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陆靖你瞧,外面都是忘尘花。忘尘本来就有令人神智不清的本领,如我推断无误,应是它与抑功散里的一味药相冲,让你,让你气血翻腾,状若疯狂。”薛佑林说道最后红了脸,低下头再不看陆靖一眼。
两人复又沉默。
“乔酉呢?”陆靖想起自醒来就不见那小孩儿踪迹。
“谁是乔酉?”薛佑林问。
“是我刚买的一个小厮,跟着我一起落难至此。你来时可曾见他?”见薛佑林眼光突黯,陆靖又道“佑林,只是小厮而已。”
薛佑林撇嘴,“关我何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陆靖要说,又怕他作色,只得住嘴。眼光一瞥,瞄见乔酉正站在门口,浑身湿漉漉面色潮红,衣衫胡乱穿在身上。
“爵爷。”他低头喊了一声。
“你去哪里了?怎么弄得如此狼狈?”陆靖眼尖,看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好些个擦伤。
“我去外间寻找出路,不想失足跌了一跤。”乔酉早就想好应对,如果爵爷不记得,就不叫他知道两人又有了肌肤之亲。
不疑有他,陆靖不再追问,指着一旁站着的人说,“这位是薛佑林,薛公子。”
乔酉点头,抬起手臂施礼“薛公子,请恕乔酉手伤不便。”
陆靖替他说“他手骨折断,抱不了拳啦。哈哈。”只他一人干笑,那两人面上都淡淡的不动声色。
薛佑林点点头,对陆靖说“我知道出去的路,我们走吧,外面有人接应我们。”
说罢站到床前遮住陆靖,待他穿好衣物,扶他起来。
乔酉跟在他们身后,随他们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第十九章
大队人马等在谷口,陆靖牵着薛佑林的手一起上了马车,乔酉说道“爵爷,我就坐在马车外面。”
此时陆靖的眼睛只跟着薛佑林打转,哪里还顾得上乔酉说什么,嗯了一声,算是许了。
车帘放下,将里外隔成两个天地。
一样的裘毯高高堆起,陆靖让薛佑林靠在上面,握着他的手轻声问道,“佑林,你真的还好么?我终是担心你。”
明白他在说什么,薛佑林抽回手冷道,“你还心心念念不忘此事,非要再提么?我说没事便没事,我自己便是大夫,你还不放心?”
见爱人面上作色,知他脸薄,陆靖忙止住话头,正色道,“佑林,我只问一句,你可厌恶于我?”
“你非要我说的明白吗?”薛佑林低下头,耳根到脖子红了一片。
从未见他如此羞态示弱,陆靖不禁心动,他慢慢靠过去,搂住他道“我总是怕你恼我,如今知道,你同我一样,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薛佑林慢慢勾起嘴角,抬头斜睨了他一眼,“你怕我恼你,往日也不见你把你的心事藏一藏?”
陆靖破天荒红了脸,嗫嚅着问,“我,我怎么不藏心事了?”
薛佑林抿唇一笑,“都说陆爵爷捧着宁国质子当菩萨供着,还怕磕了碰了。谁不知道我是你养着的。。。。。。”他顿了顿,语气蓦地一沉,“谁不知道我是你养着的兔儿爷。”他其实无权无势,只是宁国皇帝最不得宠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被送来做了质子。天朝南风颇盛,陆靖又护着他,虽对他发乎情止乎理,但外间好事之徒传言就不好听了。
“佑林,”陆靖低喝,“你明知我怎么待你。我不许你说如此轻视自己的话。”
薛佑林歪过头看他,“我知道。可别人不知道。”
陆靖急了,“你,你是不是还是恼我了。恼我那样对你。倘若,倘若我有一分清醒,决计不会那样对你。”
“说什么呢!”薛佑林笑骂,“看你急得。若没有你,我只怕骨头也不剩了。那事儿我不怪你,我若不愿意,你原也动不了我。”
陆靖大喜,捧住他脸道,“我们在一起好么?”他想这薛佑林也不知想了多久,一朝得偿所愿,只盼立刻粘在一处再也不分开。
薛佑林淡笑推开他,揶揄道“待我多想想。你花名远播,我可不如你。”
陆靖长臂一展,将他重新搂近怀里,连声保证,“今后只得你一人!”
薛佑林看着他,但笑不语。
车外,乔酉倚着车门坐,耳朵听到从里面幽幽荡出一句“倘若,倘若。。。。。。一分清醒,决计不会那样对你。”
他瘪瘪嘴,心说后处可真疼啊,没有软垫,马车又颠簸,更是难受。全身上下也无一处得劲。里面轻声细语慢慢变成呢哝软语,间或夹杂一两声调笑。
他望着前方叹了口气,这才是小厮跟爵爷嘛,之前同坐一辆马车像什么样子?不过,马车外风大了些,虽说是夏日里,这大风拂面还是有些冷呢?
