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地拘留着,他真是一刻也不能呆在这里了。他想回到球场,回到车道,回到自己的生活里,而不是在这间小格子似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养伤。
然而他眼珠子一动,濮阳门似乎就已经未卜先知地掌握了他思想的行踪。
濮阳门微微一笑,软绵绵的小手噙着潮湿的热气贴上李柏舟线条硬朗的脸颊,上下摩挲。
“哎,我的柏舟,我就知道你是要淘气的。”
“咔嚓”
“咔嚓”
寂静的屋子里突兀响起两声清脆的声响。
是轮椅椅背边沿两侧鬼使神差地窜出个半圆弧形状的钢圈,手铐绳索一样绕过李柏舟的胸口,在李柏舟吊着左手臂的胸前缀合,“喀嚓”一下利落地相扣,上了锁。
同样的是膝盖部位,同一时间也是一声脆响。
李柏舟束手就擒了。
也不知道濮阳门在轮椅上按了哪个开关,一把普通的轮椅居然凭空生出了钢筋铁骨,彷如鬼怪纠缠住了他自诩稳固如磐石,敏捷如疾风的身躯。
他被偷袭成功,被一张其貌不扬的轮椅禁锢住了自由。
钢圈是实打实的坚硬。挣了两挣没能挣开。
李柏舟默默抬眼看了站在身前的濮阳门。如今他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表情了。
“够细心的啊!我一个残废还能跑吗?啊?”
坦然地直面了李柏舟的气急败坏,濮阳门微笑着,并不回答。
他将手伸进斜跨在手臂上的袋子里,缓缓拿出里面的东西。
李柏舟两眼一瞪。
濮阳门未等他开口,便将手中的毛巾一把塞进他嘴里。
李柏舟:“*&……%+@#%!!”
、浴室
濮阳门推着李柏舟,绕过一条漫长的,漆黑无际的长廊。
笔直狭窄的长廊沉默地向前漫无目的地伸展着,前方是黑蒙蒙的夜兽张开的咽喉。长廊两侧是严封密合的铁门,一扇扇彼此对称着,是统一的规格,统一的模式。铁门密密麻麻地朝前方铺展开去,偏偏又是个拒绝交流的姿态,便不着痕迹地透出股未知的恐怖来。偶尔一盏嵌入墙壁的顶灯,也因为染了低迷的橘黄色泽,而使长廊显出些异样的诡异。
濮阳门一声不吭,只是像受了某种召唤似的朝前走。
李柏舟扭头看他,他有所察觉,漫不经心似的,缓缓地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李柏舟心里打怵,默默地把脸扭到一边。
继续专心致志地用酸麻的舌头去抵挡塞入口中的毛巾,徒劳地企图将它推出酸痛的口腔。
他们停在一扇铁门前。
在李柏舟看来,这扇铁门就跟关着他的那扇,他们刚才经过的那些,都是一样的。
所有的铁门一色铅灰,一样地残留着锈迹和锻造痕迹。
唯一不同的是,关着他的那扇铁门采用的是执手锁,门上嵌有金属色的厚实拉手,孤立地区别于其他扣着一模一样的黑色磨砂大挂锁的铁门。
但它确实是一间窄小的,然而收拾的很干净的卫生间。
室内温暖而潮湿,气味滞闷。
在不到8平方米的区区空间里,一应俱全地配备了洗手台,储物柜,抽水马桶,热水器,淋浴喷头。玻璃色的磨砂浴盆帘后面,是一个椭圆形的半下沉式浴缸,比一眼所见更深一点。
一束幽幽渺渺的光从门口蔓延而入,在墙壁上,地板上铺展着的米兰色瓷砖上面反射,发散,消融与空气。
“喂,扶我起来。”
口中一得了自由,李柏舟便急忙歪了歪下颚说道。他的声音因为不安或者愤懑,显出些色厉内荏的急切惶惑,在低矮狭窄的浴室里面撞了墙壁,磕了地板,然后空荡荡,轻飘飘,无处可归地传回他的耳膜。
濮阳门朝他无声一笑,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圆圆的的眼睛在眼梢翘出猫眼的弧度。
他默不作声地扶起李柏舟靠了墙,然后熟练地给对方脱裤子。
李柏舟也不说话了,由着小孩伺候自己解决生理问题。赤身裸体,暴露□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他已经决定放弃无用的抗议,有点自暴自弃的要撕了左脸贴右脸了。
事毕,濮阳门突然好奇地问道:“柏舟,你的怎么跟我的不一样?”
