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撒谎了,他没有将宝融被拓跋鸿强暴的事情和前几日的杖刑告诉萧衍,因为他知道,以萧衍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再听到这些的话,无异於是雪上加霜。
萧衍左肩的锁骨被钩子戳穿已过了两三天,虽然伤口没有感染,可是路上眼中的颠簸却致使伤口很难愈合,每天早晨出发,到了晚上找到客栈歇息,施洛影帮他查看伤口时,原本才愈合不久的伤口又会崩裂开来。
施洛影告诉他,如果这种状况再继续下去,伤口便会很难恢复,而且感染的机会也会增加。可是萧衍却坚持不肯在路上耽搁半点时间,因为他知道,罗炜没有告诉他全部,他的融儿,说不定此时此刻正在受苦,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承受著非人的折磨。
“皇上,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停下来休息一下,您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还是让施兄给您瞧瞧伤口,不然──”
萧衍费力的摆了摆手,声音虚弱的开口,“不…不需要,继续赶路。”
“可、可是皇上,您的身体真的已经不能再耽搁了,昨天施兄帮您看伤的时候,就、就说您的伤口已经开始恶化了,但还不是很严重,如果我们能休息上一日,就──”
“够了,住口!”萧衍突然勃然大怒,他猛然挺起身子,可是由於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肩头的伤口,立即痛的弯下了腰,却强忍著痛把呻吟狠狠的咽回了肚子里,一字一顿道:“朕什麽都不想听,朕现在只想快点找到宝融,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罗炜,”他缓缓的抬起头,眉眼憔悴的望著他,苦苦的一笑,“朕知道,你很担心朕,朕、朕也知道,你并没有把宝融全部的情况告诉朕,如果、如果你真的关心朕的话,就照朕的话去做。”
“可、可是您的伤──”罗炜很心疼,天知道刚才那番话要耗费他多大的力气,这十年来,
他虽然不在他身边,可心里却时时都在惦记著他,本以为时间可以磨灭他对萧衍的爱意,可没想到,那种爱意却与日俱增,可是就算他再爱的死心塌地,他於萧衍来说,也不过是个这世上最要好的兄弟,那个男人的心中,永远都只有萧宝融一个人。
“没事,朕不要紧。”萧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艰涩的开口,“有洛影在,不用担心。”
车厢外,施洛影将他们的对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听入耳中,听完後,他只是很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望了望天色,现在已是黄昏,山间的夜路又极其难走,看来,是该寻个休息的地方了。
* * * * *
夜黑风高,冷寂的树林中突然亮起了一团火焰,上面搭了一个木架子,木架子烤著一只被拔了毛的鸡,施洛影坐在火堆旁,打开药箱正一瓶一瓶的将一会要用到来的伤药取出来。
罗炜从车厢内跳了出来,来到施洛影身後,“有没有什麽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施洛影将一卷纱布和几个药瓶拿在手中,然後起身冲罗炜说,“你在这里看著,我进去给他伤口换一下药,你顺便煮上一些水。”
“知道了。”
“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施洛影拍了拍罗炜的肩膀,然後就朝车厢中走去。
“唔……”施洛影一圈一圈的将缠绕於他肩头的纱布解开,听到了对方呼痛的呻吟声,他有些没好气的开口,“你还知道痛,我还以为你的皮比寻常人要厚的多,什麽都感觉不到呢!”
萧衍惨惨一笑,“连你都挖苦我,唔──”他痛的立即咬紧了下唇,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却硬撑著没让自己晕过去。
“挖苦?”施洛影眼里瞬间被愧疚充斥,“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把宝融照顾好。”
“这怎麽能是你的错呢?全是我的错,我的错,如果我早一些调查到那个璎珞喝拓跋鸿是一夥的,或许宝融被擒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你现在也别想的太多了,吉人自有天相,宝融那麽善良,一定不会有事的。”
萧衍凄然的叹了口气,缓缓吐出三个字,“但愿吧!”
