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片静谧,想起侍卫们凄惨的死状,乔酉打了个哆嗦。长着么大第一次看见死人,还是这段日子朝夕相处的人,心下伤怀,又是害怕。
初夏的野外寒气袭人,乔酉蜷缩成一团,抱着脚脖子苦挨。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暗暗恼怒之前没带上干粮就跑。人很累,却要强打起精神。他叹了口气,想到事情的惊险,不禁为爵爷担心。
斗转星移,漫漫长夜在他辗转的思绪里流逝。
天刚透亮,乔酉就走出石洞。在洞外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觉得口渴,到马车上拿了茶壶准备到不远的小溪边取水喝。刚到芦苇丛边,猛地见着四个黑衣人正往这边行来。他略微矮下身形,凑近了一点去看,赫然就是昨日几人的打扮。最前面的人带着银质面具,光看身形十分潇洒,另外三人抱拳伏首,显然在听他训示。
乔酉大骇,果然还是寻来了,万一给他们看到石洞。。。。。。不行,须得引开他们才好。
他转身朝藏匿马车的地方奔去,把吃草的马儿重新套上车,马鞭一扬,大喝一声,
“驾!”,绕过他们冲出去。他又是几鞭抽下去,只抽的马儿攒蹄疯跑,他人也要给颠下来。
黑衣人中昨日败走的一人认出是陆靖的马车,他连忙对那带着面具的人说,“主公,是陆靖的马车。”
“追。”银面人微一颔首,率先追出去。
他料陆靖不会继续前行,也不会回转蔺城,定是在此地等待接应。连夜寻来,只为孤注一掷,倘若此番杀不了他,打草惊蛇,以后就难办了。
乔酉手上的鞭子几乎不停落下,一时间居然把那四人甩的远远的。
手心全是汗,就连缰绳也快抓不住。他在心中默念能拖一刻是一刻,只求不要那么快被截住。
“啊~”,身子猛然被一股大力抛起,狠狠跌到地上,一回头,只见马车已被击散了架。
一柄长剑架到乔酉颈间,在他脖子上逼出一条血痕,“说,你是何人?”
“主公,昨日陆靖曾先将他救走,复又回转。”一名黑衣人对乔酉略有印象。
银面人眯起眼睛,手上加了把力逼问,“陆靖呢?”
乔酉装作害怕的样子回道:“不要杀我。爵爷在前面,在前面。”
见他是个小孩儿,一副不经吓的样子,银面人冷哼一声,“前面哪里?你架着马车要干什么?”
“爵爷昨日被,被砍伤,中了毒,我去找大夫,大,大夫嫌远,不肯出诊。”乔酉往后仰了仰头,离剑锋远一些。
贪生怕死之徒!银面人冷冷开口“带我去。”
说罢拎起乔酉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扔给一名黑衣人。
前几日曾路过一处村落,乔酉打定的主意就是要将他们引到那里。届时就算他们发现被骗,再回来,接应爵爷的人也应该赶到了。他全然没有考虑自己的生死,也不想想落到黑衣人手中,小命是保的住还是保不住。
这几人带着乔酉,按照他指的方向,施展轻功而去。
第十五章
陆靖睁开眼睛,身上毒已解了。方才逼毒在最后关头时,似乎听到马匹嘶叫之声。他眼神一暗,冲出石洞,外面也不见乔酉踪影。
周身泛起一股寒意,陆靖双拳在身侧握紧。见那官道上马车压痕赫然,小孩定是驾车往回走了,他回转作甚?一把火噌噌噌窜的三丈高,陆靖提气跃起,依着车痕去寻。
乔酉此时早带着那四人到了小村外面,指了稻田边的一山包说“就在那背阴处。”
身后的黑衣人抬手准备结果他,银面人一掌架开,喝道“急什么?”,又转头对乔酉说,“你走前面,叫他出来。”
乔酉脸色刷白,终于顾起眼前自己的处境。叫不出陆靖,只怕,只怕难逃一死了。
他瞧瞧天,晌午的日头火辣辣的。
黑衣人在他肩头推了一把,“走!”
他踉跄几步,站定后就再也不动,银面人看着他,冷冷问道“怎么不走?”
乔酉平了口气,一扫之前唯唯诺诺的萎缩样子,盯着银面人的眼睛回答,“爵爷不在这里。爵爷早走了。”
话音刚落,脖子就被扼住。银面人单手掐住他将他牢牢抵在身旁一棵大树上,森冷的语气犹如寒冬冰棱,说不出的阴冷刺耳,“你故意引开我们?”
乔酉给掐的喘不过气,憋红了脸,任他怎么用手去掰都不能掰动那鹰爪分毫。
“你如此为他,他怎么会舍了你?”
