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功夫之精妙,要捞个酒碗自然是小菜一碟了。
但是,这么一来,她刚才,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啊?
老天!真是太丢人了。
在人家佛门大师面前心猿意马,紧张到神不守舍啥的,真是太丢脸了啊。
施静,淡定点啊,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和尚嘛。
喂,等等,为啥现在看着,这位大师的笑容略有些不对劲儿呢?
佛门清修的高僧,为毛笑得如此……暧昧?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她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发现这种状况愈演愈烈,那妙僧无花的笑容仿若一根无形的线,轻轻地扯在她的心上,直要把她整个人都迷惑了去。
所谓勾魂夺魄,也不外乎如此。
片刻之后,施静已经有些目光迷离,险些把持不住朝着他直扑过去……幸好,最后关头,她终于还是用仅剩的神智控制住了自己,顺手摸到了自己面前那早就冷透了的半盏残茶,一口气灌了下去。
虽然难免被呛得咳嗽连连,但总算是重新恢复了清醒,没有做出什么更丢人的事情来。
想来她这一系列举动实在太过异常,无花也似乎有些诧异起来了,居然都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道:“施姑娘,你无事吧?”
语声依然清亮柔和,听得人心中妥帖,面上的微笑也依旧,看得人如沐春风。
但这语声、这微笑分明便是如寻常佛门弟子一般的那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的模样,哪里有半分魅惑之意,施静再次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简直都想暗中抽自己一个嘴巴了。不过她当然也还没有秀逗到这种程度,故而只是苦笑着着摇了摇头,谢过无花的关心,顺手又灌了两盅冷茶,才彻底恢复了平静。
真是太可怕了。
刚刚她简直好像是中了邪一般,果然,还是因为是酒喝多了的原因吧?
大约这女儿红虽然好喝,却果然还是不能贪杯啊。
方才她居然把个冰清玉洁的佛门高僧看成妖媚娇艳的野玫瑰,这醉得还真是有够不轻的了。
幸好她旧日混迹职场,为了房子、车子、票子奋力打拼的时候也曾经无数次地“酒经沙场”过,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这“坚持着一定不能比在座的人先倒下”的执念太深,终究还是帮她救了一回场。
想着若是刚刚她借酒装疯,把人家无花大师好好的一个佛门高僧给调戏了的话,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虽然说看着这大师还算是比较理智随和的,但万一人一个没想开,做出点儿激烈偏执的事儿,比如自裁以谢佛祖啥的,她还真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鉴于施静对少林寺、高僧之类的名词的认识还停留在“一心向佛”、“皈依沙门”的程度,她心目中的高僧的范本都是诸如法海大师这类的,所以一不留神就想得多了点儿。虽然说多少有些神神叨叨的,但这也并不妨碍她迅速得出了“此处危险”的结论,跟着马上下了个“走为上策”的决定。
未料到,她脑子动的快,那无花的动作却更快了一步,他居然笑眯眯地打趣了一句道:“无事便好,方才见姑娘脸色,还以为贫僧有何不妥之处,惹得姑娘心中不安了。”
施静默默叹息了一声,就差抱头缩到桌子底下去了。
人跟人果然是没法比的。
这位无花大师,您可真是会说话啊。
这让咱咋说好呢?
罢了,就算要遁走,还是要注意保持点儿最后的风度不是。
想到这里,施静便也忙缓和了面色,露出一个微笑道:“大师说笑了,大师哪里会有何不妥之处,是我方才喝酒喝得太多了。有何失仪之处,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无花一双秀目静静看了过来,似乎饱含万千情绪,又仿佛空若一物,看得施静心中又是一动,几乎以为自己的酒劲儿又上来了,险些抱着施小白落荒而逃的时候,却忽然听得他缓缓道:“不知道姑娘可识得‘水母阴姬’此人?”
“水母阴姬”?
那是啥?
原来也是个人么?
施静想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头绪,只有一片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从未听闻过。”
听到她的回答,无花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神色,倒是让施静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莫非此人跟她有何关系不成?
