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尔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气着了，他气冲冲的走到李赫身边，随手拽过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将近一百六十斤的体重将可怜的椅子压得吱吱响。
“我知道你觉他有股子大少爷脾气，觉得他总仗着自己的聪明把人耍的团团转，可是你仔细想想，可是每次遇到正事，他哪一次让人失望过？”
复翼鸟察觉到鲍尔的怒意，扇动着翅膀飞到了吊灯上看热闹，也算是给两个人类留出足够的交流空间。
“人各有志。”
这回答真是再简洁明快不过了。
鲍尔终于多多少少理解了雅尼克的那股子窝火劲从何而来——管你狂风骤雨，我只不动如山。
人各有志？听听！真特么的让人憋气！
不管其他人如何考虑，李赫却有他自己的打算。
“雅尼克毕竟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他的优秀都只是针对同龄人而言，但你们的理想并不是打败同龄人就可以了，而是要和一群阴险狡猾、有着丰富经验的政客、军阀们较量。万一哪天遭遇不顺，他打算带着你们落草为寇，或是与庞然大物的联邦或联盟为敌，你要如何自处？”
沉重的嗓音带着浓浓的规劝意味：“你觉得跟着雷蒙局长没有前途，想要留在m133上趁乱建功立业这无可厚非，但是鲍尔，我没有你那么强的功利心，也没有什么非战不可的理由，我李赫不欠他雅尼克的，他凭什么要我为他卖命？”
鲍尔喘着粗气，冷笑着上下打量他：“李赫，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幅样子，逆来顺受、随遇而安、不思进取，怪不得雷蒙局长总在人前说你不如左道夫。”
李赫挺直了身子，将后背整个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雅尼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天，多多少少也看出了什么，虽然年纪小了点、脾气坏了点，但是才华横溢、心思缜密、胆识过人还懂得笼络人心。这种人要是都不能一飞冲天，那才是老天瞎了眼。放着这样的大好前程不要，你这辈子也就只能窝在个穷乡僻壤之地做个整天操心治安问题的小警察了！”
合金门轰然扣合，复翼鸟看了看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再次扇动副翼飞回了桌上。
李赫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呆呆的鸟喙，复翼鸟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似的，亲昵的蹭了蹭。
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刚刚被鲍尔“不小心”推到角落里去的盆栽，李赫自言自语般，在空旷的宿舍客厅内缓缓说道：“我李赫到底也算出身于军人家庭，家族效忠联邦已近十世，就算如今为联邦所弃，也绝不会做出欺压百姓、为祸星际的事，若有人试图使我沦为乱兵军匪之流，扩张复仇的工具，还是省省吧！”
白皙的手飞快的点击按键，光脑屏幕中的画面就此中断。
“好个忠肝义胆的李赫。”雅尼克气极反笑，身体都在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我雅尼克要祸害百姓？我一手创建的复翼军是乱兵军匪？在你李赫的眼里我就这么不入流？！”
澄澈的目光中竟隐约流漏出一丝伤心和委屈。
“鲍尔！”
刚刚赶回雅尼克住所的鲍尔连忙推门进来，昏暗的灯光下，少年的神情坚定而倔强：“通知凯特和勃瑞，建军仪式推后，我要准备文稿，向全市通告我对‘复翼军’的治军理念。”
像是在回应李赫的质疑一般，原定于第二日日举行的建军仪式被向后推迟了整整半个月，雅尼克一反之前“一切从简”的指示，重新要求所有士兵必须统一着装、严肃纪律，并连夜赶制卫国勋章，授予在之前与星盗一站中立下功劳的将士。
得知这一消息，原本还抱着玩笑心态进行阅兵演练的士兵们沸腾了。
是日凌晨时分，城市犹在睡梦中沉浮，万籁俱静。
鲍尔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将匆忙赶制的军礼服捧至雅尼克身前，已经梳洗穿戴整齐的雅尼克随手扯过外套披在身上，削瘦的身体渐渐填满军服。
