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鲁躺在褥子上,虚弱地说了句:“不怪你,是我疏忽了。”
刚来这异世,就被来了个下马威,全怪自己,没有想到人心这样险恶。
“公子,我家虽没东西可以安置,但是我哥哥家还在村里住,如今只剩他和一个小孙子,我带您先到他家暂时委屈一下可好?”
慕小鲁勉强抬头,说了一个字:“好”,然后就陷入了昏沉。
村里的道路很泥泞,显得马车格外颠簸。但是就是这样颠簸再加上车外的哗哗雨声也没惊醒慕小鲁。天色已近中午,家家有炊烟冒出来,和着雨的味道,格外让人思念温暖柔软的床帐和热热的饭菜,那是家的味道。
“公子?公子?”慕小鲁觉得有一个碗放在自己嘴边,下意识开口把东西喝进去,妈呀,好苦。可是眼皮好重,一点都睁不开眼。
这样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喂自己吃喝,有时候苦,有时候不苦。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是个阳关洒满屋子的清晨。
端药过来的老汉满脸风霜,皱纹深刻,和赶车的王老汉很像,一身灰扑扑的旧衣,看来也是个穷家。
再看看破旧的木窗门,和破了无数大洞直灌风的窗纸,慕小鲁很无言。两次醒过来的屋子差距真是大,可是这破屋里却有一个人端着一碗热烫的药对着自己温暖地笑。慕小鲁心里的滋味很复杂。
“公子,我兄弟家里有事,已经走了,这是他留下的二两银子,他让我等你醒了交给你。”王老汉放下药碗,从怀里珍重地掏出一小块银子递过来。
慕小鲁看的出来,就是一小块银子对这样穷困的家来说,那也是不小的数目了。事已至此,这一点银子也顶不了什么大用了,只能再想别的办法,索性做个好人,笑道:“银子不用给我,老伯拿去用吧。等我的病好了,我再想办法报答您。”
“不不不!老汉怎么敢望您报答?我兄弟做下错事,老汉心里也很抱歉,等您养好了病,咱们再想办法吧。总会有办法的。”说着话音不由低了下来,怎么可能有别的办法?
接下来的几日天气还好,很晴朗,白天也很暖和。风轻云淡,很是惬意。慕小鲁的病好的很快,也是沾了年轻的光,王老汉又把自家的母鸡炖了两只给他补身子。慕小鲁自来到这里先是经受白眼轰出门去,又遭黑店偷了银子赶出店外,到这时候才得到一点人的关怀和温暖。虽然这个家很穷,但是不妨碍其乐融融。坐在院子里看着门外王老汉的小孙子和几个小孩子在撒尿和泥,慕小鲁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慕叔叔,你笑了!你笑的真好看!”两个小孩子看他笑,跑过来围着又叫又跳。
“小山!你别围着你慕叔,他病还没好呢。”王老汉端着杀好的鸡到灶间去炖,看见孙子在闹慕小鲁,连忙喊他。
“没事,王伯,小山很乖,我和他玩一会。你别再给我炖鸡了,鸡都快让我吃完了。”慕小鲁心里很过意不去。
“你别管,你身体这么瘦,不补怎么行?鸡吃了还能再养不是?”王老汉憨憨笑答。
慕小鲁无奈,心想,幸亏衣领里藏的玉佩没被偷去,要不然翻盘就无望了。等自己卖了玉佩,养猪挣了钱,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一家人。
从到这村里一直十天,隔两天就炖一只鸡,慕小鲁的身体明显好转,脸色也红润了一些,心情也很舒畅。虽然丢了钱,但得到了一个温暖的家,也很值得。自己在这里举目无亲,王老汉一家就是自己的家人了。想到这里心里格外透亮,希望就在不远处,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眼看慕小鲁一天天健康起来,王老汉却不高兴起来。有时候,慕小鲁看到他在灶间叹气。问他又打哈哈岔过去。慕小鲁很是纳闷。
“咚咚咚!王里开门!”
这天一大早,一家人都在睡梦里,忽然破旧的两扇街门被敲的山响。王老汉连忙披衣去看。
慕小鲁也赶紧穿衣,贴在窗前,从破的窗纸里向外看。朦胧晨色中,一个皂吏领着几个黑衣官兵闯进来,各自都挎着腰刀,凶声恶气大喝道:“今年轮到你家出兵员,三天前就通知你家了,怎么不去集合?军情紧急,立刻就走。快些让你儿子出来!”
