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树墩到树梢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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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树墩到树梢的苹果-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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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每次自己在他面前说起想念爹娘、画给他看自己的家人,乔檀木该是怎样的心情?
乔檀木一直说不缺钱、不用他太过省吃俭用,可其实是在用他父母留下的遗产吧?自己有什么资格用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洛檎抽了自己好几下,“笃笃对不起!”
乔檀木没想到小娃哭完了是这个反应,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洛檎指指电脑里乔檀木作为msn头像的婴孩照片,下面有很小很小的娟秀的字迹:
摄于笃笃一周岁。

他以为只是独自在缅怀,放在电脑里,每天开机关机都会陪伴着自己,装作那份爱意还一直在跟随。
乔檀木不得不再度用力克制自己不要红了眼眶。
强忍了一次又一次,眼底便是一道又一道血丝。

洛檎的眼睛也好不到哪里去,红得像只小兔子。他忽然想到什么,又翻身跪坐起来,略略高于乔檀木,伸出手捧着乔檀木的脸,非常认真非常虔诚地望着他的眼睛:“笃笃,你听我说,无论这一世他们经历了什么,吃了怎样的苦,你多么悔恨和他们过早地分离,但,他们这一世为人敦厚善良,他们将你抚养成人、教你知书识礼、把你养成这么善良又优秀的人,他们结下的都是善缘。他们的下一世,善因就会结出善果。你在他们这一世里做他们的孩子,承欢膝下,这也都是善缘。你不要太难过了,以后按他们的教导和希望,把你的路继续走下去,好不好?”

乔檀木睁大红红的眼睛,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可当他想起洛檎是哪里长大的之后又释然了。那一刻他看着穿着现代睡衣、说着得道高僧台词的洛檎,居然有一瞬间的笑意。
而当他把注意力放回到洛檎说的话时候,忽然有一种横在胸壑间多年的垒块,微微变松变软的感觉——虽然还堆积在那里沉甸甸的,但却不是那么硬那么冷,化作一种细腻而苍远的积淀。
是啊,所有父母对他的好,都会像一种美好的能量,在血脉里、在记忆里、在言行举止潜移默化里递延下去。每次姑姑姑父说起“笃笃这孩子说话的样子跟他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或者“笃笃妈妈把笃笃教得很懂事很会照顾人”,他就会觉得又伤感又慰藉,他无声无息甚至不自知地继承了许多许多,里面凝结着父母的心血,也是天定的因缘际会。
对活着的他,那些言传身教、那些点滴温暖都会影响他的一生;对离开这个世界了的人而言,那些因果德行,也会让他们走得平静安然,无怨无尤。

一路走好,爸,妈。
乔檀木抱着洛檎,默默远望着窗外无边的星空。

当远处传来大本钟四连当的时候,乔檀木忽然就想起了两人初遇的那天,两个陌生人在浴缸内外戒备地大眼瞪小眼;而仅仅是半年多后,两个人就会如此亲密无间,分享着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仿佛兄弟一般。抱着哭,拥着笑,相互安慰。
他忽然又想到洛檎说的那个词:相依为命。
这感觉的确不坏。
或者是,非常好。

那天之后,两人默契地再也没有提乔檀木父母的事,只是感情比之前更融洽了,从之前类似饲主和宠物的关系,升级为了一种有点共生共栖的状态。
两个人的关系微妙地从乔檀木绝对强者地位、负责维护弱者洛檎,变成了知道彼此的致命伤,所以谁也不比谁好过。
这种状态,不仅是更爱护更依恋,更有那种“什么都知道了,说开了,所以该干吗干吗吧”的真实稔熟默契感。
洛檎会想要学着怎么分担乔檀木的压力,他甚至在想如果回国以后如果不能卖艺,自己还能靠什么赚钱?
乔檀木也不仅仅想掏心掏肺对洛檎好,累了难过了也会抱着洛檎发会儿呆。虽然觉得依赖一个古人听着实在不靠谱,但每次的确会有些卸下重担的感觉。哪怕是暂时一点点时间,终究好过每天每年都靠自己绷着顶着。
在失去双亲的三年之后,乔檀木第一次觉得情感中又充实了起来,有血有肉,会有脉搏在跳动。

作者有话要说:




、明木张胆

无论如何看,无论在哪个时间点回头看,这件事都成为了两个人关系和共同生活中的一块里程碑。
他们就像一个“Y”字,从遥不可及,到相逢相识,到愈行愈近,到慢慢地将彼此的未来捆绑在一起。

