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檎第二天还主动写了一份《怎么才能让我哥不生气》的检讨交给乔檀木,并且就此太平了几天。
乔檀木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承认自己内心深处已经很接近那些无原则溺爱小孩的家长——觉得虽然把膝盖画成那个样子很过分,但这也是一种天分嘛!就算以后不去美术学院,还可以去电视剧组当个化妆师什么的嘛!
这种表面愤怒暴捶,内心骄傲自豪的情绪,也是另一种傲娇吧?
膝盖事件之后是蚊子块事件。
天刚转暖的四月时,洛檎就一脸期待地问乔檀木什么时候开始点电蚊香?他之前收藏的电蚊香片已经没啥香味了,很想进点新货。
乔檀木还以为他已经忘了“姐姐香包”的原本用途是熏蚊子呢,没想到倒还记着。说等有蚊子吧!一般到五六月份。
结果隔天洛檎就被蚊子咬了,举着胳膊上的蚊子块兴高采烈地来给乔檀木看。鉴于前科犹在、动机强烈,他坚定地认为这是小苹果自己画出来的。他对着那个蚊子块研究了很久,看完了擦,擦完了捏,觉得从视觉层次感和手感,都高仿到逆天。
直到在洛檎的蚊子块上掐出合纵连横的棋盘印了,乔檀木才无语地认命,翻出药膏给他涂上,当夜开始点蚊香。这蚊子也是跟他一起穿过来的吧?要不要这么配合的……
洛檎之前收集的蚊香片已经是塞到鼻子里都闻不出味道了,终于再次闻到久违的“姐姐香包”的味道、而且是均匀地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顿时就舒服得像在吸毒品,满地销魂地滚来滚去,晚上也睡得特别香甜。第二天还会把前一晚已经泛白的蚊香片叠起来收好……
乔檀木无语,等回国的时候是要把这些用剩的蚊香片也带回去吗……
叶落归根,徒留一缕香魂在异乡神马的……好悲怆……
结果第二天洛檎死性不改,真的又研究着造了个假蚊子块出来,把乔檀木耍得团团转……
乔檀木再次“家长式傲娇”地一边追着他打,一边心里得意地觉得我家小孩造蚊子块还真的是挺像的……
以后让这孩子去搞文物造假会不会很有前途呢……
乔檀木同学一边逐渐进入“我家小苹果怎样都好”模式,一边自己也觉得神奇,以他稳重近乎刻板的性格,照理顶多喜欢最初乖巧自持的小苹果,却应该对这种说好听点叫灵动聪慧、说难听点叫散漫脱线的人敬而远之的。
但,也许人都是要互补的,最终会吸引自己的,多半是与自己性格相生相克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木名而来
五月中旬,乔檀木终于决定买回国机票。
买之前,他还是问洛檎确认了一下:“哥去买机票喽?”
洛檎正在循着上次在膝盖上造假伤的案例,研究怎么做出割腕自杀的视觉效果,头也不抬,理所应当地应声:“嗯好。”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一个早就列入“已解决”列表的“百度知道”提问,还是不给悬赏送分的那种。
乔檀木握着鼠标,无意识地滑着滚轮,心里的疑虑像编程流程图一样飞速展开,比如:IF天意让洛檎回国且两人打算回国→Then OK;
IF天意不让洛檎回国而两人逆天意而为之硬要回国,then可能洛檎的护照就是假的、两个人会被堵在海关各种惨不忍睹的结果;
IF天意让洛檎回国而乔檀木不敢带他回国,then……
可以透过乔檀木沉默的表面,看穿纠结的A型血乔檀木同学的内心就是一个水缸,里面塞满了名为“矛盾”的海洋球,而且是那种主要矛盾球解决之后,次要矛盾球会“柔”的一下瞬间上浮为主要矛盾的那种,如此往复,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强迫症星人小乔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快速成长为了一个被迫害妄想星人,觉得自己要么会被冥冥之中的一只大手缓慢地捏死……
……要么被自己吓死。
最终,机票定在6月28日,学生宿舍年度合同到期的倒数第三天,同时也是乔檀木的生日。潜意识里,乔檀木想用这一天跨越欧亚大陆,也许是这样有纪念意义,也许是觉得生日能保佑他成功地进入另一个空间——一个生他养他,却让他有三年时间害怕得不敢碰触的空间。
去旅行社直接订票出票的时候,乔檀木百感交集,而洛檎则在很脱线地担心旅行社的人还记得之前被乔檀木“耍”过、订过Luo Qin的机票的事,于是整个人心虚地缩在乔檀木身后。但事实证明每天那么多张票,实在没人会记得这么一次囧事了。
乔檀木付款的时候洛檎又吓了一跳,他以为飞机与公交车的关系,就类似于一匹好马和一匹普通马的关系。结果看到一张就要六百镑,差点直接把他吓跪了……
如果是早些时候,他可能就不敢花乔檀木的这笔钱了,可现在,就跟乔檀木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伦敦一样,他也不放心乔檀木一个人回到那个暌别三年的家……
所以只好被宰了,洛檎肉痛地想,以后自己再赚回来吧!