“保甲老爷,我儿子年前就过世了,我家现在只有老汉和五岁的孙子了。”
“死了?骗谁?你怎么没去销户?明明有人看到你家有年轻人在家。”
“老汉腿脚不好,不能走远路,想着过些时再去郡上销户,所以耽搁到现在。那年轻人是我家的客人啊。”老汉连忙答道。
“军情紧急,谁和你啰嗦?你儿子不去就你去,反正你家得出一个人!花名册上有你家。要是凑不够数,老爷我也得受牵连!”
“这,老汉要是走了,我孙子怎么办?”
“你孙子?老子连儿子都没有,还管你孙子!快点,不然直接带走!”甲长兼任着郡守府衙门的小官,很有实权,老汉惹不起,再看那几个甲士凶神一般,更惹不起,只好回到屋里。
见到慕小鲁,一下子跪倒在地。慕小鲁吓了一跳,连忙搀他起来,问:“王伯,这怎么办?”
王老汉老泪双流,转身到炕上抱起小孙子对慕小鲁说:“公子,老汉如今没办法了,只能去参军了,还求您能看顾我小孙子几天,有时间把他带到我兄弟家里去,老汉感激不尽。”说罢呜呜大哭。孩子见爷爷哭,也大哭起来。
“快点快点!等着出发呢!”门外甲士们不耐烦地催促声,像利刃一样割开这个本来宁静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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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被抓壮丁了 。。。
慕小鲁看看这情形,自己是躲不过去了。总不能让年过五十,腿都瘸了一条的老汉去当兵吧?他们兄弟对自己真是像亲人一样,要是真让老汉去参军,自己的良心可过不去。罢罢!就当自己还他家的人情了!
慕小鲁直起腰板,握住老汉双肩,郑重说道:“王伯,我去,你在家里看着小山。”说着就去收拾包袱。
老汉差点出溜到地上,连忙放下孩子,按住慕小鲁连连道:“不行,公子,不行!”
门外又传来催促声:“再不走我们可抓人啦!”
慕小鲁塞上两件衣服开门就向外走,王老汉满脸是泪地去拽他衣袖,慕小鲁这些天身子养的比先前强壮了些,走的快,老汉没抓住,连忙追出去。
慕小鲁背着包袱朝老汉挥挥手,跟着几个甲士快步出门去了。老汉抱着孙子追到门外坐在地上哭起来。
九月十七日的时候,慕小鲁跟着本郡的兵员已经集合到了出发地。一辆辆无篷的简易马车停在校场,慕小鲁登上被分配的那辆。天色微微亮的时候,马车陆续出发了。前方战事急需兵源补充,来不及步行了,所以朝廷调集了大批马车运送。
慕小鲁没来得及回到景元的家乡,实现自己的养猪发财过好日子的梦想,就被投进车轮滚滚的战争机器中。这个陌生的大陆、陌生的国家,自己还没来得及熟悉几天就开始了保护它的征程。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情吗?
千里路程,计划十多天即到,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赶路,夜里只是速度慢一点,但并不能停下。拉车的马到一处驿站都会更换,但是坐车的人却不能好好休息。路上的日子当然是艰苦的,一句话也说不清。
兵员管制很是严格,不能乱跑,很是无聊。
别的准士兵们很多都是同乡同村的熟人,自然有话可说。慕小鲁和别人不熟,也怕自己会言多语失,所以尽量和人温和相待但是并不交心。其实他本来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但是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实在是摸不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危险,还是小心为妙。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但见黄叶纷纷都快落光了,不像京城的树叶子落的不多而且还有许多常绿乔木,秀色宜人。北方的树一到深秋就全落光,光秃秃的,等到冬天就只剩下铁丝一样灰黑色枝条在风中挺立摇动。
不过无聊的旅程还是发生了一件出乎慕小鲁意料的事情,在另一个编队中,他竟然看见了那个伙计!
