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撒独自呆在冰冷的神殿的那段岁月里,能够随意的和说笑的人,能够一遍一遍的向他描述外界事物的人,只有他的同胞所生的姐姐。即使后来她抛弃他独自离开了神殿,他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她。
他不能就这么让长老们处死她。
在漫长的争执过程中,长老们终于还是退让了。他们答应,只要尤朵拉的母亲肯认错,重新回到神殿,他们可以放弃追究。
谁都不清楚,为了达成这样的让步,亚撒究竟付出了什么筹码。
但是,尤朵拉母亲却不愿意,她即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丈夫,也不愿意自己的弟弟为自己牺牲任何事情。
双生子之间,也许真的有某种默契。所以,亚撒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姐姐的反应,他没有劝她,因为他知道那是没有用的。
他只是,让人杀死了尤朵拉的父亲。
安格斯抱着手臂,低声说道:“动手的人是上一任圣蝙蝠骑士队的队长,也我的老师。那个时候,我也在场。”
他不太愿意回想那个时候的场景,没有再说下去,房间里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格瑞停止了搅拌的动作,锅里已经升腾起一层热气,让他的视线变得迷蒙起来。他回头想看看安格斯的表情,却被靠近的安格斯捂住了眼睛。
他不想让格瑞看见他现在的表情。
安格斯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说。
比如尤朵拉的母亲在生下尤朵拉之后没几年,就离开了人世。
比如这件事情让异邦人和神殿有了隔阂,最终分道扬镳。
而那个定居地,后来渐渐发展,形成了他们现在所处的凡纳斯王国。
比如,尤朵拉在她母亲死后,就跟着异邦人离开了神殿,然后十几岁的时候才再次归来。
再比如,其实真正动手杀死尤朵拉的父亲的人,不是安格斯的老师,而是他本人。
那是他杀死的第一个人。
血流的到处都是,手掌心里一片粘腻。尤朵拉的母亲一脸木然的看着他,直到怀里的人渐渐失去温度。
安格斯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的视线。
格瑞感受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只觉得身前的人,似乎要被悲伤压垮了一样。他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覆盖上了安格斯的手背,然后轻轻的拍了拍。
安格斯低头注视着格瑞,他在他的手掌下眨着眼睛,睫毛划过他的手心,带着一点麻痒的触感。
他低下头,单手把他揽在怀里,蹭了蹭他的脸颊。
屋子外面,乌云聚集,北风仍旧在凄厉的嘶吼着。而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他拥着他小小的身子,便隔离了整个冬天的风霜雨雪。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之后觉得,安格斯有故意求安慰的嫌疑……
雪夜
这一天直到天黑,路易斯夫人都没有来。
尤朵拉站在窗户旁,看着灯光照亮的门外的一小片雪地,和仍旧在不停飘落的雪花。现在,冬夜是安静的,北风已经停歇,只有偶尔被积雪压断的树枝,才会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呀声。
她默默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拉上了窗帘。
格瑞和安格斯正坐在壁炉前,低声的说着什么。格瑞仍旧裹着厚重的毛毯,坐在离壁炉最靠近的位置,一副很冷的样子。安格斯坐在他旁边,一条腿直直的伸着,偶尔伸出手帮格瑞收拢一□上的毯子。
尤朵拉低着头想了一会,然后慢慢走过去,坐到了格瑞身边。
“尤朵拉?”
格瑞眨眨眼睛,冲她轻轻的笑了一下,向安格斯的方向挪了挪,给她空出来位子。
尤朵拉和安格斯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尤朵拉慢吞吞的收回视线,然后把手伸进了格瑞的毯子里。
“冷。”
尤朵拉说着,当做自己没有看到安格斯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的眼神。
格瑞理解的点点头,大方了分给尤朵拉一半毯子。他们两个身形都属于比较娇小的类型,一张毯子完全够他们用的。
“暖和点了吧?”
格瑞问到,而他身旁的安格斯,脸都黑了。
尤朵拉看了一眼安格斯,唇角微微扬起一点笑来。她故意倚在格瑞颈窝处,低声说道:“格瑞的身上很暖和呢。”
格瑞倒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安格斯听起来,这句话简直是在挑衅。
“冷就回自己的房间去。”
他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怒气,冷声说到。。
尤朵拉无声的笑了笑,说到:“可是房间里更冷啊。”
她离开格瑞的颈窝,看着格瑞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议道:“要不,格瑞,我们一起睡吧?”