李柏舟低头,见他居然探着头,表情天真又好奇地盯着自己的下|身目不转睛地研究,登时只觉一阵热气直往头上涌。
“我要感冒了,给我穿裤子。”李柏舟恨恨地说。
“——咦?哦。”濮阳门点点头。
但似乎还是不甘心,边给李柏舟提上运动裤,他又问道:“我以后会长成你那样吗?”
李柏舟看着天花板:“看情况吧。”
濮阳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热水放好了,濮阳门伸了手去探水温,又从储物柜里取出装在白色塑料袋中的米白色毛巾和浴巾,然后才把坐在浴缸边的李柏舟搀扶着,脱了衣服,搬进了浴缸,将对方在水中摆弄了一下姿态。
“这样行吗?”濮阳门把李柏舟打了石膏的右腿架在浴缸边缘,气喘吁吁地地抹了把额头问道。
李柏舟见他像个尽忠职守的小男仆,被自己指挥得屁颠屁颠的到处乱转,心里总算出了口闷气,态度随之也就不那么生硬了。只别扭地把头一扭,鼻孔朝天地冷哼一声,不耐烦地催促道:“少罗嗦,快给我擦背!”
濮阳门见他虽然喊得凶悍,但脸上并无厌烦神色,心里便很是高兴,似乎受了表扬。
他拿了毛巾,沾了水无限柔情甜蜜地去给对方擦背。
如此一会,李柏舟却是忍无可忍。
他抖了眉头,瞅着擦了半天还在擦自己胸口的毛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吃饭了没?”
正努力调控着力道和角度的小孩闻言,茫然地抬起头来看他:“啊?有啊,陪妈妈吃了一点。——你饿了吗?很快就好了,你再忍耐一下。”然后像哄小孩似的摸了摸李柏舟的脸。
李柏舟把牙齿咬的咯吱响。决定实话直说。
“你是在给我挠痒痒吗?你敢不敢用点力,啊?”
濮阳门怔愣一下,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应了声,加快速度。
、玩具
“你是在给我挠痒痒吗?你敢不敢用点力,啊?”
濮阳门怔愣一下,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应了声,加快速度。
李柏舟自己吼完之后便愣住了,低头看小孩一言不发,任劳任怨地劳作,不由自主的就有点底气不足了。
“哎~~”他欲盖弥彰地没话找话说,“这地方也是你家的吗?”
濮阳门点头,撩拨着水。
水面荡开圈圈环环的涟漪,相套了,叠加了,覆盖了,一波一波无声地朝边沿荡漾开去。
李柏舟若无其事地颔首评价:“你家怎么弄得跟个鬼屋子一样?”
濮阳门抬头看他一眼,随即又耷拉了脑袋,继续撩水。
李柏舟一时词穷。
李柏舟:“哎,要是多开几盏灯,可能就比较像个人住的地方了。”
濮阳门:“这里是别墅的地下室。”
李柏舟吃惊:“地下室不都是停车场吗?”
濮阳门默然无语地抬眼看他。
李柏舟讪讪一笑,转开脸。
“喂,我说,你家地下室的门可真多啊,窗子却没见着个,这个布局不太合理吧?”
半响。
“喂,没有窗,地下室的空气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
“这里挺暖和的,是地热吗?还是人工造暖啊?你家很有钱吗?”
“你——你他妈的发什么神经!”李柏舟蓦地怪叫一声。
濮阳门抬起眼,细白尖利的贝齿一松,口中含着的红艳艳的小果实便颤巍巍,硬邦邦地弹回主人的胸口,在朱红色的果实下面是一圈齐整的,浅浅的牙印,顶端还缠绕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堪称旖旎。
李柏舟涨红了一张俊脸,羞愤欲死。恼羞成怒地咆哮道:“尼玛的几岁啊还喝奶,你看我是哺育期吗,啊?”
濮阳门伸出粉红的舌头井井有味地舔了舔嘴唇:“甜甜的。”
李柏舟一噎。心里大片草原神兽奔腾而过。
瞧着小孩回味无穷的陶醉表情,李柏舟只觉脑子里面一阵一阵地发昏。
他一时觉得自己是被羞辱了,得去咬回来;一时又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里虽然小但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对一个男人来说,咬那里跟咬手臂其实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实在是左右为难,哭笑不得。
不想濮阳门又问道:“这个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问这话的时候,他是很认真的。
歪着脑袋,严肃着表情,手指着李柏舟浸泡在水里的□。
李柏舟脸上阴云密布。“你没有吗?”
“咦?”濮阳门不明所以,“你不愿意吗?”