五月下旬的时候,乔檀木在准备最后几门考试,而洛檎已经把学术战场从国家美术馆转移到了大英博物馆,并且除了第一次在乔檀木的陪伴下非常新奇地坐了一次伦敦两层的红色公交车(并且毫无悬念地一定要坐在二层)之外,每天都省下乔檀木给他充值的牡蛎交通卡,得得瑟瑟地走过去。
所以乔檀木从来不担心洛檎小朋友体育锻炼不够的问题——为了省财力,洛檎委实是花了很多体力的。
每年的四月开始到九月,是西欧最美的时候。天朗云清,气候宜人,街边、灯柱吊篮上开出各色的小花。人们开始喜欢悠闲地坐在咖啡馆外喝咖啡,而不像冬天捧着一杯热饮匆匆来去。
像洛檎一样出来卖艺的,拉小提琴的、手风琴的、吹萨克斯管的,也越来越多。连广场上的鸽子都不再是瑟缩的模样,闲庭信步地踱来踱去。
洛檎很喜欢这样的春天。
不用再怕大衣不够厚,不用担心自己戴了乔檀木的厚手套却让乔檀木冻出冻疮。
周末他去广场给人画画的时候,乔檀木便带本书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看看写写,身边有鸽子跳来跳去。
没顾客的时候,洛檎便一会儿用国画方式、一会儿用素描方式,画他去过很多次的美术馆、高耸的特拉法加纪念碑、街头的行人,还有很多迎光逆光、皱眉凝思、朝他微笑的乔檀木。
大概无关什么暧昧的情思,只是他真的很感谢生命里出现这样一个人。
将他妥善安放,细心保存。
六月上旬乔檀木开考,而洛檎则再次担当家用小精灵的角色,开始给两人的行李打包。一个学生只能托运三十公斤,于是本来很多书本或者用品乔檀木是打算无奈只能扔了的,但现在有了洛檎的那份,顿时两人就能打很多行李了。两人还专门去买了个便宜的箱子,连同乔檀木原有的那个,洛檎这边放点书那边放点书,这边放点衣服那边放点衣服,跑来跑去,自娱自乐。
其实如果冷眼旁观,洛檎更像一个自闭儿童在玩过家家……
等乔檀木考完的时候,衣橱里已经只剩下替换的夏衣、书柜上只剩下不要了的书、储物柜里剩下的芝麻糊粉啊方便面啊枸杞啊,也都按分量排好准备在最后的时间里吃掉,整个房间里就剩日用品和电器还散落四周。
乔檀木再次感慨洛檎的存在是多么地治愈,不然独自打包、独自面对这件越收拾越空荡、每一天都越来越接近自己四年前来时简单标配的样子,会是一件多么令自己感伤的事情。
乔檀木于是决定用剩下的在伦敦的日子好好带洛檎玩一玩,包括之前提过1666年伦敦大火后建立的纪念碑、首演了《哈姆雷特》、《李尔王》的莎士比亚环形剧场、诺丁山那边的波特贝罗路古董杂货市集、摄政公园的玫瑰花节、贝克街221B的福尔摩斯纪念馆(在门口可以拿个烟斗和卫士合照哟)、甚至还正巧碰到泰晤士河边一条老邮轮开放参观,船舱里还有钩子,当年供水手悬挂吊床在上面休息……
一路走遍伦敦的大街小巷,洛檎经常指着这个小拱门那个大雕像问这是什么,有些乔檀木知道,有些他都不知道,于是便一起凑过去看下面的碑文解释。
有时候乔檀木也会锻炼一下洛檎的英语口语,比如让他去问路之类。洛檎期期艾艾,但还都勇敢地去问了,对于turn left; go straight; that red building表示压力不大。
看着洛檎兴冲冲的样子,和相机液晶屏上的笑脸,乔檀木时而恍惚,会觉得看到自己四年前刚到伦敦的样子,一样的兴奋,一样的初生牛犊,一样的一无所知。他还记得迎新的第一周学校组织了伦敦一日游。那天天气并不好,却丝毫没有阻碍自己的兴奋激动,回到宿舍便和家里视频,把自己的照片发送过去。当那年自己回家的时候,就看到那些有自己在内的照片都被父母印了出来贴在墙和冰箱上,为了时时能看到自己……
洛檎在乔檀木面前晃晃手,唤醒了他的走神。
伦敦的天气那么好,和自己London Tour那日的阴雨天恍如隔世。
而身边忽然就有了这样一个无比亲密的人,也同样,恍如隔世。
晚上回宿舍理着新拍的照片,洛檎发了会儿呆,然后握拳,神情坚毅地向乔檀木提出,要在回国之前进行一次自己的卖艺收官之战。