慕小鲁是在去小解的时候碰见他的,他当然也认出了慕小鲁。认出的那一刹那,慕小鲁很想掐住他的脖子先把他掐死再问话。后来想了想他已经都当兵了,自己的银票还能要的回来?再说银子也不一定归他,肯定是归老板,这伙计不过是为虎作伥!掐死他都没用。等以后再找机会教训他!此时途中管的太严,要是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会害了自己。思忖再三还是放弃了和那伙计打一架的想法。
当然就是打也未必打的过。自己现在这身体瘦弱的很,就算吃了王伯好几只鸡养的好点了,还是比普通男子要弱的多。所以还是养精蓄锐,待时而动吧。
伙计看慕小鲁没扑上来叫骂,反而心里发毛起来,不知道他有什么别的阴谋,心里忐忑不安,两车离的近的时候,总是用眼角扫慕小鲁,看他有什么反应。慕小鲁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悠闲时看风景也不看他。伙计越发心虚起来。
同一车的年轻人们一起呆了这几日,虽然辛苦,但是毕竟年轻,很快就熟悉起来。慕小鲁虽然不怎么说话,人们还是和他打了招呼,互道村镇名字。
和王老汉邻村的的有一个汉子叫柴初一,是个三十五岁的剃头匠,这里就他年纪大,大伙都叫他老柴大哥。
老柴人很温厚,慕小鲁瘦弱俊俏,有时候会受到别的车上的兵言语调戏,老柴都跟在他旁边解围。所以慕小鲁很感激他。老柴知道慕小鲁是替王老汉从军的,对他敬佩的很,有什么力气活都替他做,两人相处很是融洽。
十三天的颠簸,让慕小鲁的身体又差点支撑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头上罩着一朵倒霉的黑云,怎么躲都躲不过。
自从穿越到这个国家、这具身体,就一直在倒霉,天知道什么时候这块黑云才能飘走,自己猴年马月才能过上好日子?
不过从目前情景看来,希望不大啊!一上战场,刀枪无眼,这么弱的身体,自己还没来得及把他将养锻炼的强壮一些,恐怕就要报销了,又得麻烦转轮王了。
慕小鲁倚在光秃秃硬邦邦的车梆上,裹着一张破毯子,随着马车颠簸左摇右晃地打瞌睡,老柴用手护着他不让他掉下去。看慕小鲁昏沉沉眼睁不开,老柴用手在他额头一探,坏了,发热了,这千里征途急行军,就算是坐车,这弱不禁风的小哥还是病了。这可怎么好?
中午吃饭时,老柴就想办法接近这一队的官长,打听了一下,得知明天就差不多到军中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从伙军那里偷偷要了几块姜,给慕小鲁煮了姜汤喂下去,连着让他喝了两碗,才觉得有微微的汗意。这条小命应该能保住。
第二日傍晚,慕小鲁正睡着,听到耳边老柴的叫声:“王柱!王柱!”慕小鲁不敢告诉他自己的真名,因为是顶替来的,还是不敢泄露出去,所以老柴只知道他叫王柱。
慕小鲁睁开眼,发现天色将黑,带着沙粒黄土的寒风兜头兜脸地扑了过来,一张嘴就吞了一口风,嚼了一下,牙齿“咯吱咯吱”直响,满嘴都是沙子。
没想到自己也能到古代的沙场一游,虽然这旅游的方法悲催了点。慕小鲁还是很欣慰终于不用在车上颠了,挣开裹着自己的毯子,伸伸胳膊腿,还行,没有散掉。
跟着官长到营地扎帐篷,慕小鲁有点担心地问:“柴大哥,你说咱们会被分在哪一队?”
老柴憨憨笑道:“我报了你生病,应该不会把你发到前线去。这对你很好,你太弱了,该好好养着,怎么能上战场呢?”老柴一边用力绑紧帐篷的绳子一边说,没看见慕小鲁满脸黑线。
慕小鲁虽然没有想到去杀敌,但是也没想到老柴会这样想,难道他到军前来是将养身体来的么?真是够喜感的。
不过这个身体是比较差,上了战场也是等人杀吧?也只能人尽其用,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晚饭是大锅蒸的馒头还有熬白菜,没什么油水,但是人们都饿了,还是一抢而光。老柴去打了饭菜来,两人钻进帐篷里吃。因为北地这个时节已经冷了,就这昏黄油灯吃晚饭就睡觉。分到的被子不厚,两人只好紧紧挤在一起,把棉衣也都搭在身上。
慕小鲁身体已无大碍,多亏老柴细心照顾。慕小鲁觉得自己除了倒霉的处境,还是很走运的,比如遇到王老汉一家,比如遇到老柴,睡梦里他梦到自己杀了一头猪,把猪肉一块块分割好,分给王老汉和小山,当然还有柴大哥。至于帐篷外面呼呼的风声,他觉得是自己在上山放猪时吹的哨子在响。作为一个胸无大志的养猪的,家国大事似乎并不放在心间,他只是用自己的良心衡量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已。
第二天天刚亮,营中就吹起集合的号角,慕小鲁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没发兵衣,还是穿自己原来的衣服,这长衣大袖棉布鞋,还真是不如运动衣运动鞋来的方便。
“柱子快点!晚到会挨军棍!”老柴早就穿好衣服,见慕小鲁手慢,急的直冒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