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的日子其实还挺心酸的。
焚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小珠绣着一朵残荷,浅浅的笑着,“冒昧来见大人,实在唐突,只是奴婢有些事不得不请大人相助。”
胡安只觉四肢僵硬,如鲠在喉,只能愣愣的听着她继续,“奴婢乃是小郡王身边的大宫女,自小跟在主子身边,很多事情即使看在眼里也无可奈何,我家主子人好,命也苦,从不知道自己的外公竟会算计自己的性命,奴婢只是个小小宫女,有些话不是不敢说,只是说了也只能徒增主子烦忧罢了。”
胡安不曾见过大珠小珠,却也刻意打听过,知道郑宝尚身边有个很得宠的宫女,但也不会仅凭这几句话就信了这个奇怪的女子。小珠似乎也没打算让他彻底相信,毕竟有些事情,只需要种下一颗种子,它就会自己生根发芽。
小珠放下手上针线活看着胡安,“奴婢看得出大人是真心对主子好的,宫里那些太医全是老皇帝的走狗,是伤害我家主子的帮凶,如今,能救主子的只有大人您了。”
小珠的脸似乎蒙上了薄雾,一会又变成了郑宝尚的脸,皱着眉头说“我不想死”,再一晃,又变回了那个娇俏的宫女在说“求大人救救我家主子”,他一眨眼,却又成了郑宝尚苍白的脸,他说“救救我”......
胡安头痛欲裂,耳边突然如炸雷搬响起一句“太医院藏书间珍奇录”,猛地一个寒颤,胡安一身冷汗的惊醒,却发现自己还在郑府的客房,窗外可见天色已大亮。
原来只是个梦。
胡安匆忙起身,现在赶去太医院或许还不迟,胡老太医年纪大了,经常会晚到一个时辰,他能赶在之前到就可以免去一顿唠叨。
正要取屏风上搭着的外袍,却有东西从衣襟滑落,掉在地上,正是一块绣着残荷的手帕。
今天天气好,风都暖洋洋的,不闷不热刚刚好,郑宝尚等人把早餐搬到了荷花亭里,大老远就可以听见他和玄机子两人说话的声音。
胡安走过回廊,与荷花亭只有两步之遥,却是跨不过去,郑宝尚吞了一口香菇肉丝粥,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小胡太医早啊~上班要迟到了啊?”
“说来惭愧,在下确实睡过了,”胡安扶着朱红的木栏,面露迟疑,最后还是开口问了,“一直听闻小郡王身边有个伶俐的姑娘,怎么都不在小郡王左右伺候?”
他一个大男人去打听一个姑娘,实在不妥,更何况这个姑娘很有可能是郑宝尚的通房,奈何心中疑虑太多,胡安只想证实梦中的事是否真的发生过,若是真的,他真的能就郑宝尚吗?
郑宝尚一听胡安打听大珠的事,脸色立马就古怪了起来,大珠样貌与小珠十分相似,锁骨之后就像个小家碧玉,这几年也确实欺骗了不少纯情侍卫的玻璃心,若是胡安也动了那样的心思。。。。。。郑宝尚打了个寒颤,胡安虽然看起来怪怪的,但也不坏,自己有必要阻止他误入歧途!
郑宝尚干咳一声,“小胡太医为何突然这样问?大珠那丫头不守妇道,被我罚去跪祠堂了,这样丢脸的事情,我本不想说的,可是小胡太医也不算外人,等等!难道小胡太医找大珠有什么事?”好哥儿,你还是去找个正经姑娘嫁了吧,大珠他是个男人啊!!!
“不,不是的,胡某只是一时好奇,一时好奇!”郑宝尚计谋得逞,胡安生怕自己被误认为与那位大珠姑娘的“不守妇道”有关,连忙澄清,然后毅然决然的擦着冷汗上班去了。
郑宝尚看着他背影哼了一声,转头对玄机子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习惯当女人的男人变回一个男人的吗?这样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总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玄机子不知道郑宝尚说的是什么,只是奇怪,“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那不就是投错了胎?只能重新投了!”
郑宝尚被馒头塞了块鸡蛋,含糊不清的说,“介口不行,嗦起来都是窝害得。(这可不行,说起来都是我害的。)”
玄机子觉得信息量有点大,仔细分析完后,一脸震惊的看着郑宝尚——能让一个男人变成习惯当女人。。。。。。
玄机子拍桌愤起,吓得包子一勺粥喂进了郑宝尚的鼻子,玄机子眉毛被自己吹的一直飘飘,“我只当你生性纨绔,但至少心地不错还明事理,哪想你小子竟跟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一样,还敢强抢民男了!”