“你愿意吗?”李柏舟反问。
濮阳门笑嘻嘻地把头一点:“你把你的让我摸完,我就让你摸我的,好不好?”语气就像在哄骗小孩子的糖果面包,“你的先给我咬一口,我的再给你尝尝”一样自然又天真。
李柏舟:“······我们还是各摸各的吧。”
沐浴在常理上来说,应该是一件放松身心,舒展筋骨的美妙事情。即使不美妙,也不应该让人在被左摸摸,右摸摸中心力交瘁,精疲力尽。
李柏舟深刻地觉得自己是在水中孤立无援地被濮阳门摆弄成了玩具,他切身体会到了落进恶劣小孩手中的玩具的悲哀。总算是在浴水冷却之前得以穿戴整齐,全身而退。
等干净的丝绒睡裤终于套上大腿根时,他突然生出一种完璧归赵,贞操得保的错觉。
然而没等他庆幸完毕,濮阳门又一按轮椅按钮,“咔嚓”两声,大局已定。
李柏舟目瞪口呆,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方才还计划着小心不能再中埋伏,回头马上就自己送上门当了鱼肉。心里真真恨了个咬牙切齿。
他气得喉咙里“吭哧吭哧”的气流不顺,猛的咬紧牙关紧闭城门。
他半是得意半是威胁地斜睨了濮阳门。
濮阳门拿着毛巾的手一顿,无奈又宠溺地笑开:“唉,柏舟,你若不愿意就算啦!反正现在是下午了,妈妈大概也出门去了。要不你先呆在这里,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还是你要乖乖地塞了毛巾,让我带你回房间休息,然后我再去拿点东西过来给你吃呢?”
李柏舟:“······”
虽然他很想有骨气地绝食泄愤,但是他的肚子却从耳朵那里窥探到了食物的动静,又开始抛弃主人意愿,“咕噜咕噜”地示敌以弱了。
、态度
两人回了屋子。
因为李柏舟一路回来都很配合,不吵不闹,态度堪称良好,所以濮阳门也显得很高兴。
濮阳门要把李柏舟扶到床上休息,李柏舟却拒绝了。
理由是觉得这样两个人都挺累的,没必要。
濮阳门被他有意无意的关怀吓了一跳,心里就美滋滋的。
他在李柏舟面前俯下|身,贤惠地帮李柏舟整了整前襟,说道:“柏舟,你乖乖的哦,我现在就去给你拿点吃的东西过来。”
然后,他惊讶地看到,李柏舟笑了。
自从他们摊牌以后,李柏舟对他便彻底的吝惜了笑容。
就算是笑,也总是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的僵硬和强势。然而此刻,这个总是急躁不安的青年却咧开嘴,翘起弯弯的嘴角,在眼中真正地牵出了温煦的笑意。
濮阳门觉得自己在做梦。
暴躁激烈的青年居然会有如此温顺的态度?简直就像向自己投诚妥协了似的!
李柏舟似乎在饥饿中暂时得了失忆症。他把不满暂放了一边,变成了识时务的俊杰,只想先解决了眼前的民生问题,然后再谋求新的出路。
而濮阳门却有些难以置信,心中惴惴不安又难免偷偷欢喜地期待起来。想问点什么,又怕自己点明了,对方一个恍然大悟,后悔不快,就把这种难得的善意收回去了。
按捺住心中的窃喜,濮阳门语调欢快地问道:“你想吃点什么呢?”
李柏舟认真地想了想,用食指和拇指夹着摩挲自己的下巴,打商量似的,试探地看了濮阳门:“哎,挺久没吃葱油煎饼了,你这有吗?”
小孩乖巧地点点头:“我马上就叫云姨给你弄。”
李柏舟又补充道:“最好是再有一份沙拉,一份凉拌青菜,一对新奥尔良烤鸡翅吧?饮料的话,中瓶装的可乐就可以了。”
小孩听到后面,却皱起秀气的鼻子嘟囔道:“可乐家里可没有,要出去买的。”
李柏舟笑容一敛,不高兴地苛责道:“买一瓶可乐很麻烦吗?”
小孩忙摆摆手:“不不,我马上就让人去市区买。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买回来了。——你还想要点别的什么吗?”
“恩,我想想——”李柏舟不着痕迹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笑道,“要不,就顺便帮我弄个钟还是表什么的过来吧。我在这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时间,心里憋的慌呐,咦,最好再帮我买几本杂志,弄一个游戏机,单机的游戏也可以啊,可以解闷儿,我预计着在这里要待不少日子了,是吧?就这些了,等我想到了再说。”
“好,你先等会,我马上就拿过来给你!”
濮阳门高高兴兴地应了。他从青年的话中隐隐约约地捕抓到一点要在此地长留的痕迹,虽然青年看起来不甚甘愿,但字里行间确实流露出此种打算。
他登时就心花怒放了。
在李柏舟脸上大大的啾了一口,然后活蹦乱跳地出门执行命令去了。
当然,他依然谨慎小心,没有忘记锁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