洛檎“融入现代生活”的教程和实习都已基本成功结束。
既然洛檎在思考为长远计怎么样才能赚钱、为乔檀木分担压力,同时乔檀木也不像以往那么莽莽然地为洛檎挡风遮雨,两人很快就对洛檎需要新的课业这一点达成了默契。
乔檀木一个自己也没工作的毛头小伙思虑良久,觉得按照洛檎的特长来看,他将来总是走艺术路线的可能性大些。如果未来想办法去考个美术学院,就算洛檎主攻国画,也总要学贯中西一些。可问题是乔檀木不管对国画油画都一窍不通……抓耳挠腮了半天,只能冒着误人子弟的风险,想办法给洛檎搞点现代绘画艺术之类的资料、费劲儿地找了几个学习绘画的论坛、还有些油画欣赏什么的教程。看着洛檎认真学认真看的样子,真是无比心虚,就怕把洛檎搞得走火入魔,废了武功。
这让他又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自己一点不懂英语、却还为儿子到处搜罗学英语好方法的父亲。那种茫然焦虑却又全心投入的感觉,大概就叫做“责任感”。

好在洛檎毕竟是内行看门道,网上研究了几天之后,有一天他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洛檎拿了支铅笔在刷刷刷地练排线,很枯燥的东西,他却很平静认真的样子,一张纸又一张纸,铅笔头变粗了,削了继续练。
也是,想想他从小练毛笔和国画,也经历了不知多少枯燥辛苦的基本功了。
乔檀木悄悄松了一口气。

等到四月开春,洛檎已经能模仿平面图,画出比例、透视效果很正的立方体、切出很有质感的球体了。
于是乔檀木又设立了艺术教育预算,让洛檎每天自己去国家美术馆或者大英博物馆逛,反正门票不要钱,只有语音导览器每次收个几英镑,有普通话导览,听着也值了。

结果洛檎个小财迷简直绝了,第一次怀揣3。5英镑和几块面包,一大清早就进去租了导览器,等到太阳落山美术馆闭馆才回来。一脸兴奋地对乔檀木展示他满满一个本子的成果:“哥!我把它说得好的部分都全文听写下来啦!!!全都抄好啦!以后都不用花钱啦!!!”
乔檀木彻底崩溃了……

他低下头深深地进行了自我反省,觉得自己把曾经颇有铮铮傲骨的洛家小公子给养成了这副小守财奴的样子,实在是罪孽深重,愧对洛家列祖列宗的……

第二次起,洛檎果然再没花过一分钱,开始从“一日看尽长安花”模式,转换到深度游模式,每幅他有眼缘的画前他都会对照着听写下来的笔记看很久,站累了就坐在地上继续看。若还是看不透,就抄下画名,回来在网上搜。
在这个世界上,会对国画如此熟悉,却完全没见过西方美术的,大概也就洛檎一个人了。这种画法完全像是另一个世界,让洛檎每天都非常非常兴奋。国画其实有立体感有透视,但很少强调光和影,仅用水墨使得视野好像都在往远处淡化,向视力不能及的地方收拢;而油画则是从色彩到光影都有一种加重加深的感觉,把一切都往眼前逼近。这种对比让洛檎觉得突兀又惊奇,有时候梦里都是奇幻的色块砸在他的视网膜上,然后幻化成明暗和光影。
他格外想念教他绘画的父亲,想告诉他有一种画法是截然不同的,虽然这种画风并不符合古人偏好的深邃或悠然意境,但也已然非常成熟系统、独树一帜……
世界大概真的分了很多很多个空间,有很多自己以为唯一的可能性,最后会意外地见识如此异彩纷呈变幻莫测。

关系愈加亲密的一面是相互照顾相互依赖的责任感和亲密感,而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展现出更真实的自己。
其实说起来乔檀木和洛檎的性格是很不一样的。乔檀木比较循规蹈矩、谨慎踏实,而洛檎则比较天马行空、随心所欲。这也许和年龄差距有关,毕竟小孩子容易心性不定;或者也与成长环境有关,乔檀木在按部就班整齐划一的年代长大,而洛檎则一会儿在山上庙间像个野孩子,一会儿在家坐享加倍疼宠,还从小被冠以“可能会离开这个世界”这种玄幻的预言,怎么看都不会是个稳重务实的货,更像只时而乖巧时而捣蛋的小懒猫。之前只不过因为遭逢大变心头紧张、又要对饲主讨好卖乖,再加之虽然调皮但家教极好,因此绝不至于惹人烦,但和乔檀木小时候那种内向文静的乖绝对是天壤之别。
洛檎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愿意花功夫。比如画画,即使素描的基本功枯燥乏味,但他很乐于花功夫花时间;而乔檀木试图继续让他学数学什么的,就会被他以各种方法耍赖蒙混、讨价还价,比如,说哥我给你画幅画,今天就不做这二十道应用题了吧?或者啊啊啊我要睡懒觉,你扣我一个月的零花钱我也不起来……