肩章领花、资历章、胸标等先前就已经由鲍尔之手缀上礼服，穿戴完毕，削瘦的手指顺着绶带的纹路滑入门禁，扶了扶帽檐，扣好军腰带代扣，接过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华丽军刀配于身侧，整个人的气质为之大变，犹是少年的雅尼克仿佛一瞬间变为了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耀眼夺目。
“可以了，前往阅兵台吧。” 淡淡的声音惊醒了犹在赞叹的士兵们。
繁缛的穿戴并没有影响雅尼克的行走速度，在众人的簇拥下，少年目不斜视，其严肃守礼令人暗暗称奇。
即使是从军多年的老兵，在如此隆重的节日里也很难做到心如止水，但年不过二十的雅尼克却一举一动仿佛驾轻就熟。
在问询过士兵们的意愿之后，凯特、勃瑞所率领的队伍人数均有不同程度的削减，另也有一部分被裁汰另行组建警备局，精简之后的复翼军共有近万人，说是“复翼军”但其实最高编制只到师一级别，雅尼克本人任师长，凯特、勃瑞分别担任第一团、第二团团长，团以下职别人员由各团直接委派，只需事后报备至雅尼克处签字批准即可。
检阅仪式定于市中心广场举行，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建军授勋仪式全程封闭，不允许市民靠近观看，只有一些曾经在市新闻署任职的记者们被允许携带设备近距离拍摄。
鲜花红毯，军乐礼炮。士兵列阵相迎，口号声震耳欲聋，就连埃里克这种从军超过二十年的老兵也不由为之热血沸腾。
习惯性的整理军容后，雅尼克拒绝了鲍尔递来的演讲稿，在会场引导员的指引下走上主席台。
这是m133百年难遇盛况，市民们好奇的围坐在屏幕前观看着这一幕，而下一刻，他们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将m133从混乱边缘重新拉回正轨的少年的模样。
“太年轻了。”
“好俊的小子。”
“听说他一个人只花费了一个月就收服了民兵团和红三角，这是真的吗？”
类似的评论不绝于耳，而当他们的讨论有了短暂的停顿时，雅尼克已经结束了例行的问候和寒暄，讲述起自己的治军理念。
“像复翼鸟一般顽强、坚韧、智慧、团结。我要的是一只意志坚定、军容严整、战力强悍的军队，不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整日只知道欺压百姓、为祸星际的匪徒、兵痞……”
“也许有人要说，你建立军队，割据一方，但最多也只能算是星际无数军阀中的一个，可是诸位——m133没有中央政府，联邦抛弃了m133，联盟也抛弃了m133，我们还能怎样？哭喊、恳求、威胁他们不要离开，这些我们不是已经做过了吗？”
沉痛的经历经由少年的唇齿娓娓道来，众人不由自主凝神静听，那些伤心的过往丝毫未被朴素无华的言语渲染，却意外的更加触动人心。
“m133不会被所有人抛弃，因为这里有我！即使不被一些人人承认和理解，我依然会在这里，带领这个行星上所有对我有所期待的人们走向耀眼的荣光。”
铿锵有力的誓言令跌落谷底的心为之一振，大屏幕上，身着军礼服的雅尼克神情坚定，目光如炬。
“m133只是仙女座星系四千亿颗行星中的一个，但是因为你们，她有了点亮整个星空的资本。士兵们，市民们，请交付你们的信任和忠诚，跟随我的脚步，我雅尼克，即将带领你们飞向一片更为广阔的星空！”
为了生存，为了理想，为了未来，m133的各职业者因为这一席话，被重新凝聚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少年的威信由此达到顶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最终响彻天际。
由这颗名不见经传的小行星开始，仙女座星系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拉开帷幕。
第29章 分道扬镳
少年在一股浓郁醉人的花香中醒来，高藤舒展，花穗低垂——是他熟悉到闭着眼也不会迷路的新希望星元帅府后花园。
“醒了？这段时间一个人操劳算计，累坏了吧？”
辨不清面容的男人有着令人熟悉的低沉声线，让犹自怔忪的雅尼克一瞬间险些落下泪来。
“父亲……”
他试图发声，又唯恐惊醒了梦。
慈爱的视线落在他湿润的眼眶上：“哭什么，军人留血流汗不流泪，跟你说的都忘了吗？”
“没忘。”强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雅尼克近乎贪婪的看着身边的男人。
“傻孩子。”
男人叹息着，望向高空，雅尼克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抬起，然后，他看到了她——棕绿色的m133变成了新希望星的月亮，高悬在天空，散发着温柔恬静的辉光。
“真漂亮，这就是你现在所在的星球？”
