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弦!你醒一醒!”那声音显然是有些着急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微微地用了力,轻轻地摇着她。
好冷,好想睡啊,沈清弦闭着眼睛,不愿意去睁开,她好想就这么着闭着眼睛,沉沉的睡去,不用再睁开眼睛,也不用去想明天的事情。她连思考都不想,这种迷迷糊糊而又浑浑噩噩的状态倒她让觉得好舒服。
“清弦!”那声音又唤了一次。随着几声“啪”、“啪”的脆响,沈清弦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由得微微的睁开了眼睛。
四周有些阴暗,沈清弦待了那么两、三秒,才完全的看清了周围。
眼前,是一张关切的脸。看到自己醒来,对方松了一口气。
“周萍?”当沈清弦看到这张清秀中透着一股子坚韧与冷静的脸。沈清弦才略略地有了些许知觉,方才起想先前所发生的一幕一幕。
“清弦,你可吓死我了!你都昏睡了好几个钟头了,我真怕你醒不过来!”周萍皱着眉,埋怨着她。
可是。这是哪里呢?
沈清弦没有回答周萍的话。只将视线从周萍的脸上,移开,打量起四周。
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片阴暗。便也可以将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楚。可是,映入沈清弦眼睛里的,也无非是巨大地墙壁,唯一可以感受到这里的空间不是封闭地,便是那一排排铁铸的栏杆,相隔几公分便立上那么一个,笼子一样关压着许多个穿着校服的年轻学生。
有一个人倒在栏杆边儿上,被几名学生扶着,头部受了伤,正在汨汩的流出血来,学生们有的撕着自己身上地衣服为他包扎,有地则气愤的拍打着栏杆,怒骂不止。
“周萍,我们这是……”沈清弦问周萍。
却见周萍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她皱着眉,眼睛里焰着怒火,道:“清弦,我们被捕了。在游行地时候,那些公共租界上的英国水兵突然开了枪,我们好多同学和一些工人师傅们都牺牲了。接着,那些巡捕们便冲上来用警棍打我们,你晕倒了,我和几个女人抱着你,被巡捕抓进了牢里。”
沈清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那些英国人会公然开枪?难
拿中国人的性命如此的轻视么?
被捕……
沈清弦慢慢的抬起头来,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么说,自己现在是在大牢里了?
她叹了口气,退到了一边,靠在墙角。
墙也是潮湿的,地面也是,只在墙边摞着一堆干草,也被这潮湿的地面弄得满是潮气。
沈清弦坐在那,伸出双臂,抱住了双腿。
沈清弦不知道自己和这些学生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或许,就被关在这里一辈子了?眼前这些年轻的学生们很多都是家境优厚的,他们的家人如果知道了他们现在正在这里受苦,会不会很快来救他们呢?那么,谁会来救自己呢?她今天没有告诉二小姐和王妈她今天所做的事情,没有找到她,她们是不是会着急呢?野猪说阿来也快从上海回来了,如果找不到自己,阿来会不会着急呢?
她将头枕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张英俊的脸庞,那张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明月一样向她散发着清辉。
是呢,那一轮如满月一般俊美的大少爷,会想念她吗?
邢探长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
虽说上头对于昨儿学生们闹事的事情十分震怒,局里也出去了大批的巡捕前去镇压,这些巡捕里有不少被那些发了狂的学生伢子们给打伤了,但是收获可真不小。
关进来的那些个学生们,大多都是家境优越的。本来嘛,这混乱的世道,如果不是些有些门路的家境的纨绔子弟,哪里来的钱去上学?还读什么洋书,真是笑话,就读到跑出校门来跟着那些臭哄哄的工人们闹事、游行的地步了?
