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你真不知道?!”听到殷朝暮随口敷衍的“知道什么”四个字,他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了捏眉弓骨,颇无力地低低念叨了一句,“靠啊靠,那小子竟然没说……”
外边陆维不知道吐死在树坑里了没有,殷朝暮也没心情再扯皮下去,想了想还是告诉韩之安顾疏在哪里,万一自己看走眼认错人,正好让韩之安接回来。当然如果没看错的话,韩少恐怕要打扰别人美好的初次相处了。
“你可以去先爱先醉看看,不过要小心点,顾疏和里面一个女歌手正相处甚欢,别扰了人家好事。”
韩之安神色古怪地说了句语义不明的话,“和女歌手?不能吧,他不是跟你才有好事么,还能跟女歌手也相处甚欢?太嚣张了吧,左拥右抱,真是太……”
这句混账话又勾起了刚刚在酒吧被强吻的难堪记忆,殷朝暮脸色冷下来,招呼也不打直接往外走,等他这杯水到了,陆维已经面如土色颤着腿坐在小花坛边儿上了。
“哥啊,您这一杯水接到太平洋去了吧?再晚一秒,你兄弟我就要活生生死在这儿了。”
殷朝暮被说得不好意思,把水递给他,“太夸张了,感觉好点么?”
陆维吐过后精神显然要好很多,沉吟片刻,用江湖一代神棍的口吻缓缓道:“苦修千年,贫僧于方才终于顿悟,灵台一片清明啊!”
殷朝暮扑哧笑出来,捶了他肩膀一下。陆维看他不再为自己担心,也跟着笑了,反手握住殷朝暮捶在他肩上的手,虚握两下,收了笑认真道:“谢谢你陪我,我没事,有事也是王冬晨那臭小子有。别担心了,啊。”
“给陆帅跪下了,谁担心你啊!不颓废了?那好,咱们回宿舍。”
陆维放开他手,点点头,忽然一笑,“大少爷以后还是我照顾你吧,”殷朝暮心中一暖,接着那点儿暖意就被下一句打飞,“刚那几步路,都快把哥颠死了,一般人都有把醉鬼头扶正的常识好吧!您这一路,兄弟胳膊好悬没被拽下来,脑子还被你甩来甩去的,本来不吐都被你甩吐了。”说完还摸摸他的头,“真的,照顾人这种粗活儿,以后就让小的来吧!”
“滚。”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回了宿舍,陆维明显不再像之前几天那样颓唐,勉强振作起来。但殷朝暮还是能从他眉宇偶尔泄露出的忧色,察觉到这个舍友内心的不安稳。他想了想,眼前闪过王冬晨姐姐给他的那个红红的苹果,以及口袋里掏出王母打的那一双毛线手套,心下有了决断。
“小维,王冬晨的处罚措施已经定了么?”
“没定,照导员儿的意思,系上已经送批了,等校长签好字就公告开除。”
“那导员儿有没有说多久批得下来?”
“没有,但他说两周内要把退宿什么的都办妥,至多两周吧。”陆维有些奇怪,“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嘛?”
心底默默转一圈儿,再次确认时间上不出差错外,殷朝暮稳稳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法子,或许还是避不开被开除的结局,但如果操作得好,王冬晨退学后就能有一个好的后路。”
陆维一听无法避免被开除的命运,眼睛一暗,但想着有个好点的后路也行了,便勉强打点起精神:“还有法子?这时候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他问是这么问,心中已然信了殷朝暮还有对策,经过上次小扇形教室里的一连串儿事情后,他对这个新认下的兄弟可以说内心极是信服。
“是这样,我也是今天在先爱先醉才想到的,其实我们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上次的事不怪王冬晨,是我该想到他不能靠学习挣分。”
抛去个人喜好,顾疏有句话说得没错,让王冬晨靠学习傍上孙金如这个法子,本身可行性就不高。
“我们是什么专业的?音乐!上次完全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你们文艺部不是联合八大院校一起办了个什么什么之星的比赛么,我们可以让王冬晨参加!他既然能考进来,基本功底还是有的。”
陆维嗤笑一声,“基本功底倒是有,嗓子也还OK,但你不想想咱们院多少人,他能脱颖而出?”
“只要他嗓子达到一般水平,我就能保证他绝对晋级!”
