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去看那温情脉脉几乎闪瞎了它狼眼的情景,噬月玄帝硕大的狼身忽然直立,周身妖力慢慢收拢进身体之中,一阵光芒过后,原处的大狼已不见了踪影。
玄铁柱之前,站着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男子,高鼻深目,五官轮廓犹如刀削,一头黑红色的短发,眉宇间尽是张狂肆意。那人身高比之长琴还要高上一头,四肢修长,肌肉遒劲,深棕色的皮肤上分布着大大小小无数伤痕,更为他增了几分匪气。
长琴略略抬眼,目光微微一凝——这只小狗人形的模样倒是不差,只是……
长琴左手将百里屠苏的头轻轻压在怀里,右手袍袖一扬,直接越过结界携了地牢上方那满是禁制之力的水,直接浇了噬月玄帝一身。
它竟然没有穿衣服!
“你又是所为如何?!”噬月玄帝咬牙切齿,就是明白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它也恨不能扑过去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咬下这个该死的白衣小子的一块肉。
全然忽略,一个灵体哪里有肉让它去咬。
“伤眼睛。”长琴移开视线,略有些嫌恶地道,“把衣服穿……”长琴话语一顿,继续道:“还是变成狼身吧,看着顺眼些。”
一只宠物已经让长琴郁卒,他哪里还能让某人身边多一个人呢。
噬月玄帝重重吐气——道渊,你的债欠得多了去了!本座为了你个混蛋道士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气,你等着,你给本座等着!!
噬月玄帝再度变化,光芒散去之时已然化身一头一人多高的黑色巨狼,比之普通狼族稍显威武,却也不似原形的过于庞大。
赤色的兽瞳之中尽是杀意。
长琴直接忽略,想当初巫妖大战无数,他一向是上到最前线,弄死妖族无数,也渐渐使得那些妖族在战场见到他之后不去理会其他巫族,自爆围。攻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噬月玄帝如此“单薄”的杀气,连让长琴施舍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蹙着眉,眼底阴晴不定地看着狼背上坚硬犹如刀剑的皮毛以及皮毛间已然凝固的血块灰尘……唔,说不定还有虱子,毕竟,三百多年没有洗澡呢。单一火属性的妖物,水属性最初级的法术冰封术,恐怕连一只最弱的小妖都冻不住吧。
长琴淡定地再度扬袖,直接从空气中提取出干净水源,着重于狼妖背部的位置,冲洗。这个很简单,费不了多少力气。
当长琴终于小心翼翼将百里屠苏放置在噬月玄帝背部那无比干净又因某法术而皮毛柔软的地方时,噬月玄帝连气都懒得生,只想着快点磨过这三个月,然而,立刻马上离开这个白衣混蛋的视线。
越远越好!
“平,稳,轻。”长琴挑眉看向噬月玄帝,道:“不要试图挑战本座的话,你不想知道后果的。”
噬月玄帝扭头便走,但身体明显小心地保持着一个很平稳的速度——一个自己打不过说不过骂不过玩不过的人,它总能不搭理吧。忍过这三个月,什么都好说!
长琴挑眉,这小狼狗倒是学聪明了。
轻叹一声,长琴略略垂眸扫了一眼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手掌,仰头望着上方潋滟的水波,仿佛透过那幽深的水幕便能够看到让他纠结又挂念,最后又不得不借他人之手保护的人。
至于那些被狼妖大摇大摆出水模样吓到了天墉众人铁柱众人……不好意思,那些是谁?长琴可不认得!