银面人冷笑一声,“你既有胆子蒙骗我,那就看看你骨头有多硬。”说罢,两手沿着乔酉肩膀滑到手腕处,握住他手腕一拗,只听得齐声两个闷响,乔酉的手竟然给他生生拗断。
“啊~”断骨之痛难以忍耐,一声惨叫,乔酉额头已冒出黄豆般大小的冷汗。他偏叫了这一声之后再没第二声,只苦苦挨着,牙齿咬破了下唇。
“能忍就多忍着些。”明明是个孱弱小子,装什么英雄?银面人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又恼他欺瞒,手伸到他肩膀一扭,将他两只胳膊也拧脱了臼。
乔酉苦憋着一口气,死都不叫出来,不过眼前却是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那银面人还不罢休,伸指在他身上一戳,喝道“给我熬着吧。”,原来竟点了他穴道让他不能昏厥。
彼时,一只大鹰盘旋数圈落在他肩上,银面人取下鹰腿上绑着的竹筒,拿出里面的短笺细看,略一思量,命道,“我们原路返回,生擒陆靖。”
与疼痛苦苦抗衡的乔酉一听,心下更忧,只盼爵爷早早逃脱了才好。
谁料狭路相逢,两路人在官道对上。
忧心忡忡的陆靖恶狠狠的瞪视被黑衣人抗在身上的乔酉。
见到路中央的爵爷,黑衣人手一松,将乔酉掼在地上。乔酉暗哼一声,已然奄奄一息。
银面人哈哈一笑,出言赞道“恭喜爵爷功力精进,这奇毒也能逼出体外且毫发无伤。”
陆靖沉声道,“尔等何人派遣?要取我性命?”
“非也非也,我家主人现在不要爵爷性命,只想请爵爷去做做客。”银面人上前几步,袍袖微微鼓起,摆出架势就待出招。
“本爵倒也想知道究竟是谁礼数周全定要请我去做客,”陆靖讽道,瞥了一眼地上的乔酉,怒道“不知本爵的侍从这是怎么了?”
银面人走过去,用脚尖挑起乔酉下巴,啧啧两声,“爵爷对下人还真是爱惜,不过他不知好歹蓄意蒙骗我们,几乎害我们与爵爷就此错过。所以我代爵爷小惩大诫。”
陆靖沉声道,“他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不才我只是拧脱了他手臂,拗断了他手腕。”银面人一脚踢在乔酉小腹,乔酉“砰”的一声落在陆靖身前。
如此挑衅,陆靖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他扶起乔酉,利落的将他脱臼的双臂归位,仰头看向银面人说,“我跟你们走。不过我这侍从的伤马上要请大夫。”
“爵爷,”乔酉出言阻止,小声道“你一个人快快脱身,有了把握再来救我不迟,不要为了乔酉范险。”,一句话说完,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银面人冷哼一声,“爵爷要跑,我们只怕难以追上,只是这蛊惑人心的小侍从就万万留不得了。”
陆靖瞪了乔酉一眼,“你够麻烦了?我若脱身,还巴巴的重来救你?不如一道,免得多事。”
他横抱起乔酉,对银面人说道“我去会会你家主人,不过,我这侍从是我的心肝儿,你要护好了,赶快找大夫替他断骨接好。不然我拼了一口气,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爵爷的心肝儿也忒多了。”银面人不屑的说,“不需要大夫,习武之人还不会接断骨?吴二,你去给爵爷的心肝儿接骨。”
“是。”一名黑衣人领命,到一边砍下几截树枝,走到陆靖跟前,陆靖往后一退,“树枝留下,我来。”
银面人不愿请大夫,他又怕吴二故意下重手,宁愿自己来。
“爵爷可快点,我们没空耗着。”讨厌的声音幽幽传来,陆靖在心里骂翻了他祖宗十八代。
断骨处用树枝夹好,撕了衣摆缠上,陆靖忧心喃喃说道,“只得这样了,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有所不便。”
乔酉疼的打颤,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陆靖叹了口气,抱着他站起来,“走吧。”
银面人说道,“不忙,请爵爷服下此药。”手掌中托着一粒黄色药丸。
陆靖眉毛一竖,“什么药,你要我吃我便吃?”
银面人吐出一句,“由不得爵爷,不过爵爷放心,此药不过压制爵爷功力,免得爵爷半路遁逃。”
乔酉见状,心下惶急,“爵爷,不要吃。”,又对银面人骂道“怕制不住爵爷,就用这种下三烂的法子。”
“乔酉!”陆靖苦笑,“你嫌自己命长么?”。他接过药丸,仰头咽下。情势所逼实属无奈,怎生想个法子脱身才好。”
第十六章
银面人押着他们不走官道走山路。陆靖暗暗叫苦,功力被制,又抱着乔酉,一路行来还真难消受。
乔酉在他怀里愁眉苦脸。
陆靖调笑道“这个样子做什么,有人请我们去做客,你就跟着爵爷我去见识见识又何妨?”
