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你干嘛打我?”
艾勒用带着委屈又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控诉他的暴行,伊德不想承认,自己居然会对这孩子的这种眼神有一丝丝心动。觉得这样的自己似乎有点变态,额际也隐隐抽痛起来。
“这样子就露馅,我还敢给你上岸吗?”伊德板起脸,佯装不高兴的样子,也让艾勒立刻垂头丧气,他甚至有种看到狗耳朵和狗尾巴下垂的错觉,让他几乎要脱口而出说算了。
欸不行不行,他可不能就这样心软,要是一个不小心害到大家不就惨了?伊德马上将那点动摇给甩到千里之外。
“我……我会忍住的!”艾勒立刻露出紧张又认真的表情,向伊德表示自己明天绝对不会露馅。
“唉呀,船长你别那么严肃啊!会吓到小朋友的。”布力塔笑嘻嘻的从旁伸出手搓了搓艾勒脑袋。
虽然他们都看得出伊德并没有生气,也知道伊德这稍微的严肃是为了什么,但还是舍不得看这孩子挨骂。
“你们太宠他了。”伊德瞪着众人,但此时此刻众船员在心中默默的吐槽着他。
要说这艘船上谁最宠艾勒,船长若第二可没人敢争第一啊!明明就是伊德自己对艾勒容忍与默许的底线最大,还好意思说他们太宠艾勒?
不过这句话只能在心中想,他们可没人敢真的说出口,免得被绑一条绳子吊在船尾当鱼饵拖。
“咳,伊德,你明天的伪装准备好了。”带着几分笑意插嘴进来的科瑞特,适时地将大家的话题和注意力拉开。
而当伊德看见科瑞特手中的衣服时,脸色乍青还白地瞪了很久,才发出咬牙切齿的低吼。
“科——瑞——特——”
凯布利海港。
说起凯布利的海港,也是禁止之海沿岸数一数二的大港口,最多曾经容纳上千艘的商运帆船在此停泊躲避暴风雨。
因为古半岛山脉下沉,让这里的吃水颇深,不会轻易搁浅,加上以凯布利为界线,它的背面海洋就完全不受禁止之海的影响,同样吃水深却得以航行现代化的船只,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将货品转运出去,也因此而使这里成为一个转运重镇。
因为嘉年华会到来的关系,在这盛会的时刻,不仅当地人举城欢庆,也有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一同参与这场活动,港边有大大小小的船只依序入港停靠,其中不乏许多看来华丽的船只,一艘接着一艘入港。
但最显眼的大概是这艘吧……在岸边登记确认入港船只的海军士兵们,几乎要两眼发直地看着那艘奢华大船,很疑惑如此招摇的商船怎没被那些贪婪的海盗给搜刮一空。
那是一艘船身庞大的盖伦帆船,刷着新亮防水漆的红棕色船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精细华美雕像,每一尊雕像的姿势表情、甚至衣着都不尽相同,雕像脚的下方则是掩盖中的炮窗,将近四十门的炮弹都伪装在那华丽之下,船首则是一只几乎要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妖艳美人鱼雕像。
当一个身影从甲板上走下的时候,守在岸边等着盘检的海军们几乎看傻了眼,呆愣愣的看着那个高挺俊美、充满高洁圣凛气息的男人,踏着优雅步伐走到他们面前。
“日安,各位海军兄弟辛苦了。”
眼前的男人挂着温雅笑容的向他们打招呼,让他们不禁有些脸红心跳,就像是怀春的少年少女那样春心荡漾,然后一边怀疑起他们自己怎么会对一个男性产生这种感觉。
只是他们对于那张笑脸也产生一种不可侵犯之感,直觉地认为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斯文温雅,但绝不是好惹的对象。
“啊,那个、请您出示身分证明文件……”
好不容易从眼前男人的美貌震撼中回过神,其中一名士兵忙道,并为他们竟看一个男人看到失神这件事感到尴尬不已,然后一边猜测着对方的身分是不是某个王公贵族。
