人自然没错过皇帝这下小动作,但无关紧要的事情没人说什么,只殿内严肃的气氛都和缓了些,是个人都能觉察出一直沉寂如深潭的皇帝身上散发出的柔和。
就连从小跟着秦昭硕的丹青都目露诧异。
早听闻皇上有个男宠极为宠爱的,这下看,何止是宠爱,简直是放在心尖子上的。
看白魄躲避自己的手,汪硕也不恼,甚至笑意更深,躺在自己膝盖上瞪自己,躲他手怎么看都是在撒娇,白魄待他这么亲昵,他便觉的把他宠上天去都是高兴的。烽火戏诸侯的典故他不是不知,以前或许心中自有计较,现下倒有了些理解,原来放在心尖子上的人能对自己有个一丝半丝回应,心中便会这般喜悦暖和。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或许这便是爱情的魅力,如母后所说是场灾难却每个人都愿意去奔赴。
先不谈汪硕的感受,白魄也不是木头,自能感觉出身边人的气压,汪硕现在的神态就似他开口要什么都会给,他再打个哈欠,耳边念经声一直没断,到底是刚登基的皇帝,事多,他重新闭上眼睛,耳朵昏昏沉沉的听着,不一会就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本以为一晌午会这样过去,半梦半醒间却似乎听见枯燥的声音中传来四个字,“北疆邪教。”他昏沉间便一醒神,只还不愿意睁眼,倒是有些清醒,放了份心神在听。
底下围绕着这个话题已经讨论有一会了,看样子他之前确实睡着了,没注意到,现下已经讨论到关键时刻,白魄只听得耳边一句坚定的话语,“邪教诡诈,不可不防。”
又听得一句话语从漫无边际的地方飘进耳朵,“现下朝廷人手紧张,哪有人手抽调过去。”
他脑子间又迷糊了下,再醒神时就又听什么,“怕是南都不稳。”
又是什么吭哧一气。
说便说吧,偏得几句带一个“邪教”二字,刺的他愣是全然清醒过来,再细想前面的片段,圆脸一皱,却是一撑肘,从龙案后直起半身来。
皇帝龙案后又突然钻出个身子来,底下众人虽然知道,但半天没见白魄有动作,还是被他突然的行动怔的一愣。
白魄直撑起半个身子,重量还倚在汪硕身子上,脑袋刚好触到汪硕的权珠,他往前趴了趴,脆着声音开口,“你!”他一伸手指过一个年轻官员,那被他指着的人一呆,白魄继续道:“你刚才说玄宗的人扛旗从漯河江渡凤霞城,来回多次是吗?”
那人傻了,对着皇帝的男宠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眼落到少年身后的皇帝身上,却见以往深沉的皇帝现下却伸出一手揽住身前人的胸,防少年磕上龙案,对少年放肆的插话也不斥责。
他没了主意,眼神自然移转向席空谌,他是席空谌举荐的官员,在朝廷根基不稳,现下主心骨还是熟识的席空谌。
只见第一军师眼中透出肯定。
他这才回答道:“是,一个半月前便开始这种怪异行动,不知有何图谋,却不得不防备。”
白魄听的翻白眼,嘴中却肯定道:“不必抽调人手过去,他们没想着对付你们。”
那人诧然,“白公子何以如此肯定?”
白魄白眼继续翻,“那是玄宗天遁坛和迷迭坛在移坛,跟你们没什么关系,若你们想跑去看热闹也无不可。”
那人越发的诧异,连还在发抖的老者都跟着一起,神色惊诧的看他。
“白公子。。。。。。怎知道玄宗有迷迭坛?这坛口名倒鲜少听闻啊!”
“移坛?”席空谌也问,关注点明显不同。
白魄也知道这涉及军国大事,他们不一定能凭他一言就信任,但看他们讨论猜测的滑稽,他实在是忍不住才发了话,现下讲一半也不是,干脆直接道:“你们若是不放心,可调查记载,看玄宗五年前是否在同一个地点有过类似的可疑行为。”
他刻意加重“可疑”二字,语气中就带着不屑嗤笑。
他这么一说,底下还真有能人脑子里快速闪过类似记录,马上肯定道:“没错,五年前玄宗是曾有类似行为。”
那边席空谌笑的更温柔了些,站起身往前几步,看着蹲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