啧、啧、啧,邢探长咂着嘴巴,无奈的摇着头,一双八字儿眼眨巴眨巴的,八字胡下的一张大嘴,撇得也像个“八”字儿似的。从昨儿起,那些个心急火燎的商甲们都快要踏破了他的门槛子,他便是一脸为难相。
“哎呀,您也知道,我们干这行的不容易,上头这回可是下了死命令,这些闹事的学生和工人们,怕都是跟那些共产党是一伙的,不准放人呢。”
当他做出这种表情来的时候,对方往往就会把保金提高一倍还要多,当然,给公家的少,自己揣在腰包里的多。
想着自己鼓起的腰包,邢探长美得哼起了小曲儿。
正在这个当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又有送钱的来了,邢探长喜不自禁,忙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煞有介事的倒背过手去,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请进。”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头戴礼帽的年轻男子。
邢探长愣住了。
年轻的男子径直走了进来。
“邢探长,”他的伸出手来,轻轻颌首,摘下了头上的礼帽,这无疑是张很俊美的脸庞,精悍的短发,两道浓眉下,是一双烁烁生辉的、含着笑意的黑亮眼眸,直挺的鼻子下,是一张薄薄的嘴唇,他的唇形线条流畅,唇角微微上扬,这使得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挂上了一层淡淡的微笑。“好久不见。”他说道。
邢探长立刻回了回神,脸上绽放出他这个职业见到了上级或者是权势大于自己的对象的特有的诌媚笑容,忙迎上去,点头哈腰的笑道:“原来是阿来兄弟,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快请坐!”
他一手搭着阿来的胳膊,一手将阿来往沙发上让。
“多谢。”阿来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沙发上,目光炯炯的看着邢探长,朗声笑道:“实不相瞒,邢探长,我今天来,是有一事相求!”
第一百二十三章注定的相逢(中)
来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沙发上,目光炯炯的长,朗声笑道:“实不相瞒,邢探长,我今天来,是有一事相求!”
邢探长在阿来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以最快的速度转了转夹在八字缝隙里的小眼睛。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邢探长在心里,有了一种本能的惧怕,这种惧怕来自他的内心深处,更来自于他多年以来一直暗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的秘密。所以,在每次面对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总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像是一个从地狱轮回里爬回来的那个人的眼睛一样,散发着烁烁的光辉,那是来自地狱复仇的火焰吗?
这样想着,邢探长不由得感觉到一股寒气刹时间笼罩了他的全身,令他全身颤抖起来。
“邢探长?”阿来见这位邢探长坐在他对面突然间的失了神,不由得向前欠了欠身,唤了一声。
“哦,”邢探长立刻回过神来,对于自己的失态显得有些慌张,他换上一副笑脸,客气的问道:“阿来兄弟,有什么事需要邢某帮忙的,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邢探长这一番话说得既客气又大方,他自然知道,现在这个乱世道,他一个区区小探长,是哪个也惹不起的。这些个道上的大哥小弟们,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主儿,哪个也不在乎自己的命。一些个连命都不在乎了的人,就已经不是人了,已经到达了恶鬼的地步,他好歹也是个惜命地主儿。怎么也不会傻到去得罪这帮子人。这汉口三天一桩人命。两天一桩人命地,如果不是那些个大哥肯给他面子,交待一、两个小弟出头让他拿到上头去邀功,他邢某人也不会在汉口这个地界混了这么多年还没事的。不仅没事,他还一天花酒喝着,小妞搂着,官儿帽子稳稳的戴着,现在,哪怕是给他个市长当,他都不干的!
阿来看着邢探长这副颇有义气的表演。不由得笑了出来,他呵呵的笑了两声,道:“邢探长,那可要谢谢你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朋友的妹妹因为年龄小不懂事。跟着昨天游行的人看热闹,结果给贵局的人误会成游行份子。关进牢里去了。她的家人知道了,都急得坐不住了。这不,我今儿才到汉口,就被一通电话给催到您这儿来了。”
“啊……”邢探长深吟着,嘴巴微张。挑着他那条短小地八字眉。脑袋轻轻的向后仰去,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邢探长,你放心。兄弟我知道你这也是公差,里里外外都不容易,所以兄弟我绝不会让你白帮这个忙的!”阿来哪里会不知道他这表情在暗示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只用一个眼神就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哎呀,瞧阿来兄弟这话说的!”邢探长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但不知这家的闺女叫什么名字?”