从对方低调但质感极好、仍给人一种隐约奢华的服装,还有他背后这艘大船来看,这并不无可能。
在禁止之海的海域上,存在许多君宪制度的国家,也还有不少帝制王国,包含他们庞西利瓦共和国背后的支持国,也是一个强大的君权国家。
“在这边。”
年轻的贵族掏出一张文件递交给他们,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紧张,浏览了那张通行文件还有顺便附上的随船人员护照、航照等等,确认那些是正确的文件资料。
“谢谢,欢迎您莅临凯布利,艾德斯爵士……唔……”海防人员们制式化的说完例行台词后不自觉的往上看,刚好看见了那个穿着华丽洋装且拿着洋伞的美艳妇人,登时又看呆了。
那可可色的肌肤,但五官是深邃的拉丁系民族所拥有的,有种艳丽热情的感觉,但那冰冷高傲的模样又给人一种疏离难以亲近的味道,浅金色的卷发与那可可色的肌肤形成强烈反比,整体给人一种既禁欲却又撩人的诱惑感。
“那位是……”
他们再一次发愣的看着那名贵妇仪态优雅的走下,然后在距离这位艾德斯爵士只有一步距离时,朝他举起那戴着米白色手套的右手,而艾德斯爵士也优雅地牵起对方的手,并让那名贵妇站到自己身边,非常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揽住对方的腰。
“啊,这位是内人伊莲娜。”艾德斯爵士语气理所当然又温雅的简单介绍着。
那名美艳贵妇依然冷冷淡淡的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便把视线转往他处。
而这些人要说不感到意外是不可能的,除了因为这位爵士看起来极为年轻之外,这个美艳妇人看来也和他那种圣凛的气质有些违和,在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与感觉中,即使已有家室,也该是那种清丽纯稚或是高雅温婉的女性,绝不是这种冷艳如玫瑰般的女子。
“啊……夫人可真漂亮。”海防人员忙称赞道,不过这位艾德斯夫人还是没有开口或是露出高兴的表情,依然那样冷漠。
“不好意思,内人比较内向不爱说话,但她很高兴你们这样赞美她的。”
艾德斯爵士略带歉意的说着,但其实这光用听的他们也知道这只是客套话。
“啊没关系没关系,爵士您请。”海防人员快速地放他们入关,然后看着那些每一个都称得上是俊美、各有特色的船员们,搬着那一箱箱货物与行李箱来来回回地上下船,让那些海军们看得心中无比感叹。
这艘船的船员们还真是经过精心挑选呐!每一个都长得好看得过分,让同样身为男人的他们羡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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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已事先联络安排好的宅邸,那是一栋位于凯布利近郊的豪宅别墅,外观看起来有如城堡一般,外围还有一大片私人森林公园,主人的隐私性非常充足。
然后当“艾德斯爵士”一行人踏进这栋宅邸、关上大门时,某个人体内的按键仿佛就立刻被扳到OFF上,用充满崇拜与赞叹的眼神看着身边那美艳的妇人,露出有些傻气的笑容,让周围的同伴们看了直摇头。
这小子真的是瞬间破功,不过他刚才的表现真的让他们无比讶异,完全瞧不出任何破绽,如果不是他们早就知道平常的他是这样,或许会以为他真的就是刚才那种给人优雅成熟又充满尊贵气质的人。
但这种完美的演技也同时让他们之中有些人对他产生一丝丝的迷惑,怀疑到底哪种面貌才是真正的他,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大孩子,还是优雅世故的男人?这样的疑苗在大伙心中悄悄冒出。
如果他可以如此成功而完美的扮演一个精英角色,那要扮演一个单纯愚蠢的人似乎也不是一件难事吧?