殷朝暮说得斩钉截铁,陆维不禁愣怔,这样自信的话他曾听少年说过一次,而那一次仅仅差一步就能改变王冬晨的命运。少年没有再信誓旦旦说些其他保证的话,可陆维却情不自禁想要去相信,直觉告诉他,殷朝暮没有说谎,他确实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把握。不过……
“就算晋级了,又能怎样?一个小小的校际比赛能顶什么用?撑了天也就几千块奖金而已。”
不是他怀疑自家舍友,而是这样的比赛一年到头儿不知要举办多少,水平又普遍不高,通常都是玩票性质的。好吧,就算他们院出的选手素质要高一点,但陆维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比赛除了奖金以外,还能给现在已到困境的王冬晨带来什么帮助。
“错了。”殷朝暮笑笑,现在的这类文艺类比赛确实规模小水平低,但当这类比赛走向另一个名为选秀的路子时,那么作用将是任何人都难以预料的。“我说过,只要操作得好,王冬晨或许会跳过学生阶段,直接进入职业生涯,但这要看咱们能不能帮他在两周内,拿到第一了。”
这一次九校联合比赛,在记忆中虽然并没有什么起色或是重大转折,但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决赛时有一位C校友特地重返母校担任评委。
比赛是没什么看头,可这位校友的身份却不一般。他就是后来曾经带过殷朝暮的一位很有性格的前辈,也是丰南娱乐金牌经纪人,没有之一。
而选秀节目的威力,前世就已向世人明确昭告了这一项全民娱乐的不可抗拒。何况殷朝暮这一次,并不是要做娱乐,而仅仅是利用当年那些花样百出的包装技巧,一步步助王冬晨这混小子进入决赛,进入评委的眼。
仅此而已。
30、校际联赛(二) 。。。
说干就干!
陆维心中颇忧虑他那少了几分心眼儿的好兄弟,听殷朝暮法子讲到一半儿,就按捺不住,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走着,思忖这法子的可行性。陆维一张脸称得上俊帅,天生一双笑眼,然而那双笑眼的眼角此时却微微勾起,额头上的毛细血管儿还一跳一跳,手攥成拳,足见其心中难以决断。
殷朝暮的能耐,他是亲眼验证过的,就算殷朝暮说凭一个学生组织的选秀比赛帮王冬晨一把,也完全可以接受。
可现在是什么?
现在他暗示能“直接进入职业生涯”,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要借此助王冬晨一臂之力、跨越无数人苦苦挣扎的奋斗期,直接成为歌星么?
这……
这就有些吓人了。所谓一步登天,不过如此。
并非陆维不信任他舍友,而是这一个海口,夸得太大了。
殷朝暮呢?
其实殷朝暮未必就没有存着上次计划受挫,这次非要更成功、更完美地帮王冬晨出头的心思。他骨子里仍挥之不去保有些与生俱来的傲慢与自负。上次的事功亏一篑,被顾疏占了风头,所以潜意识里,他眼高于顶的习性促使他再度发下宏愿,非从王冬晨这里找回场子不可。
你不是觉得王冬晨不可能成功脱身么,我就偏要做到让你瞧瞧。
生死的教训虽然让他稍微收敛了些,但本性难移四个字,也不是作假的。唯一不同的,殷少上辈子实实在在一个绣花枕头大草包,这辈子却占了料事如神的先机。疯子与天才,只一念之差。如果说从前的殷朝暮因为本性中那点儿好高骛远而一败涂地,那这一次若是真正成事,他也许会成为魄力惊人的代名词,也许会被夸耀眼光长远……总而言之,同样的高傲,却会迎来不一样的赞誉。
当然前提是他要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是的,这是一次翻身的机会,不只对王冬晨,也对他自己。
到目前为止,除去一次不算成功的计划获得身边两个好友认同外,殷朝暮并没有从任何地方明确地感到自己重生后的不同。他急需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证明自己不再是曾经那个连性命都输掉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陆维脚步定下来,嘴唇动了动,眼中迸射出极明亮的光,好半天才幽幽地道:“老实说,殷少,我不觉得那小子有成为明星的潜质,什么材什么料,他王冬晨跟我这么多年交情,彼此那点儿根底,早就摸透了。那小子……绝不是成事的人。”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下,“其实我也不大信你殷少说的,一个选秀比赛就能让他成名。小小的校际联赛而已,我在京都待了这么多年,从不觉得成名是简单的事。即便我自己考进这个专业,也从没想过要走这条路子。这一行,没有机遇,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
殷朝暮眼神飘了飘,光凭自己空口白牙几句话,陆维不信也是正常,毕竟他唯一的倚仗是自己承袭的记忆。
而这个理由,偏偏又是说不出口的。
何况记忆中那一场赛事也确实不算什么,仅仅让他看到了一个空子、一个可能性而已,比之上次去傍孙金如,这次的事可谓更不确定。上次是有顾疏玉成于前,他才敢放开手脚重演历史;而这一次,仅模糊记得有个学生被挑走。
他要做的,可不只是让王冬晨被挑走,而是尽可能推动赛事,让一场最普通不过的低水平赛事比出看头儿、比出彩!