乔檀木有时候觉得这样很好玩。
洛檎初来时,与原本他独自一人居住相比,自然是热闹很多。但那时洛檎只是乖巧顺从地做这做那,只怕讨了人嫌,因此也远不如现在这般胡搅蛮缠撒娇耍赖来得有趣。
他像个哥哥一样在教导弟弟,又像个考古学家在研究古人的表现和观念,甚至有时候像对待恋人一样琢磨洛檎的脾性和心情。
乔檀木初到英国时也谈过一次恋爱,很快随着家里出事、自己的情绪崩溃而无疾而终,于是那次恋爱,对乔檀木而言就类似一次“打卡”:已恋爱、非白纸,完。
而像和洛檎这样朝夕相处、感情紧密互动、为彼此负责,这对他而言是父母外的第一次。

到四五月份,天气足够暖和,洛檎终于精神抖擞地重出江湖,开始了他的卖艺之旅,而且服务品种也越来越多样化,简直可以很耍帅地说老子凭心情……
今天坐在小板凳上给人画国画肖像画,明天就拿支大毛笔蘸水在地上写字,后天还能用大毛笔在地上给人画肖像画……虽然画在地上带不走,但也还是有人愿意蹲下和水印肖像画合张影,然后满足地付钱走人。洛檎还曾计划间插穿他的穿越专用服站着发呆偷懒,却发现大半年里被乔檀木养得好,又长个儿了,穿进去也不显得那么松散倜傥了,只得作罢。

而等想研究绘画了,洛檎拍拍屁股,收拾家当转身就进国家美术馆去了,极其潇洒不羁,牛逼得一塌糊涂。
成功转型为了一个有思想、有追求、有性格的拽拽新星艺术家。

回到家,则瞬间变成最俗的孩子快乐地数钱,他认真地表示,用金钱衡量自己的事业发展水平是很有意义的,真的。
乔檀木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都还算好的,乔檀木很快发现,相比洛檎刚穿越来时飙他一脸水这种小儿科,洛檎捣蛋的常态是更上窜下跳式的。

比如某天直接挽起裤脚,哭花了个脸出现在乔檀木面前。
乔檀木被吓得差点从椅子摔下来扑街。
那个膝盖摔得啊……伤口一片暗红色,还杂了污泥什么的,乌七麻糟一片,让人简直不敢深看。当时血顺着小腿往下流过,现在干结了,衬着洛檎本来瓷白的皮肤特别触目惊心。
结果把乔檀木吓得抖抖豁豁之际,洛檎又瞬间变脸,张狂地大笑,无比欠揍地抬起“伤”腿,屈膝、伸直、屈膝、伸直,无比灵活。抱住乔檀木,得意忘形无比欠揍:“哥!我画的!像不像?!”
……乔檀木石化了。

居然卖艺界之间还流行学术交流么?!卖几天艺,居然把隔壁摊上外国哥们儿的看家功夫学了一半过来……
乔檀木顿时头顶三尺真火。
用枕头隔着屁股一阵暴打重锤,洛檎各种扭动蠕动……

睡觉前,乔檀木从床上居高临下伸手捏了捏洛檎的鼻子:“下次不许再拿这个来吓哥了知道不?下次再这样就、就……就弹小JJ!”
“什么是小JJ?”
“……”乔檀木失语,默默转身蜷起,早睡早起身体好。

过了五分钟。
“啊!我知道了!……我以为你们叫它大象的!”

“……………………………………………………………………………………”乔檀木的省略号暴涨成一道分隔符。

乔檀木翻身下床按着洛檎又是一顿打:“看什么不好!让你看蜡笔小新!让你看蜡笔小新!”
洛檎大笑,边躲边放粗了喉咙学小新的台湾腔:“哥哥,不要打到大象……”
“……”
乔檀木用上了内力,把小电饭煲抽得“滴滴滴”发出警报还不罢休,一溜儿葵花点穴手直接把小电饭煲reset到恢复出厂设置。

洛檎第二天还主动写了一份《怎么才能让我哥不生气》的检讨交给乔檀木,并且就此太平了几天。
乔檀木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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