郑宝尚只顾着擦鼻子,反应过来的时候,玄机子已经自己叽里咕噜一个人说到了“我要把你踢出师门”,吓得他差点把粥都吸进肺里。
不能说大珠其实是男人,以防那天老药孙一见到他,连性别都不用怀疑就直接认出人了,郑宝尚苦于不知如何解释,又怕玄机子抬脚走人,饥不择食,哦不,是慌不择路的一指包子,“其实我说的是包子!!这些年来,包子为了保护我,消除歹人的防备心理,一直扮作女人,如今想改也难改过来了!!!”
玄机子回头惊讶的瞪着包子,“原来你不是太监!?”
包子:太。。。。。你妹!我拜托你们都去死好不好!!!
李翠因为太胖了,行动不便,只能提着布袋跟在大珠身后,看她捡着纸钱,一个时辰过去了,半个时辰又过去了,李翠擦擦汗,忍不住夸大珠,“大珠妹妹真是好腰力!好体力!好毅力!”
大珠冷淡的回一句“过奖”,继续弯腰拾纸钱。
等两人收拾完,已经近黄昏,领了晚饭坐在小温泉边烧纸钱温鸡蛋,大珠看着摇曳火光,问李翠:“你觉得一个男人最怕什么?”
李翠说:“最怕没饭吃?”
大珠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你能不能不要以己度人啊?”
李翠不受打击,继续想,“那,没权没势?”
大珠继续鄙视,“你爹不也没权没势,不是照样吃饱睡好,生个女儿都能养成个球。”权势这种东西,四皇子迟早会没有的,轮不到也用不着他现在做些什么。
李翠不服,反问他:“那你说男人最怕什么啊?”
大珠仔细想了想,似乎深有感触道:“应该最怕心爱之人红颜薄命吧!”
李翠不屑,“这有什么好怕的,死了妻还有妾,死了妾还有婢,死了婢。。。。。。百花街那不是还有一群嘛!”
大珠咋舌,“你舌头上抹了鹤顶红啊?要是平时也这样毒舌,谁还敢欺负你啊!”
李翠沉默了,她很想反驳说宫里除了郑宝尚那个无聊的,还有谁会欺负她,可这么说了,就好像她一直都故意迁就郑宝尚一样。。。。。。
大珠也沉默了,因为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扮女人办久了,都不知道怎么用男人的脑袋求思考了,男人到底怕什么呢?
大珠突然觉得内急。
“我知道了!!”
天下的男人,或许不怕断子绝孙,但总是怕断子孙根的嘛~~~~
大珠嘿嘿一笑,火光摇曳纸钱纷飞,看得李翠又想逃了。
断不了你,我也可以让你形同虚设嘛~~~~
小珠当晚收到了一张纸条,里面的内容让她想立刻用几十百针把皇宫里某人扎个千疮百孔,怎么一跟傻子作对,智商就立马掉到同一水平了,这到底是是有多幼稚!!!
最近的夜晚总是不太平,不只小珠被气得不行,包子也因为讨夜宵不成,撒泼打滚不得安宁,馒头拦住了郑宝尚,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而老药孙,跟着另一只小蜜蜂,站在了皇城墙边。
“虽然气味淡了不少,但好歹让老夫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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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吧馒头的渣体现出来,毕竟,他的渣只在作为情人方面,无关人品忠诚度之类的TAT好吧,现在还不到聚焦馒头的时候TAT救命 我真的有聚焦过吗TAT谢谢即使写的这么无章法还是依然在看的姑娘们TAT
、第十七章
正是半夜三更入梦时,郑宝尚卷着松软温暖的棉被半瞌着眼,黑棕色的眼仁四处转动,梦里一片凌乱,好半晌后突然僵硬的坐了起来,眼神呆滞的看着前方,馒头一直坐在桌边,借着月光见他脸上有着微光,走上前去,探手轻抚沾得一手湿凉,原来是哭了。
“馒头。”郑宝尚蹭了蹭他的手,那声音糯糯的,尾音上翘如撒娇一般。
“啊桓,你不要不要我。”他抬起手抱住那只手臂,半是依恋半是怨恨,俊秀的脸蛋扭曲得不成形。
馒头知道他又犯迷症了,不敢惊扰他,眼眸微闪,看着面前这个人,面色苍白却依然俊美的不像话,月光之下好似一座了无生气的玉雕,又像是一团迷雾,一晃眼就会消散。
思及近来种种,馒头神情渐渐坚定,反手小心的握住他的,轻声诱哄:“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就永远不离开你。”
京城虽是富饶之地,遍地官宅贵府,但也不乏阡陌小巷,而这万千不起眼的平民巷子里,有一间屋子里就住着一个和尚,他拿树枝戳着个金钵,里面是两只在缠斗的蝎子,两只都伤痕累累,显然这场比斗已经接近尾声。
“果然还是你比较厉害啊,小花!”和尚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高兴的捏起那只得胜的花色蝎子,一甩手,丢进了嘴里嚼得咯嘣脆,然后呸的一声吐出点碎克来。
和尚拿起金钵正准备出门,结果反被突然推开的门下了一大跳。
“嘿!你这人怎么。。。。。。”话音未落,和尚就被来人点了哑穴。
来人收回手,小心的牵引着身后的人进门,待到将人领到榻边坐好,确定了周围没有危险物品,方才拎着和尚出门。
那和尚刚被解了哑穴便气急败坏道:“早就说过,贫僧只会杀人不懂救人,你还带那个家伙来干嘛?”想让他早死早超生啊?