太多的不确定,令他根本无法反驳陆维的隐忧。
“不过我和东子也是没路可走了,殷少你是我好兄弟,哥信你!只要那臭小子还有心思陪你再干这一场,我一定豁出去陪兄弟玩儿到底。”陆维狠狠一捶桌,茶杯一齐跳了起来。殷朝暮心中感动,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场注,跟上次不同。
上次是同情那个小虎崽,这次却是为自己做下的赌局。
陆维呵呵笑道,“别高兴太早,光我同意不顶用,得那小子点头才成。”
王冬晨是没有任何理由不同意的。
这件事虽然内里是殷朝暮为自己找信心,顺便在大陆打下人脉基础,可明面儿上到底算为他好。
王冬晨刚送走自己家人,略一犹豫,就碾掉烟,破釜沉舟:“殷少,咱粗人一个,没你大少爷心里那些弯弯绕儿。我这件狗屁倒灶的糟心事儿,你也耗费不少心思,咱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既是为了帮我,反正这两周时间待着也就待着,倒不如陪你大少再走一遭!你拿主意,兄弟干他娘的!”
说服这两人,下一件迫在眉睫的,就是要看王冬晨的基础了。时间紧迫,殷朝暮也不多废话,第二天直接领着两人去借录音棚。C大既然对外敢号称“顶尖儿艺术类综合院校”,虽然各种危楼还在供职中、几度电也掐着点儿供应,就连风扇也是定时才开,但专业设施倒还齐备。三人出示了学生证件后,顺利借到一间。
熟料王冬晨又出了幺蛾子。
前一晚答应的爽快,可那时候他父母刚走,男孩子严重受了刺激,得知判决在即、命运已定,心一横就豁了他一把。真要上戏肉,这小子又怯场了。他相貌堂堂,大眼珠子滴溜溜的,生气勃勃,跟小老虎一样有冲劲儿。
此刻真轮到他提枪上阵,王家小虎却恨不得缩成一只小猫儿。
天很热,屋里气氛却冷的可怕,另两个人都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压抑的令人窒息。过了许久,王冬晨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不是怯场或逃避问题,是真应付不来。在这个录音房里练歌我不怕,怕就怕之后上了台要悲剧!这次殷少花了心思的想法,万一又被我这不灵活的粗人搞砸了,岂不哀哉?”
“哀哉个鬼啊还拽上文了!”陆维冷笑一声,对这家伙又气又恨,恼他不上进:“出息!难道还要指着殷少给你定好步骤、再替你上去比啊,好意思么?”
王二楞搓搓手,讪笑道:“别误会,不是让殷少替我比。我是说,港台那边儿不是有神马神马组合?陆帅你看咱俩一条裤子都穿这么多年了,来跟我搭个伴儿呗?万一有事儿你陆帅也能震住场面不是。”
“搭你妹子,哥搞的纯理论懂不懂?纯理论!以后是要当人民教师的,自己唱!”
陆维对他那德行颇不屑,殷朝暮却若有所思。王冬晨的不自信确实有很大可能导致再出岔子,这次不同,殷朝暮是下定决心要细细安排步步为营的,自然考虑得更多。
一挥手打断两人争吵,盖棺定论,“东子说得也有道理,到时场上变化难料,他官司在身,心思重,搞不好真应付不来。嗯……找人搭组合的想法值得一试。”
“是吧!我就说么,两个人也好壮壮胆儿。”
相较于当事人的松口气,陆维显然想得更多。
“那找谁啊,学校还没发声明,但基本私底下都听过那件事儿了,谁还愿意站出来帮忙?”
殷朝暮看看两人,叹口气,知道陆维是出于保护,王冬晨出于敬畏。可不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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