她还未及细想,口中却已经下意识地解释道:“我同小儿久不涉足江湖,故而对江湖中的人、事均不熟识,可谓是孤陋寡闻,听大师的意思,莫非此人与我们有何关联不成?”
那无花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才展颜一笑道:“这个贫僧也知之不详,只是这‘水母阴姬’乃‘神水宫’的掌门,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门派之一,其身份之神秘,武功之高超均为世所罕见,施姑娘居然连此人的大名都不知,可见此前确是久居于世外桃源了。”
他的语声一如既往的柔和动听,自有一种安抚人心的作用,施静也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世外桃源倒是谈不上,无非是个可供容身的安静角落罢了。倒是我此番做实了这‘井底之蛙’的名号,让大师见笑了。”
无花亦笑道:“施姑娘过谦了,我观姑娘言谈举止,半分不似江湖草莽之人,倒是贫僧留心于此等红尘俗事、浊世虚名,反而不美,是为着相了。”
看他说得认真,说到最后居然还真的在胸前合掌,似乎有忏悔之意,施静忍不住默默苦笑:所以说,她最应付不来的便是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佛门高僧了,简直是随便说句话都暗藏禅机啊,有木有,虽然咱知道你是在夸咱,但是动不动就来这种“姑娘你实在是高,贫僧自愧不如”啥的这种大帽子,实在是让她很有鸭梨啊。
算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大约是该走的时候了。
她微笑着转过身,正打算站起来开口道别,却听得那无花忽然道:“在下心中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呃,怎么好像还没完没了了呢?
话说您老啥时候把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又吓了咱一跳啊。
不过这位大师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施静也只得按捺住不知道为啥已经开始有些烦躁起来的心情,微笑着道:“大师请讲。”
无花的面色忽然又有些泛红,似乎有些尴尬,欲言又止了片刻,方才下定决心了一般地道:“此事涉及姑娘私密,贫僧本不该如此探究……但……”
施静看到他如此,倒是也猜出了他要问什么。
不过想想这两天的事儿,便也瞬间理解了他的想法。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土著姑娘,对这种事儿也没有啥好扭捏的,不过难得看到这位云淡风轻的无花大师露出如此为难尴尬的表情,她便也乐得配合,偷偷围观一下,也算是小小地找回一点儿方才自己酒醉失态的场子。
想到这里,她当即微笑着道:“这两日本就多有叨扰得罪,大师有何疑问,但说无妨,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那无花听得她这么一说,却似乎更加不好意思了。他又沉吟了片刻,方才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咳了一声,缓缓问道:
“此事干系重大,贫僧不得已也只好出此下策,还请姑娘勿要见怪。”
施静自然是欣然同意,顺便继续鼓励他往下问的。
可怜无花大师涨红了一张脸,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贫僧斗胆,敢问姑娘一句,不知道施小公子之生父,是何来历?”
第13章 〇一三追踪
噗!