雅尼克的脸上满溢着自豪的笑，骄傲的向父亲宣誓主权：“是，她现在是我的了。”
但他等来的不是父亲的夸赞，而是沉重的叹息。
雅尼克犹豫了一瞬，还是放不下心中的疑问：“父亲为什么叹息？”
“你拥有她，却不知珍惜，路遇良驹，却不懂引导，我很担忧。”
父亲的训诫无异当头棒喝，将沉浸在得意中的雅尼克打懵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不甘的问：“父亲说的良驹，是指李赫吗？我看过当日他驾驶复翼鸟号斩杀‘雷诺’的影像了，的确出色，可天底下优秀的机甲驾驶员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何况我几次三番诚心相邀，他无一例外的拒绝了，最后还污蔑我是乱兵军匪……如此目中无人冥顽不灵，父亲不替我委屈，竟还为他怪罪我？”
身边的男人似乎被雅尼克的说辞逗笑了，就连那道模糊不清的视线也因此软化了不少。
“你只从自己的角度看，觉得他处处不合心意，可你为什么不从他的角度看看，或许真正失礼的，是你才对。”
雅尼克终于不吭声了。
男人感慨般的叹道：“拥有信念的人难以被收服，可一但被收服，就绝对不会背叛，从此与你祸福相依，生死与共。他两次救你于危难，你却只想以金钱、荣誉、权势、地位来换他为你赌上自己的一生，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度不对等的交易。你从一开始就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荣耀、名利、金钱——就算他是个再优秀的军人，所求也不过是这些。”少年闷闷的反驳。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屡屡碰壁呢？”
轻飘飘的一句反问，雅尼克竟忽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让我猜猜你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使坏让他上不了飞船离不开m133，然后慢慢找机会强行拉进复翼军里为你做事？亏你想得出来……你这么做不是要留下他，而是要赶走他。你的谋算不应该屡屡用在下属身上，那不叫‘用心’，那叫‘用计’，重活一次，还是这么不长进，好好反省吧。”
脑后忽然狠狠挨了父亲一掌，雅尼克猛地惊醒，这才发现是摞在一旁的文件倒塌将他埋了起来，刚一抬头，文件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揉了揉被砸痛的脑袋，喊了候在门外的警卫员进来收拾桌案，雅尼克走到窗边眺望城市远景，脑中却在一遍遍回想着梦中父亲的教导。
“拥有信念的人难以收服，可一但被收服，就绝对不会背叛，从此与你祸福相依，生死与共。”
“他两次救你于危难，你却只想以金钱、荣誉、权势、地位来换他为你堵上自己的一生……”
“你的谋算不应该屡屡用在下属身上，那不叫‘用心’，那叫‘用计’……”
他静静的思考着，忽然再次想到了临死前敌军将领怜悯的劝告。
“……况且，你最信任的将军们也都纷纷与联盟达成了协议不是吗？”
信任？
在经历了如此惨痛的背叛之后，无论是对凯特，对博瑞，对鲍尔甚至对李赫，信任于他，只是一场没有后路的豪赌而已。
但是“祸福相依，生死与共”这种虚妄的谎言听起来又为何令他如此心驰神往？
重生之后一路顺风顺水的雅尼克第一次迟疑了。
大肆操办仪式虽然消耗了复翼军在m133星上的原始财富，但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大量军用物资订单令濒临破产的本地企业开始重新华发生机，工人们昼夜忙碌连连叫苦，脸上却挂着截然相反的满足笑意。
原本如雨后春笋般的城市大小势力被复翼军浩大的声势震慑，消散的消散，归顺的归顺，复翼军借此机会再次扩编，第三团正式筹建。
“报告！”
“请进。”
得到召见的士兵一进门就发现了正在沙发上翻阅文件的凯特和勃瑞两位团长，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闯进了军中高层干部临时会议当中，他连忙反身关了房门退到一旁静候。
这次凯特再次换了个的发型，她将长发窝在后脑处用黑色的发带系着，看上去颇为保守，却更契合她女军人的身份。
“啊~啊~可怜的第三团，师长大人还没为你选好团长的人选，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她将文件重新合上，伸手拢了拢很久没有被放出来透气的波浪卷。
“可如果不尽快建团的话�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