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启耀古怪的看他一眼，“我有一阵子没有见过你了，你这一身的怨气从哪儿来的？”说到最后，语调里又多了一丝轻佻的调侃。
林遥远道：“唐总监想的太多了。”
唐启耀向后靠了靠，两手环抱，上下打量着林遥远，玩味道：“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大对劲。”
林遥远心头一突，他看出来了！他终于看出来了！
唐启耀道：“听说，你最近和程琛走得很近。”
林遥远眨了一下眼，“你说什么？”
唐启耀嘲讽的笑道：“我记得你和李家大少爷还有些纠缠不清吧？这么快就搭上程琛，这样好吗？”
林遥远用力抿唇，如果他此时张开嘴，吐出来的一定是脏话。
唐启耀却曲解了他的表情，“不想聊这个？那我们说些别的。对了，艾玛刚才都跟你说什么了？”
林遥远冷硬的回答道：“只是问我拍戏的事。”
唐启耀又道：“谭思青那么器重你，她应该也挺开心的。”
林遥远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
唐启耀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林遥远，如果不是我眼光不好的话，那就是你演技真的很好。”
林遥远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可也不想问明白，索性装作没听见。
唐启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林遥远顿时紧绷着看他。他脸上挂着讨人厌的笑容，讥讽的意味太过明显，却只是拿着桌上的马克杯到旁边去倒了杯水便回来依旧坐在办公桌后。
“不如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谭思青有个工作室吗？”
谭思青自己有一个半玩票性质的工作室，签的艺人并不多且都是老搭档，《烽火崤山》剧组里有好几个演员就是谭思青工作室自产自销的。林遥远也是在拍戏已经过半的时候才听说这个消息。
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一点。”
唐启耀道：“谭思青没有找你谈过这件事吗？”
林遥远初时有点茫然不懂，略微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谭思青的确曾经在拍戏间隙里问过他，有没有兴趣把经纪约签到他的工作室去。
唐启耀了然道：“看你这表情，就是有了。你怎么回答的？”
林遥远和非凡娱乐的五年经纪约还有几个月就到期，谭思青问他的时候也提到了这个，可是他根本从没想过要离开非凡，当时就委婉的表示拒绝了。
唐启耀这一连串的问题之后，他忽然猜到了什么。艾玛那看似缺乏逻辑的问话，其实……是在试探？
“唐总监，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启耀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向前倾了倾身体，慢慢开口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艾玛的得力爱将。”
这个称呼在此时必然是嘲讽多过赞美的。
林遥远道：“我是她手下唯一的艺人，她担心我改签也是正常的。”
唐启耀失笑道：“你以为从十五层搬到十八层之后，只是换个办公室那么简单吗。”
艾玛搬到十八层后，职位也升做了非凡娱乐的艺员指导。林遥远这时才突然想到，事实上现在公司和他差不多程度的艺人，只要艾玛愿意，她随时可以想带哪个就带哪个。那句“我是她手下唯一的艺人”显然已经站不住脚。
唐启耀最后抛出一枚重磅炸弹：“她今天叫你来，本来是为了谈穆连戈的新电影。”
林遥远瞪大眼睛，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唐启耀道：“穆连戈新戏在选角，有人向他推荐了你。不过我猜艾玛应该根本没有对你说这件事，她给你安排了什么新工作？”
林遥远下意识道：“视频网站的形象代言。”
唐启耀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道：“这样她就可以对穆连戈说，我的艺人档期排不开，真是抱歉了。”
林遥远道：“假如你说的是真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对她根本没有好处。”
唐启耀道：“当然没有好处，却可以避免坏处，养熟的鸭子变成天鹅，但是要搬到别人的窝里去。”
经过这半年的时间，林遥远虽然不能说对娱乐圈的规则完全看的透彻，但也绝不再是当初全然不懂的小白。