他居然还真的问出来了。
施静手里捧着那半杯冷茶,差点又一个手抖掉到地上去。不过幸好,嘴里那口已经事先咽下去了,不然,一准儿也肯定是要喷出来的。
虽然她已经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但是,很明显的,无花大师已经因为自己刚刚那“惊世骇俗”的一问,完全的处于了“羞愧”以及“内疚”的状态。他那一张毫无瑕疵的玉色俊颜已经红到了耳根,活脱脱一个涉世未深的佛门清修子弟,不小心触犯了戒律时的模样。
当然,虽然或许不久之后,得知了真相的施静将深深地为这位大师此时精湛的演技折服到咬牙切齿,但此刻,她却毫无悬念地落入陷阱,为眼前的幻象所迷惑——“看别人笑话儿的,说不定也同时在被别人看着”,这话,恒不欺我。
挺过了差点儿憋出内伤的爆笑、欣赏够了稀世罕有的佛门高僧“出糗”的美颜之后,施静又把那半杯冷茶灌入肚子,轻咳了一声,稍微酝酿了番情绪,方才缓缓道:“此事虽甚是私密,但大师素来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又是于我母子有恩之人,既是大师有此一问,我自当据实以言。”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略微顿了一顿,看着那无花念着佛号、合十了双掌、做洗耳恭听状之后,才继续接着说道:“只是,想必大师也已看出,此子降生前,我母子曾同遭不测,虽大难未死,但前尘往事,俱已忘怀,莫说此子身世,便是我自身过往,也都付与尘埃了。”
她用着温柔平淡之极的语气,诉说着如此一言难尽的过往,极致的矛盾中,倒是更有一番引人好奇的魅力。
亦真亦假间,平添了几分扑朔迷离,让人欲罢不能。
施静说完,便静待无花的反应。
然而,与她的预料稍微有些不同的是,这位大师一直低着头静静听她诉说,却并没有被她这番让人吐血的回答弄到暴躁或是炸毛,相反,片刻之后,他竟抬起头来,淡然笑着道:“万色万象,皆如梦幻泡影,姑娘既言一切皆付尘埃,未尝不是大缘法。”
他言毕,双掌合十,面色早已恢复如常,言语之中微露禅机,居然竟似又有所悟。
施静忙也低头致意,口中也微笑着道:“大师高见,倒是令我心中宽慰许多,将那迷茫困惑之心减淡了不少……只是方才闻得楚兄夸赞大师博闻强识,不知大师可有令记忆回复之法?”
无花微笑道:“不记得便是记得,记得便是不记得。姑娘兰心蕙质,却如何只是执着于过往之物?”
施静点头微笑,深表赞同。
话说到了这里,也已经没有什么好再继续了,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施静站起身同无花礼貌告别,准备带着小白回去客房补补瞌睡——毕竟酒也喝了,菜也吃了,禅机也见识了,到了这个时候,那女儿红的酒劲儿也就真得上来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不经意回望,居然正好看见无花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到酒楼旁的小巷,然后仿若一滴水一般融入了人群,去的方向,竟也恰好是稍早些时候楚留香离开的方向。
施静虽然觉得略有些奇怪,但睡眼愈发朦胧了起来,便也并没有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就近寻了间客栈,要了间干净客房,倒头便睡。
这一觉,便睡到了太阳西斜。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红通通的夕阳正挂在纸纱窗一角,挣扎着就要沉下去了。施小白端端正正坐在她身边,好奇地看着她,周遭氤氲着淡淡的酒香——看来她这自动挥发酒精的体质,现在这身体的原主妹纸也具有啊,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猿粪啊。
施静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抱住施小白,蹭了蹭他的额头:“白啊,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叫我?”
施小白如同个小猫一般张牙舞爪地挣扎起来,哼唧着道:“哼,早起来了,娘……不动……坏……”
当然,他抱怨的小声音完全被淹没在施静的摩挲中,没有放过他较往日剧烈许多的挣扎,施静留心一观察,已经发现奥秘所在——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画满了墨水。当时困的狠了,为了图方便快捷直接在这迎宾楼定的上房居然是配有笔墨纸砚的。所以,早她一步醒来的施小白便也因此而有了新的玩具。都说儿子肖母,“在家长脸上涂鸦”这种她小时候干过的蠢事,施小白居然也无师自通地会了,而且坚定不移地实行了。
可惜,她醒的太早,墨水还没干。偏偏她今天心情还算不错,所以一时兴起,用自己的大脸去蹭了施小白的小脸儿。于是,结果是,母子二人都变成了大花脸。
施小白先时还有些气急败坏,后来见了施静的脸,便大笑个不停。施静便也索性拉着他,母子两人继续墨水大战了一番。直到母子两人都尽兴了,方才休战。施小白乖乖地由施静拉着到窗前洗漱,又换过了衣服,再看窗外,却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
施静征求了施小白的意见,决定晚饭出去街上吃。跨出门口的时候,施小白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一跤,施静眼疾手快,将他拉起,又蹲下、身子帮他把新换的裤子上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