“沈清弦。”阿来地嘴角微微上翘,清楚的吐出这三个字。
“沈清弦……”邢探长重复着,立刻转过头,高声唤道:“来人!”
门立刻被敲响了三声,一个巡捕跑进来,利落地行了一个礼。
“去到牢里看看,有没有一位叫沈清弦的姑娘,把她请到我办公室里来。”邢探长板着脸,抹达着眼皮子,慢声慢语的命令道。
“是!”那巡捕又利落的行了一个礼,转身去了。
邢探长的脸就像是一本脸谱图画,快速地翻到了笑眯眯地那一章,含着笑跟阿来寒喧起来。
刚说上没几句,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吓得在坐地两个人一跳。
由于阿来所坐的位置是正对着门的,所以他一抬头便看到了来人,不由得愣住了。
邢探长回过头去,也被惊得一愣。
“探长,我已经说了您这里有客人不便打扰……”门边儿站着一个巡捕,看样子是守在门口的,他急得一头汗,点头哈腰的解释着。
“不好意思,邢探长,这不关他的事,是我擅自闯进来的。”一阵清冷的声音,透着临危不乱和高高在上的
阿来的嘴角微微的上扬着,颇为欣赏的打量着眼前出现的人。
这无疑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的美很是与众不同,她的美,美在耀眼,美在张扬,美在不羁。这少女穿着一件米色的圆领衬衫,套一件棕色短腰外套,配一条棕色的马裤和一双黑色的皮靴,显得整个人又精神又英气十足。
偏偏这少女的相貌也是灵秀逼人的,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睛,黑珍珠一般的闪耀在一张精致可人的面孔上,烁烁生辉的盯着邢探长看。
“哟,这不是……”邢探长慢慢的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既惊讶又有些诚惶诚恐的表情,似乎是连笑都不会笑了。
“楚二小姐呀!”邢探长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痛快话儿,他急忙迎上来,做着“请”的姿势,将这位楚二小姐向沙发的方向让去,“快请坐,请坐!”
一边请着,一边连忙向站在门口的巡捕挥着手,示意他出去。
这位闯进邢探长办公室的楚二小姐,正是楚星朔,她美丽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打扰到了别人的神色,仿佛这间办公室是她本人所有的一样,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
当她的视线与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相接的时候,她也不由得愣住了。
“阿来?”她惊叫道。
阿来这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笑道:“想不到我们在这里也能遇到,真是幸会了,星朔小姐。”
楚星朔听着阿来的话,也觉得颇有道理,不由得自己也被逗得笑了出来,刚才那股子凌厉之气,倒也缓和了下来。
“怎么,二位认识?”邢探长有些惊讶,阿来做为堂会的代表人物,与汉口首富之女认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但是邢探长却在心里微微的感到震惊和猜测的是,如果他们之间认识,并且熟络的话,会不会……那个人也已经见过了阿来了呢?若是这样,他还一点行动都没有么?
难不成……只是自己庸人自扰么?
阿来点了点头,笑道:“是的,不过,这还要感谢邢探长,让我再次见到星朔小姐呢。”
楚星朔微微的抿了抿嘴,晶莹如雪的肌肤上一抹红晕一闪而过。她含笑看了一眼阿来,突然想起了自己所来的目的,便向着邢探长正色道:“邢探长,我这次来,是有事需要您帮忙的。”
“哦?”邢探长的脑子,可在这么一会子转了好几百圈了,听得楚星朔这样说,心里突然也犯了寻思,难不成,这楚府里也有被卷到游行事件里来的人了?
“楚二小姐请尽管吩咐,在下不才,有需要帮忙的,一定尽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邢探长干这一行的一贯作法了,这见到美人,当然也要说些漂亮话,更何况,这是汉口首富楚云汉最宠爱的女儿,这个,可是在汉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他当然要好好伺候才是。
“我府里的一个人,昨儿替我办事的时候,路过街道公共租界,正巧那时候赶上了一批学生在游行。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被挤到中间,愣是出不来了。我这也才是得了信儿,我父亲身在外地,赶不回来,我只好到这里来找邢探长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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