所以他知道，唐启耀说的这番话，合乎逻辑，完全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在自己面前拆未婚妻的台，唐启耀又想做什么？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对面那个淡定自若的男人，艾玛和他，谁更可信？
29、下一任天王
总监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
林遥远说道：“我会对她说清楚；我没有打算要改签其他公司。”
唐启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和程琛走的那么近；他真的一点都没跟你说过公司高层的事情吗？”
他提到程琛名字的时候；语气十分淡漠，好似那就是个不相干的路人。
林遥远胸口气闷的难受，撇开目光道：“程天王是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该说和什么不该说。”
唐启耀眯了一下眼，似笑非笑道：“有分寸？你对我怨气这么大，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林遥远猛地转过头盯着他，“那也是因为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唐启耀明显愣了一下；慢慢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唐启耀才淡淡说道：“不管你信不信，艾玛已经要放弃你了。我知道你一直想去演电影；我也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你想让我做什么？”林遥远语气蛮横的打断他。
唐启耀看着林遥远，一改之前的轻浮，严肃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但是我必须要给你换个经纪人。”
林遥远自然知道他要换掉的不是范小雨，而是艾玛。
他问：“为什么？”
唐启耀一字一顿道：“我需要一个新的影帝。”
林遥远神色微动：“程……”
唐启耀抬手阻住他，“我说了，是新的。”
林遥远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追问道：“为什么？”
唐启耀道：“当初是我签下的你，如果不是艾玛非要带你，你现在恐怕早已是影帝了。”
关于林遥远的经纪约签给非凡娱乐这件事，林遥远只听范小雨无意中调侃着提到过一次。林遥远当初在戏剧学院学的是话剧表演，临近毕业前在话剧院客串表演的时候被唐启耀一眼看中，这才改了行，从小舞台转到了小荧幕。那时的唐启耀还只是非凡的中层，办公室也还在十五层。
“所以你现在是要完成当年没做完的事？”林遥远觉得有些可笑。
唐启耀竟然真的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林遥远觉得只有白痴才会相信这种理由，“何必舍近求远换人？你直接对艾玛说明你的意思不行吗？”
唐启耀顿了几秒才道：“我不信她。”
林遥远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心头升起一丝酸楚和巨大的失望。
唐启耀显然并不爱艾玛，也不爱程琛，他谁都不爱。这样冷漠的人，真的是唐启耀？
唐启耀道：“你考虑清楚，我现在能给你一条最快的捷径，以后你就不需要再去结交这个或是攀上那个，何乐而不为？”
林遥远怔了怔，“你说什么？”
唐启耀嘲讽似的笑了一下，说道：“李家并不涉足娱乐圈，程琛卖些人情照拂你还可以，但是他绝对不会带你进电影圈，我比你了解他。”
半晌，林遥远僵硬着问道：“唐总监给我的捷径是什么？还是买通金柏奖评委的那种老办法吗？”
唐启耀的指尖抖了一下，眼神突然有些毒厉，“你……”
四目对视着，竟然是唐启耀先败下阵来，他转开视线道：“不管你从哪儿听来的话，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传言。你只需要回答我，想不想成为非凡娱乐的下一任天王？”
林遥远仍旧死瞪着唐启耀，说道：“我对‘下一任天王’没兴趣。”
唐启耀蹙眉道：“那你想一辈子呆在电视圈里吗？”
林遥远道：“你也说了有人向穆连戈导演推荐我，我不信艾玛能拦得了一次，还能拦得了一辈子。”他站起身道：“没事的话我就出去了，不妨碍唐总监办公。”他也不等唐启耀开口，径直往外面走去。
唐启耀叫住他：“林遥远。”
林遥远站在门口，头也没回道：“唐总监还有事？”
“上届金柏奖的评选，我没有动用任何关系，他完全是靠自己才拿到最佳新人奖的。还有，抢你角色的事情，他并不知道，我没有对他说过。”唐启耀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林遥远问道：“你跟我解释这个做什么？”
唐启耀低声道：“他没做错过事，我不想有人怨恨他。”
林遥远的胸口猛然一酸，忍不住道：“既然……”
唐启耀有些疲惫似的打断他道：“我的提议保质期是一个星期，考虑好了给我答复，过期不候，你出去吧。”