他现在死的话,若能投胎早点,确实来得及和你来段忘年恋来着。和尚摸着光头想着。
来人是一个冠着国姓,单名桓的人,说直白点,就是馒头。
“不用你救他,让他忘了十一岁以后的事情,这个你总办得到的。”
和尚愣了愣,随后了然的笑道,“邪门歪倒嘛,我自然擅长。”
桌上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和尚在一旁做着准备,馒头看着榻上已经熟睡的人,想着日后再也没有那些想不通猜不透的原因阻隔着两人,便对自己今日的决定越发满意。
记忆里,在郑宝尚还是个小包子的时候,五官尚未长开,但白白嫩嫩的已经十分讨喜,由于先天不足,个子总不及同龄人高,生气的时候随便找个石头或树丛躲起来就够让人找半天。
那时候馒头也小,但自小习武,无论身量还是体制都比郑宝尚强出许多。有一次不知怎的,惹了到了郑宝尚,小孩踢他一脚就跑出去多没影了,一干人四处找,将近入夜,馒头才在一座假山的小窟窿里找到他,缩成一团居然早就睡着了。
没得说,自然是又着凉生病了,红着张小脸躺在床上,还硬扭着头不理馒头,由着包子得意兮兮的边伺候边挑拨,直到馒头气不过,在无人时将他提起来问究竟才知道,原来是包子私底下对郑宝尚说:“我和馒头的名字都是假的,我真名叫包奇才,是拿你当好兄弟才告诉你的,若是连名字都不愿意说,那就不是好兄弟,连好朋友都不是!”
思及之前小孩也是在问自己名字,结果被自己绕过去了才生气的,馒头心里了然,又是那个爱争宠的包子在找自己麻烦了,他本身不屑再编个名字骗郑宝尚,但也不能透露自己的名字,看着小孩因为发烧而通红的脸,还有气呼呼瞪着自己的大眼睛,馒头心软了,也有了主意。
“我原名叫啊桓,但从长公主收留我以后我就是馒头了,原来的名字是不能继续用的,若是被师傅们知道了,是会重罚的。”
小孩半信半疑的继续瞪着他,好一会才露出笑脸喊一声啊桓,又说只会私底下叫,不会告诉别人的。
可惜也只到十二岁,十二岁后,只是一夜醒来,小孩不但不愿意见到他,连眼神都满是怨恨,一时间,除了长公主谁都亲近他不得,虽然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一个月,但之后虽然隐藏的很好,但郑宝尚再也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他们一直隔着道看不清是什么造筑的墙;任馒头百般探查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郑宝尚变成这样,而且时不时,他还是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神色,说是在看杀父仇人都不为过。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
和尚喂了郑宝尚一颗药丸,手指搭在他眉间念念有词。
胡安对那个似梦非梦的会面十分在乎,而在与郑宝尚谈过之后胡安暂时也不敢动去找大珠当面问的心思了,只好从藏书间着手,细细的翻遍了书目,也没有看到有名叫有叫珍奇录的东西,连类似的名字都没有,为防书目年久不更而造成一楼,胡安只好一立一立书架开始找。
从古自今医者所撰写的书籍不计其数,光是看书目就好了他大半天,更别说一本本的找,等到头晕目眩停下来时,才发现已经到了饭时时。找书也不能急于一时,胡安将已经找过的书架做了标记,打算吃顿饱饭再继续,哪知才到了太医院门外就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拦住了。
之所以说是管家,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