乔檀木囧然,第一次听说卖艺也要有告别演出的……
那天乔檀木自然也陪他去了,就像参加小孩的幼儿园毕业演出的家长……
按洛檎的要求,乔檀木写了块小牌子竖在摊位前:“Last day @ Trafalgar; back to China soon(回国前特拉法加广场卖艺最后一天)”。
乔檀木没想到洛檎真的是拥有那么几个粉丝的,主要其实是国家美术馆门口的工作人员,每天看他不是卖艺就进馆看画儿的已经混了个眼熟,眼看这个认真可爱的东方瓷娃娃要走了,便纷纷轮流来找他画画,瓷娃娃也厚道,但凡眼熟的都不要钱,这让乔檀木很欣慰,总算没真的让他养成一个小葛朗台。
不过工作人员也没打算贪图一个学生的便宜,该多少钱就多少钱,让洛檎一下子就赚回了回国机票……一个椅子把手的钱……呃。
洛檎很不好意思地直挠头,于是把之前画过所有特拉法加和美术馆的画都送给了他们,最后还用大毛笔在地上画了挺大一副水墨特拉法加广场+美术馆,大家拍照不止,纷纷与地面上的画合影、与人合影。
乔檀木在旁边给洛檎拍着照,有点诧异,更多的是得意,把洛檎最喜欢的咧嘴笑拍了个360度无死角。
最后其中最喜欢洛檎的几个阿姨姐姐还跟他互留了邮箱(当然都是乔檀木的),并且送了他几张国家美术馆的明信片,里面就有洛檎最喜欢的几幅画,顿时乐得他被怪姐姐各种捏脸也毫不反抗。
那天夕阳西下,徐徐晚归的时候,洛檎也终于感受到了这两天乔檀木惆怅不舍的情绪。抱着一堆画具、礼品,跟自己交到的第一批鬼子朋友挥手告别,还有身后的广场和鸽子……
那也能算是他战斗过的地方不?
那天晚上,洛檎略有些闷闷不乐地挖着酸奶吃完,然后用手指头把剩下的又给随手东一道西一道抹脸上了,跟原始部落的图腾似的,就像第一次卖艺晒伤之后的酸奶面膜,首尾呼应,谨以此纪念他逝去的第一份工作。
乔檀木看着橘色夕照下那张明媚忧伤的花猫脸有点好笑,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用拇指刮掉了快沿着白眉毛滴进洛檎眼睛里的酸奶,反手再抹在他嘴唇上。
指尖上感受到软软湿润的触感。
乔檀木微惊地收回手。
这相识的大半年,这剖白内心的一两个月,这愈见默契的日日夜夜,都在慢慢软化他曾经枯涩干结闭门谢客的内心世界。
而这一瞬间,薄薄心门的最后一毫米终于破裂。他似乎听到一阵春暖花开,吹动自己内心小小风车的声音,呼,咕噜咕噜。
作者有话要说:
、水木清华
那天之后,乔檀木有种微醺的感觉,有点脚下踏空的茫然感,又有种矛盾的莫名笃定喜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既不打算对自己承认,也不打算对自己否认。可能是因为内心闭塞太久的缘故,太久没有情感能够穿过最表面的客气虚礼、穿过理智驱使的互帮互助、穿过君子之交的友情,能进入内心深处,触碰到实质。所以当它终又轻轻慢慢地转动起来的时候,乔檀木对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又茫然。
他几乎有些拙讷,默默按住心口——想,就让它自由而无用地静静转一会儿吧!
于是,为了抚慰惆怅的酸奶花猫国洛小酋长,也因为觉得这一走不知道要何时才会再来英国,或许还为了心中这几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临出发回国前几天,乔檀木还一时心血来潮带洛檎去剑桥玩了一天——其实之前他就觉得挺对不起洛檎的,在伦敦呆了一年,温莎城堡没去过、巴斯巨石阵没去过、湖区没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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