“船长——你这样好美喔……”艾德斯爵士……不,是此时已经恢复孩子性格的艾勒,盯着身边伪装成他妻子的人,眼神闪亮又着迷的看着,但这并没有让被如此赞美与盯着瞧的人感到不快。
伊莲娜——也就是由塞壬的船长伊德所伪装成的艾德斯爵士夫人,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艾勒。
因为这次的伪装身分需要,他剃除脸上的胡子,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艾勒面前露出本来的面目,本来还想说如果艾勒若因此而露出什么让他厌恶的态度,他大概就能压下对这孩子过度的好感,只是现在……
或许是因为赞美他的艾勒,也拥有一张不亚于他的外表,早就对他自己长相看习惯与麻痹的艾勒,对于美色什么的,就不像其他男人会那么在乎。
如果是以前有人敢这样说他很美什么的,他绝对会认为对方在讽刺或调戏他,太神似于母亲的外表,一直以来都是他内心有些自卑的地方,比起这样一张会被人称为美人的脸皮,他更希望有着一张阳刚粗犷的外表。
不过艾勒如此真诚不带任何讽刺的赞美,第一次让他觉得其实拥有这样的长相好像也不太差。
“被你这样说,我也不会觉得高兴一点。”因为他的称赞而莫名感到不好意思的伊德,只能板着脸说违心之论,然后捏了捏艾勒的脸颊。
他看着艾勒露出吃痛但又忍住不敢反抗的模样就觉得有趣,他虽然不讨厌艾勒那种被强迫训练出来的精明模样,但他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纯粹直接的他。
“啊啊,船长不要再跟艾勒打情骂俏了,我们还得接着做其他准备啊!”维吉尼尔看着那两个旁若无人的饲主与宠物,忍不住开口调侃兼提醒。
其实他们船长对于艾勒的特别他们都看在眼底,但也觉得这样未尝不好,他们都知道伊德曾经深深迷恋的那个对象,对伊德而言有多么遥不可及与疼痛,如果能有一个人能让伊德忘记对方,他们非常乐见其成。
打情骂俏——这个形容让伊德愣了愣,然后微微瞠大眼瞪着维吉尼尔,仿佛他说了什么荒谬的话,但在看到其他人也是差不多表情看着他和艾勒的时候,似乎才意识到就旁人眼光来看,他和艾勒之间充满了暧昧的氛围。
他对艾勒真的有容忍默许到这种程度吗?伊德忍不住回想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和艾勒之间的种种互动。
好像、或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
如果是平常,或像这样被调侃的对象换成其他人,他可能就先发火然后一脚踹过去把人踢到海中了,更别说还当没事的让对方靠近自己。
“……少在那边乱嚼舌根了,还不快去调查!”伊德仍板着脸怒吼,但那张可可色的脸庞上却出现了像是脸红的可疑酡色。
他大概不知道端着那种像是感到有点羞耻、却又努力板着一张脸的表情,看起来有多么没说服力吧?众人嘻嘻哈哈的一哄而散,没再继续闹下去,要不然等一下他们的女王陛下真的恼羞成怒可就不妙了。
“真是……”见大伙一溜烟的全部跑光,伊德才没好气的嘀咕。
这些家伙最近越来越放肆了,居然连他都敢消遣。
不过,就算他对艾勒的宽容比其他人要高,也不代表他跟艾勒会怎么样吧?对他而言,艾勒不过就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像个弟弟……或是宠物般的大狗而已。
叹口气拉回视线,然后眼角倏地去看见旁边的窗户时,就再也挪不开,仿佛像是被梅杜莎之眼给定住身子,愣愣地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比较好。
那扇窗外因为有棵茂密的大树遮挡去阳光,所以比其他方位的窗户要暗一些,但让伊德僵住的主要原因并不在窗外,而是窗户上那偏暗的玻璃所映出的景象让他有些无措。
从那扇玻璃窗上,可以看见艾勒用着一种迥异于平时的目光看着他,一种像是成熟男人的眼神,带着浓郁到几乎要将人溺死于其中的温柔和眷恋,凝望着他的背影。
那……那种眼神是怎么样啊?伊德觉得自己浑身都因为艾勒这样的眼神而躁热起来,不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迷恋的目光盯着不放,但这种快要满溢的羞耻却是第一次……他甚至觉得连心跳都骤跳起来。
该不会、他真的对这孩子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吧?伊德是第一次去思考这个问题,虽然之前早已经有隐约的感觉,但他一直不愿去正视自己内心的声音,因为他不想相信自己可以轻易的将那个人从自己心中剔除。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起那个人,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觉得自己心脏被人紧紧掐捏住的那样疼痛?虽然还是有些难过,却又像只是在看着一个回忆那般,可以坦然地去面对它了。
他喜欢艾勒吗?像对那个人的那种?这个问题其实就算问他,他也回答不出来,如果只是单纯的“喜欢”,他是肯定的,但“爱”的话……因为对他而言,他一直以来只有爱过一个人,是那样浓烈疼痛的感情,而对于艾勒,他并没有那种感觉。
但是他又会在意识到艾勒对自己的感情,或许是带着恋慕的时候,有种莫名害羞与喜悦的感觉涌上,那又是和朋友的喜欢不一样的,起码他在知道其他朋友对他抱持着爱意时,可不会感到高兴。
这种有些陌生的情感到底该怎么认知定位呢?和他曾经爱恋那个人的痛楚截然不同的感觉,令伊德内心有一角也隐隐约约的对此感到恐惧。
“船长,你怎么突然就盯着窗户发呆起来了?”
艾勒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一回神就看见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