见他神情坦然不畏眼前劣势,乔酉也不愿给人小看,攒了口气大声说道“爵爷说的是,乔酉只等着享受客宴便是,横竖爵爷去哪儿,我也跟去哪儿。”
陆靖哈哈一笑,横抱着他的手臂往上托了一托,赞道“不愧是我的心肝宝贝,好胆气。”
乔酉也不羞恼,竟还故意回头去看银面人,口中更是抛出一句,“跟着爵爷自然不能给爵爷丢脸。。”
陆靖差点给自己口水呛到,这个小孩儿,真的不要命了么,还敢去捋虎须?
果然银面人冷笑了一声,“爵爷,您跟心肝儿真是好兴致,不过我们脚程慢了些,”说话间横起剑鞘抽上陆靖后背,放柔嗓音说道“还请爵爷请快走!”
这一砸,陆靖登时血气翻涌,压下喉头一股舔腥,心说,这可是代人受过了。
乔酉大怒,好歹审时度势,收敛起来,当下闭口不语。唯有在心里暗恨自己逞口舌之快,平白让爵爷吃了这一记。他仰头仔细查看爵爷面色有无不妥,陆靖安慰他道“没事。”
山路难行,幸亏林荫繁密,挡去夏日炎炎酷热。林间偶有鸟鸣莺啼之声,溪水潺潺之音。一行人却只顾快走,充耳不闻。
“慢着。”
银面人一扬手,停下脚步,回头阴阳怪气的对着陆靖说“爵爷手下真真神速,循迹至此,本领不凡啊。”
陆靖不语,将乔酉从胸前挪到背上背好,斜向后跨出几步。
密林中传来唏唏簌簌一阵声响,十几名戎装打扮的汉子跃出,抱手施礼,“爵爷,属下来迟。”
语毕,也不等陆靖吩咐,一齐刀剑出鞘,分别向黑衣人攻去。
银面人背着手踱到一边,并不加入战局。而那几名汉子对付黑衣人已然吃力,更无暇分顾于他。他看似随便一站,却将陆靖去路全都封死。
陆靖翻了个白眼,伸手解下腰带,将乔酉牢牢捆在身后,交代乔酉,“胳膊架到我肩膀上,搂紧。”
银面人冷笑,“爵爷这是要跑了吗?”
陆靖不跟他罗嗦,展开身法向前奔去。银面人虽然早有准备,也接连挡了几次陆靖去路,无奈陆靖这套身法路数的确诡异,他连抓了好几次,陆靖都堪堪从他手边避过。见黑衣人应对陆靖手下绝无问题,他便放心去追陆靖。
因那陆靖吃了抑功散,银面人知道他不过靠一股蛮力支撑,所以只不近不远的缀在陆靖身后,有心要看透他这套身法,等他气竭,再制住他。
此刻陆靖真是一口银牙都要咬碎,憋着力气狂冲。银面人轻视于他,他固然恼火的,不过也庆幸他托大,否则哪里多出这些时间给他跑到脱身之处。
转过一个小弯,一棵大榕树终于出现在他视线之中,陆靖奋力奔过去。
银面人骤然发现不妥,连赶几步,待要截住他时却已经晚了--陆靖负着乔酉,绕过榕树一跃而下--榕树竟然长在崖边!
悬崖下面雾气腾腾,银面人极目张望,瞧不见那二人身影。他呆呆的站在崖边,不可思议的摇头,喃喃说道“他疯了么?”。
正踌躇间,那几个黑衣人也尾随而来。
“都解决了吗?”银面人肃声问。
“那几人无意缠斗,不过一会儿功夫就闪身遁逃。我等怕是调虎离山之计,便急急寻来。主公,陆靖人呢。”
“他跳下去了。”银面人没好气道。
“属下等下去查看。”
“不用。”银面人止住他们,“他们如此配合得当,下面定有人接应陆靖。此时想必已逃了吧。我们返还,再行计议。”
一干人虽有疑问,却还是听从命令,随银面人离开。
崖下其实无人接应,陆靖此举可谓孤注一掷。
他爵位世袭而来,在京就是个闲散世子。每每有一些可以游山玩水的好差使,他就讨了来,好不自在,此次到蔺城便是如此。
从京城到蔺城,陆爵爷嫌官道无聊,就特意挑了山路走。路过此处,这棵恐有百年树龄的大榕树引起了爵爷的注意,挨近看,才知道这棵榕树竟是倚着悬崖生长。树藤沿着崖壁缠绕,连绵不绝,约莫十米处后淹没在浓浓重雾之中。他生了到崖底细看的心思,便攀着树藤往下爬,这一爬才知道悬崖并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