林遥远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范小雨不敢在楼层里晃荡，就站在电梯口等着，过来过往的人虽不多，却也饱受了几次旁人的莫名眼神。
看到林遥远从里面出来，她立刻冲过去道：“怎么才出来？唐总监跟你说什么了？诶？你怎么了……”
林遥远低下头道：“没事。”
范小雨道：“没事？你不要告诉我你那红眼圈是新开发出的眼线。啊！难道总监他……”
林遥远强作无佯道：“真的没事，他批评我工作不努力。”
范小雨悲戚道：“我知道了，一定还是因为刚才我没敲门就进艾玛姐办公室了。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林遥远道：“……走吧。”
离开公司以后，林遥远渐渐冷静了下来，便略微有些后悔。唐启耀的提议诱惑力极大，而且对他来说绝对利大于弊。
事实上，林遥远之前就已经有点感觉到艾玛对他态度的变化。
车祸后刚刚出院的时候，艾玛还是一心要捧红他，挑剧本和接通告几乎都是跳过范小雨亲力亲为的。可在确定要升职之后，艾玛连见他的次数都很少。如果不是谭思青特地点名要他去出演贾翊之，也许他现在还在空档期里。
只不过他一直以为是艾玛刚刚升职，其他的工作比较忙碌，抽不出空来顾及到他，也并没有去细想这其中的缘由。
没有过多交集的唐启耀认为林遥远在到处攀附以寻求机会，还在情理之中。可是已经相处了四年的艾玛也会那样认为……归根结底，艾玛对林遥远的信任本身就薄弱的不堪一击。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继续留在艾玛这边，像这次拦片约的事件绝对不会只发生一次。
唐启耀只说是有人向穆连戈推荐了自己，会是谁呢？林遥远只能想到有一个人可能会这样做。想到这里，他忙拿出手机来打电话给程琛。
拨号的过程中，他忽然觉得有些怪。上次只是去H市做了两天宣传，程琛就到机场去接机了。这次一去就是两个多月，从下飞机到现在已经两个多小时，程琛居然连电话都没打过。
难道这就是追求中和追到手之后的区别？
林遥远被自己的想法囧了一下，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通，“遥远，你回来了？”
“对，我……刚下飞机，你在哪里？”那边的气氛很热烈，似乎正在某个饭局上。
程琛道：“我这边还有些事，你先回家去，我结束之后去找你，好吗？”
“你忙你的，我没什么事，就是……没事了，再见。”一边按下挂断键，林遥远一边暗暗羞窘的想，不就是一句“我想你了”，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两个月的时间里，在不间断的通话中，恋爱的感觉已经一天一天的渗透到了林遥远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他对于这段和偶像的恋情，逐渐有了全新的认识。
甚至有时候，他会在结束通话后，不经意的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对方是程琛，就算真的变成GAY，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到家里之后，再也不想移动一分一毫的林遥远打电话订外卖打发午餐，想了想还特地要了一份花生猪脚汤。HT影视城那边空气湿润，回来只不过半天就觉得有些太干燥。
外卖送到的时候，林遥远正在沙发上睡得昏天暗地，隔着门接了外卖进来，随手放在厨房里，他在沙发上滚了两下就又睡着了。
白日梦里总会有些奇怪的梦境。
他接受了唐启耀的提议，唐启耀指派了一个四十开外精明市侩的男人给他做新经纪人。有了唐启耀做后盾，各路大导演的片约纷沓而至，他很快就得到了金柏奖的最佳男演员提名。颁奖嘉宾还是程琛，他微笑着公布最佳男演员的得主是林遥远。
林遥远踩着轻快的步伐上台去领奖，程琛却不肯给他奖杯，他有点着急的问为什么，程琛奇怪的说道：“你又不是林遥远。”
他说：“我是林遥远啊。”
程琛道：“你明明就是唐启辉。”
他震惊的倒退了几步，撞在一个人身上，惊恐的回过头去，“唐总监……”
“小辉，你怎么了？在这里做什么？”唐启耀问道。
他愣在当地，四周的景物突然闪烁着不见，正对着他的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映出来的是唐启辉的脸。
还站在他身后的唐启耀道：“你是谁？我弟弟哪里去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他急忙伸手去拉，唐启耀却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冰冰道：“骗子，我弟弟已经死了。”
他着急的大喊：“哥！”
猛地睁开眼睛，林遥远从沙发上坐起来，伸手一摸，额头上满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