他只觉得冷,却不曾发觉自己身子热得厉害,已烧了起来。
一路迷迷糊糊,到了客栈才稍微清醒了一些。侍卫们包下整间客栈,补充水粮。
陆靖点了牛肉,馒头,汤,等一些现成好做的饭菜,招呼乔酉过来跟他和佑林坐在一桌。瞧见他脸色绯红,精神委靡不振,担忧问道“谷中跌的一跤可有大碍?你这样子像是发烧了。可有伤在哪里?”
乔酉摇头,“多谢爵爷,乔酉睡一觉就好了。”
陆靖又说“请个大夫吧!”
乔酉拒绝,“爵爷,不必为乔酉担心。乔酉只是微觉不适,还是赶路咬紧,不要耽误时辰了。”
陆靖还想说什么,瞥见薛佑林撑着下颚眯眼望着他笑,他忙咳嗽一声,正色道“那赶快吃完早些休息。”
乔酉也知道得吃好饭才有力气,忍着不适夹了个馒头在手掌中啃食。
“吃罢”薛佑林夹了一筷子菜给陆靖,“那人暗中对你下手,你父王暂且无忧。只是你可有打算?”
“什么打算?总得回去。太子被软禁,我总不能坐视不理。他既然不敢直接动手,说明还忌惮太子势力。”话虽如此,陆靖还是担心家中老父,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回去。他忧心忡忡,一时愣了神。
“别忧心,我们日夜兼程,五日也就到了。”薛佑林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乔酉一眼瞥见薛佑林虎口处一个淡淡的月牙型疤痕,这疤痕不仔细看不出来,他悄悄打量薛佑林,渐渐跟心里一个影子重合到一起。
“佑林,晚上我们一间房可好?”陆靖忐忑开口,双眼紧盯着薛佑林问道。
这个爵爷,也不看还有第三人在一旁。乔酉起身道“爵爷,我吃好了。我先上楼。”
“吴越,你照顾乔酉,跟他一处房间。”陆靖叫了侍卫中面貌较文静的一个交代。那侍卫领命,搀着乔酉上楼休息。
待乔酉走了,陆靖又问,“佑林,晚上我们一处,可好?”
薛佑林挑眼看他,“爵爷可是在下令?”
“你不愿意就罢了。”陆靖讪道,末了又多此一举加了一句“我只是怕你夜间不适。”
半晌无语,薛佑林低头只顾吃菜。陆靖不敢造次,也跟着扒饭,用余光瞄他。
“我吃饱了!”薛佑林放下筷子站起来,上了楼梯,回头一笑,“那就一间吧!”
陆靖一愣,明白过来几口扒完碗里剩下的饭菜,急匆匆跟过去。进到房里,一根白皙的指头顶在他胸前,薛佑林懒懒的说道“一人一床被子。”
陆靖忙不迭点头应诺,“好,好,当然,当然。”
他其实没多大色心,只是想多贴近下爱人,况且伤了爱人他也担心晚间若有不适他不得而知。这心肝碰在手里,再也委屈不得一分。
可真正受苦的主儿不是他!
吴越见乔酉憔悴异常,以为他是手伤难忍。好心道“小兄弟,我这里有些金创药,可以镇痛消肿。”
乔酉心想,自从手断了,还没正经上过药看过大夫。于是他点点头,“多谢大哥,还要麻烦大哥替我上药。”
“小兄弟不必客气。”吴越一面说着,一面拿出金创药,棉布带。他们做侍卫的,身上惯带这些。
想必药是好的,敷上去很是清凉,疼痛减半。
吴越给他裹完伤道,“小兄弟真能忍耐,两只手腕都伤了,也没听你哼一声。”
乔酉笑道,“吴大哥见笑了。”
吴越又说,“小兄弟命大,跟着爵爷活下来。”
乔酉问,“吴大哥,什么人要杀爵爷?”