施洛影放心手下的力度,看著萧衍锁骨上那两个稍稍有些发黑的血洞就皱起了眉头,他先是让萧衍平躺在铺著虎皮的地上,然後拿起药瓶,将淡绿色的粉末一点点的洒在仍在渗著血水的伤口上。
萧衍的小腹一阵痉挛,疼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却没有再发出丁点呻吟。
“疼的很厉害?”施洛影担忧的询问,其实他明白自己这句话是多余的,身体被硬生生的穿了个大窟窿,怎麽可能不痛。
“没、没什麽!”萧衍断断续续的低吟出声。
(10鲜币)拓跋鸿的到来
施洛影心里哀叹了一声,如果真要是没什麽,就好了。
包扎完伤口後,他扶著萧衍坐起来,又担心的问道:“我听说,北魏就要发动进攻了,这个时候你出宫,朝中无人,季冉年纪又小,难免做事不够稳重,虽说有萧玉珏从旁扶持,可毕竟只是一时,难以长久,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这是为谋私心,而置大梁国於不顾,北魏兵力强盛,而远在边疆的大梁军队又很难在短时间内回来,你就不怕,”他顿了顿,语重心长的继续道:“你就不怕大梁国覆灭,你被後世称为亡国之君吗?”
萧衍眸光惨淡,良久,才凄凄开口,“怕,怎麽不怕,纵说古今,有哪个皇帝不怕落个亡国之君的称号,可是,我更怕宝融一个人躲在墙角,偷偷的哭泣,他怕黑,也怕打雷,每每一到雷雨天气,他就会躲到我的怀中,让我抱著他,可是现在,他在那麽遥远的地方,孤立无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不定还吃不饱穿不暖。”
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嗓子眼中有些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说这件事了。”施洛影突然转移了话题,“你把那个将你害的这麽惨的璎珞独自关在宫里面,不怕他再搞出什麽事端来。那个少年,虽说和季冉同样年纪,可心眼可比他多的去了,你真就相信──”
“如果我不相信的话,那我之前所受的不就白费了。”
施洛影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好,你办事稳重,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有十足的把握才决定这麽做,我相信你。可是,你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哪里还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就你现在这模样,拖出去让人看了,简直是连个乞丐都不如。今天晚上,我们就不赶路了,你好好的歇息一下,反正我们也离北魏国的边境不远了,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再走,不出二个时辰也就到了,你也不想宝融见到你这付萎靡不振的样子吧!”
萧衍一言不发,只是苦苦一笑。
“好了,不说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外面看看吃的东西熟了没有。”
施洛影冲他微微一笑,而後转身,掀开车连走了出去。
施洛影走後,萧衍强装出的一脸轻松瞬间瓦解,大滴大滴的汗珠顺著苍白的脸颊躺下。他还清楚的记得,就在六天前,璎珞是怎样残忍的将那个有粗又长的钩子生生的刺穿他的锁骨,
不过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才得以找到了机会,将早已藏在指尖的软筋散打入璎珞的胸口。
其实,璎珞有著一身上乘的武功,只是他掩饰的极好,几乎无法让人察觉,萧衍也是後来才发现的,於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处处依著他,他想怎麽样就怎样,只为以後能有机会一击必中。
现在,萧衍对璎珞已经不太担心了,软筋散能够令人腿脚无力,而且就算是武功再高的人,要想自行破解,也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那房间外还有层层侍卫守著,逃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原本,他曾想想过将璎珞一杀了之,可事後又仔细思虑了一番,还是将他软禁了起来,说不定日後还能排上用场。
总之,世事难料,他现在只想著,能够早一日见到宝融,只要能见到他,怎样,都无所谓了……
* * * * *
夜晚,起了风,在屋里,能够清楚的听到嗖嗖的风声,宝融趴在床上,侧头望著桌上微微向右侧飞的烛焰,明灭的烛光在沈寂的眸中不断的跳动著,可却始终无法将其中的黑暗照亮。
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这两天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燕儿喂他吃饭,他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付青虞过来给他伤口换药,就算是痛的浑身不停的颤抖,他也是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的咬著唇瓣,等房间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眼眶中才开始慢慢溢出眼泪。
眼看著那本就消瘦的脸慢慢变成了惨黄色,燕儿焦急的坐立不安,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一道很大的力气撞开,转身一看,居然是拓跋鸿。
她的脸色刷的一白,扑通跪在地,哆哆嗦嗦的道:“奴、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万岁万、万万岁。”
拓跋鸿阴沈了一张脸,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直直的冲里屋走去。
没有皇上的命令,燕儿也不敢起身,没过多久,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
“你这是在跟朕作对吗?”拓跋鸿看著桌上的已经冷透的饭菜,冷冷的质问。
宝融静静的望著,不知在望著什麽地方,早在那道破门声响起的时候,他就猜到来的人多半是那个霸道无理的皇帝,现在听到了声音,他更加确信无疑。
这个时候来找他,多半是又想将他当成发泄欲望的工具了吧!也不知道,就自己这付残破的身子,还能不能经受的起他粗暴的伤害,或许,过了今晚,就会永远离开这个人世了。
突然,他觉得很害怕,他很想哀求,让拓跋鸿放过他,可是,求饶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拓跋鸿见他始终闭口不言,一股怒气没来由的从胸口涌上脑袋,他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抓起宝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强迫他面朝著自己,可正当他准备勃然大怒教训他时,却发现了他眼角湿湿的。
“你……哭过了?”