格瑞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安格斯阴沉着脸,盯着尤朵拉,却没有再说任何话。
尤朵拉低低抱怨了什么,似乎是觉得无聊了,干脆的离开了沙发。她懒洋洋的跟格瑞道了晚安,就直接回房了。
格瑞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他也有些困了。
“去睡吧。”
安格斯低声说到,揉了揉格瑞的头发。格瑞睡眼朦胧的瞪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没什么威力。
他揉着眼睛上了楼,但是当他躺到床上的时候,格瑞却又突然变得清醒了。
真的很冷。
从壁炉里带来的那一点温度,很快就消散了。被子不算单薄,但是,却似乎永远都暖不热一样,冷冰冰的让人发抖。
格瑞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睁着双眼,看着视野里的一片黑暗。
帝都从来都没有这么冷的冬天。
尽管很没出息,格瑞忍不住再次这么想到,但也是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在帝都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
卡萝蒂不想再看到他哪怕一眼。在她眼里,她是杀死了她的孩子的恶魔。如果有可能,她绝对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唤回自己真正的孩子。
如果真的格瑞回来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格瑞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没有再想下去,而是选择闭上了眼睛 。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他没能睡的很安稳。那些荒诞的梦境持续的纠缠着他,更严重的是,他分不清这些梦境中,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幻的。
他看见自己拎着超市购物袋站在斑马线前等绿灯,但是红灯却一直不肯熄灭,马路上车辆像是流水一样。他站在马路这边,一直一直的站着,就是无法穿过马路。
他看见小格瑞蹲在提斯兰迪家族花园的池塘边,蹲□子用手拨动着水玩。还是少年的阁瑞斯王子,躺在他身后的草地上,微笑着看着他。
他看见暮晓就站在马路对面,笑吟吟的看着他,然后朝他挥了挥手。
他看见小格瑞回过头和阁瑞斯王子说些什么,然后那个金色头发像天使一样的少年突然大笑了起来,直起身子拍了拍小格瑞的头。
马路开始破碎,暮晓一脸焦急的看着他,不停的呼喊着他,满脸泪痕。
小格瑞在池塘里不停的挣扎,阁瑞斯王子站在岸上,一脸漠然。
原本明媚的阳光,一瞬间消失了。
然后,他看见了亚撒。
他微笑着,弯腰向格瑞行了问候礼,银色的头发像是月光一样倾泻而下。
“欢迎来到凡纳斯。”他说着,然后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头,问到:“你那里下雪了么?”
亚撒的手搭上了格瑞的肩膀,在拿到眼前的时候,指尖上就多了一片剔透的雪花。那片小小的雪花尽管单薄,但是却并没有融化的迹象。反而像是凝固了一样,安静的呆在亚撒白皙的指尖上。
他盯着这枚雪花安静的看了一会,然后轻轻的笑了一下。
“非常感谢你,我很久没有见到雪花了。”他微笑着说到,像是在怀念什么一样,低低的叹了口气。
格瑞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亚撒吻了一下那枚雪花,当他的唇离开指尖的时候,那枚雪花变成了一滴小小的水珠。
“以前有人跟我说过,雪花之所以美丽,就是因为它只能存在片刻。”他看着格瑞,询问道:“你觉得呢?”
“说这话的,是女人?”格瑞答非所问。
亚撒微笑着摇摇头,叹息道:“不是呢,虽然听起来的确像是多愁善感的女人,但是却真的是个男人。”
“也许你们很快就会见到彼此。”他看着格瑞,继续说到:“毕竟你跟他,很像。”
格瑞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亚撒这句“很像”,似乎不是在指外表或者个性上的相似,而是别的什么。
但是亚撒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他拉起格瑞的手臂,轻轻的触摸着那上面已经变成绯红色的藤蔓纹络。
“真是抱歉,你离我的距离太远了,力量有点不太好控制。”他说着道歉的话,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歉意,而只是简单的陈述:“不过,既然你现在来到了凡纳斯,应该就不会再被这个困扰了。”
他看着格瑞的眼睛,仍旧微笑着说到:“卡萝蒂也真是过分了,尤朵拉给你的那个手镯,她都没有让你带着么?”