吴越悄声道,“只怕要变天了。不过暗杀不成,爵爷暂时不会有危险。”
乔酉没明白,朝中事务他这得意楼的小倌自是不懂。他不再追问。想着薛公子虎口处的疤痕入了神。
吴越见他眼圈黑重,劝道“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估计要日夜兼程,更加疲累了。”
他到窗边的贵妃塌上歇息,乔酉灭了烛火也上床睡觉。
毕竟一路辛苦,纵然身上不适还有心事,但挨上枕头不久也便沉沉睡去。
第二十章
第二日醒来,乔酉发热之症竟退,手腕红肿也消散许多。他怔怔瞧着手腕,在心里暗道,若能讨些来,化散了在水里,洗洗那后处或许也能管用。现下是来不及了,等到了下一处客栈,再找吴大哥要一些。
“唉”~他叹了口气,想着待会要坐马车,皱起了眉头。
其实他早前泡了温泉水,那温泉本就有疗伤之用,不然更有他好受。只是那后处不比别处,本就娇嫩,如今伤了,又要受那颠簸之苦,伤口竟不得愈合。
他拿了厚厚一叠草纸放进怀里,又在里裤里垫上厚厚一叠。一来坐车的时候可以软些,二来伤处渗出的血不至于透到外袍上。
不及吃过早饭,一行人就在客栈外整装待发。
驾马的换了吴越,爵爷的意思。他看乔酉明显好转的起色,笑说“那药还管用。”
乔酉点头,说,“吴大哥若还有,等到歇脚的时候,再给我些。”
正要掀帘子进马车的陆靖闻言,问“再给些什么?”
“没什么。”
“金创药。”
两人异口同声,却不同心。
陆靖笑道“真齐声。”他看向乔酉,裹好的手腕还是红肿,“待回了府里,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如今先用金创药,亲卫们随身带的都是极好的伤药。”
乔酉仍然坐在马车外面,吴越跟他熟了,赶路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也分了些神,不再那么苦挨疼痛。
一路人马紧赶慢敢,一天下来,竟没有歇脚。
傍晚的时候,马车里终于传来懒懒的一声命令,陆靖道,“歇半个时辰。”
乔酉屁股都麻了,扶着腰,一点一点慢慢挪到树下坐。爵爷跟薛公子还在马车上没有下来,有侍卫把烤好的野味送进马车。
暮霭四合,昏鸦阵阵。
吴越递给他一块干饼,一块烤肉。乔酉用手掌夹着饼就着水吃,烤肉没动。
“多吃点肉,好的快。”
吃相真是秀气,看身板也就麻雀的胃口,虽是如此,吴越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诫。
乔酉淡淡一笑,“肠胃不好,油腻的吃了会不舒服。”
原来如此,吴越不再多说,三下两下把手里的干粮吃完。
“吴大哥,那金创药,你再给我些。”
“哦,好!”吴越拿出小瓶给他,“我帮你上药。”
“不,不用。我到河边清洗一下。”乔酉把药瓶托在手心,疾步朝河边走去。
他特意走的远些,四下看看没有人,脱了下裳,将外袍下摆系在腰间,慢慢跨入水中。
真凉,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后处的伤口被这冷水一浸反倒说不出的舒服,“唔~”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不过寒气入腑终究不好,何况他重伤刚愈,故泡了一会清洗干净就站来。肿的像胡萝卜的手指拈了帕子过水,将那金创药倒在帕子上,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后穴沾抹。
“嘶~”
反正没人,他尽情地龇牙咧嘴,“嘶~,嘶~”
金创药沾上去,他疼的腿都发颤,几乎要蹲不住,他再忍的住疼,此时也只敢在那穴口涂抹,手指是万万不敢深入一分的。
待热辣之感渐退,他站起来重新着好下裳,刚放下腰间的袍子,就听得由远及近传来一声声呼喊,不一会儿吴越寻至眼前。
“乔酉快些,爵爷吩咐启程赶路了。”
乔酉连忙应诺,跟着吴越往回跑。这一跑,后处有淌出些温热体液,想是伤口又裂开。
哎,真是熬人。乔酉苦着脸,爬上马车。
“咦?吴大哥,这块垫子是?”
“哦,方才爵爷拿给你的。”
一块厚实的座垫,乔酉回头望了望,马车帘子挡的严实,一丝缝隙也无。爵爷可算是歪打正着,解了他燃眉之困。垫子垫好坐上,好歹舒服一些。
此后,一路均是短暂歇息,乔酉连个空也寻不着,苦苦挨着,终于在第五日清晨回到都城。
辅国侯府在晨光中一派祥和,老管家早早的迎在门口,翘首盼望。
“福伯。”陆靖跳下车。
“哟哟,少爷,可回来了。快,快,老爷等着呢。”
“佑林,去看我爹。”陆靖拉过薛佑林,两人并肩往里走。“哦,对了。”陆靖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乔酉,过来。”
指着小孩对福伯说,“暂且让他住到西苑,找个大夫给他看手伤,待他手伤好了回禀我。”
又对乔酉说,“你安心把身子调养好,好了我给你安排差使。”
“回爵爷,乔酉清楚了。”
福伯领着乔酉入府。
“你叫乔酉?”
“是,小人姓乔,单名酉,酉时的酉。”
“好娃儿,今年多大了?”
“十五。”
“什么?十五了啊?”福伯瞪大了眼睛把他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遍,说十三倒有人信,只怕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