宝融将视线瞥到了一边,没去看他。
刚才被他那麽一抓,臀部的伤又传出了难忍的剧痛,他很想忍,可不知为什麽,眼泪就好像决了堤洪水,汹涌的流了出来。
拓跋鸿的心突然有些惊慌失措,他愣了一愣,然後手一松,宝融的头就沈沈的跌回了床榻上。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的槽,本来想好好的折磨他一番,现在却觉得有点下不了手。
“来人呐!”他突然大吼。
燕儿浑身打了个激灵,赶忙爬起来就朝里屋跑去。
(10鲜币)北魏都城洛阳
“皇上!”她一进门,便见拓跋鸿一脸怒样儿,可是令人诧异的是,那张僵冷生硬的脸上,竟然现出了隐隐的担忧。
莫非,日久生情,拓跋鸿也对宝融产生了异样的感情?亦或许,是怕他身体每况愈下一病不起,日後不能被他使用折磨了?
“去,马上宣付太医到燕竹轩来。”
拓跋鸿的嗓门很大,几乎要将整个燕竹轩震塌,燕儿闻言咬了咬唇。其实,付青虞不久前才来给宝融瞧过伤,临走前还特地吩咐她,说是他今夜有事要离宫,现在根本就不在太医院,皇上现在要她去请他,这可该如何是好!
“愣著做什麽,还不快点去!”拓跋鸿又是一声排山倒海的怒吼。
燕儿顿时被吓的七魂丢了六魄,她赶忙磕了一个头,眼下,若是撒谎无异於是自寻死路,只能如实禀报。
“皇上,付、付太医他、他现在不在宫、宫里。”她不敢抬头,目光忐忑不安的在又硬又冷的地面上移动,撑著地面的手臂颤抖的越发厉害。
“什麽?他不在宫中?”
不出她的意料,他果真又发怒了。不错,此刻拓跋鸿的脸色十分难看,青中带紫,他低头,看著屋里趴伏在床榻上的宝融,突然觉得心中的某处好像被针刺般,隐隐发痛,苍劲的手指,猛然被攥入掌心。
“哼!哈哈哈──”突然,他爆发出一阵狂笑,仿佛冷夜的闪电般,将原本死寂沈闷的天空劈成了两半。燕儿浑身一抖,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麽,却终究没有勇气抬起头,只是听到一声声清晰沈重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是怎麽回事,眼下已多了一双明黄色的龙靴。
“你继续在这里看著他吧!”燕儿皱了皱眉,方才还浓烈的怒意好像在一瞬间,不可思议的消散了。
拓跋鸿掀开帘子准备离开时,又停下来补充了一句,“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踏进燕竹轩半步,就算是湘妃来了,也不例外。还有,等付青虞来了,你叫他去到御书房找朕,听清楚了吗?”
燕儿眨巴了几下眼睛,赶忙磕头道:“是,女婢知道了。”
听著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後消失,她才长松了一口气,同时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没命了。”
“嗯……唔……”床上,传出了一道很痛苦的低吟声。
“萧公子──”燕儿反应很快,从地上迅速爬起来就朝他跑去。
“公子,您怎麽吐血了?”
当燕儿跑到床边,看到床单上绽出的大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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