格瑞忍不住浑身一紧,丝毫不掩饰的戒备的看着亚撒。
亚撒丝毫不在意,带着宝石戒指的那只手指再次抵上了格瑞的额头。
“希望你在凡纳斯过的愉快,还有。”他微笑着,红润的薄唇勾画出一个迷人而却危险的笑来“替我转告尤朵拉。”
“我一直,都在思念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安格斯要夜袭!我一定要写点刺激的!他们这进展也太慢了!
暧昧
格瑞从床铺上猛的坐了起来,他无神的看着房间里的黑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冰凉滑腻的汗珠沿着后背,缓缓的淌下。
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被人捞出来的一样,贴身的衣物全部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从那片空间抽离的一瞬间,原本那些破碎的梦境突然变得真实无比。阳光炙热的温度,汽车的鸣笛声,身后一起等绿灯的人的低声抱怨,以及刺耳的刹车声。
然而最清晰的,却是身体传来的撕裂一般的痛苦,一瞬间占据他的全部神智。
格瑞闭上眼睛,手背搭在额头上,感受着自己疯狂的心跳。
“做噩梦了?”
安格斯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来,带着一点点蛊惑的音色,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安抚感。
“给我一盏灯。”格瑞低声说到。
安格斯没有说话,格瑞听着他起身离开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他提着一盏灯重新走了进来。微微泛着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床头周围的一小圈地方。
格瑞安心的叹息的一声,然后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床单上。
安格斯把那盏灯安置在床头一侧的柜子上,一条腿跪在床单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格瑞的脸。
“我不知道你还怕黑。”他戏谑的说道。
格瑞捂着眼睛,无力的摇摇头,用近乎呻吟的语气说道:“我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车祸。
那是比噩梦还要让人觉得恐惧的经历。他下意识的不愿意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惨烈,这段记忆便这么被他刻意遗忘到现在。
安格斯俯□子,就着床头的灯光,看着格瑞脸色苍白的样子,,皱起了眉头。他伸出手,拉着他的双肩把他扶起来倚在床头上。
格瑞还停留在记忆中被车辆撞击而带带来的恐惧里,任由安格斯摆动着,只是有气无力的瞪了他一眼。
“要来点么?”
安格斯完全不以为然,他变魔术一样的从床边拿起一个瓶子,拧开后凑到了格瑞的鼻子下面。格瑞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同时带着一点水果的清香。
“我找到了酒窖,喝一点会让你好一点。”安格斯另外一条腿也压上了床铺,他单手环着格瑞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拿着酒瓶,凑到了格瑞唇边。
格瑞无暇顾及这个略嫌暧昧的姿势,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着安格斯的手喝了一大口瓶子里的液体。
没有想象中的冰凉,这酒居然是温过的。温热的液体从食道一直蔓延到胃,温暖顺着四肢蔓延,一直传达到神经末梢。
他满足的叹息了一声,脸颊上浮现出两朵嫣红,不再那么苍白。
格瑞还想再喝一口,安格斯却挪开了手。
“未成年的小鬼,喝一口就行了。”
他说着,将酒瓶凑到自己嘴边,在格瑞不满的眼神中,三口两口喝了个干净。
“你真是个混蛋。”格瑞无力的喃喃道。
安格斯挑起眉毛看了格瑞一眼,单手压制住了他的肩膀。他俯□子,寻找到了格瑞柔软的嘴唇。
酒瓶掉在地板上,然后一路滚动,直到撞上墙壁。格瑞感受着嘴唇上湿热的温度,茫然的睁大了眼睛。
带着酒精和水果味道的暧昧气息在两个人的唇舌间来回交换着,格瑞带着一点不知所措,无力的推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安格斯。而安格斯,却带着从来没有过的耐心,温柔的舔吻着他的唇瓣,像是信徒在膜拜他的圣物一般。
他的手顺着格瑞的肩膀一直往下,沿着格瑞修长的手臂,握住了他的手腕。格瑞的骨架偏细,手腕更是明显的瘦下去,在安格斯手掌中安静的躺着,似乎一用力量就会被折断了一样。
安格斯来回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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