作者有话要说:二狗子,你的小命得保了~忽然想到,水上的N多人很可怜啊~~二狗子大摇大摆地出水了有木有。话说一直觉得铁柱观里的二狗子翘辫子很可怜,于是设定,不老实的话,甭想到鬼界找人!!于是……这也侧面证明了道渊对二狗子很重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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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是杂乱的;他好像都记得,又好像都不记得。
百里屠苏从梦中挣扎出来;逐渐清晰的视线里是一间普通的房间;怔怔地看了许久才恍然意识到他此时应在客栈之中。
鲜血,尸体;哭声,惨叫声,像是一个永远无法挣脱的梦魇。梦中的他无力奔跑无力反抗,身体的疼痛远及不上亲友被斩杀时候精神的崩溃。
那是梦,也是他逐渐恢复的记忆。
只是,梦境的最后他似乎又看到了什么;仿佛是个面带微笑的少年;身上穿着的是村里的巫祝服;但感觉上却和村里的巫祝不太一样。
而他像是一只撒娇耍赖的小猫——虽然百里屠苏很不想承认——腻在那个少年的怀里,嘴里胡乱地说着什么,不依不饶的样子看得百里屠苏心中掩面。
他隐约听到那个少年对他说“生辰快乐”。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百里屠苏微带自嘲地想道,他的生辰与族里的报草祭是一天,那天祭奠纵是再热闹,他们庆祝的也只是女娲族的节日,而非他韩云溪的生日。到头来,每年生辰连个对他说生辰快乐的人都没有。
说起来,那个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五六的年纪,这么小就取得了巫祝的资格了吗?会是谁呢……数遍了记忆里村中承继了巫祝血脉的一个年轻人,似乎都对不上。
想了许久,百里屠苏抬手扶额,面上现出些苦笑来——真是魔怔了,梦境之事哪里分得出真假,许是他一直希望幼年的时候有个人能宠着自己,所以在梦里就梦到了那样的场景。
“嗷——”屋内忽然想起了熟悉的鸣叫声,百里屠苏抬眼一看,正见着阿翔在桌子上蹦跶两下,黑豆子似的眼睛竟然泪汪汪的,翅膀一扇,肥硕的身躯像炮弹似的一头砸进了百里屠苏的怀里,随即发出了一连串的“咕噜”声,无比的委屈凄凉。
百里屠苏一怔,忙将阿翔捧在手上,只见阿翔原本一身油亮光滑的羽毛此时乱糟糟,漂亮的尾羽从中断了两根,再不复曾经的神气骄傲。
百里屠苏面色猛地一变,疾声道:“阿翔你这是……莫非,在追先生的途中遇上了什么吗?可曾波及到先生?!”
阿翔一愣,悲愤地“咕”了一声——失去了美丽羽毛的鸟明明是它,为什么主人问的却是那个弱得轻轻一碰就流血还害得它不能享用五花肉的人类?!
阿翔头一偏,将屁股冲着百里屠苏,随即翅膀一展,顺着窗户就飞了出去。徒留百里屠苏一人呆在屋子里,面上虽无表情,但眼底满是疑惑——阿翔这是……生气了?
不及多想,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红衣的丽人缓步走进屋子,正是红玉。
红玉提着一个红漆木食盒走了进来,见百里屠苏醒了,面上露出些惊喜的神色,道:“百里公子,你终于醒了。”
百里屠苏脱口道:“可曾追到先生?”
红玉一怔,随即笑道:“倒是小瞧了青玉坛弟子,他们在村外有接应之人,身法也是诡异莫测,我们追去没多久便失了踪影。”
百里屠苏:“……!!”
瞧百里屠苏的脸色难看,红玉轻笑着开口安慰道:“公子莫要忧心,想来雷严想威逼少恭为其所用,定不会轻易伤他!”
百里屠苏默然点头,心中却掠过不知是失望还是担忧的情绪——在水下失去意识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先生。想来……等等!水下!!
百里屠苏霍然看向红玉,沉声道:“那狼妖如何?我记得我在水下之时便失去意识,那狼妖……”
“公子放心。”红玉面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狼妖已不足为患。”只是苦了猴儿,也罢,为了安陆这千千万万的百姓,猴儿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将食盒放在桌上,红玉将里面的米粥取出来,道:“贤惠猴儿千辛万苦才熬成的这点米粥,公子昏迷两日一夜,定要用些为好。”
千辛万苦?百里屠苏看了眼桌上瓷碗中沉淀在米汤中颗颗有如珍珠一般的米粒,清香扑鼻,显然味道也是上佳。只是,这“千辛万苦”四字却有些奇怪。
这时,门外又冒出一个绑着铃铛,容颜娇俏的少女,眉眼怯生生的,不是襄铃又是何人!
襄铃见百里屠苏醒了,先是欢呼一声,随即扁着小嘴扑到百里屠苏的床前,委委屈屈地道:“屠苏哥哥要帮襄铃,帮大鹰,他、他欺负大鹰和襄铃!!”
“……他?”百里屠苏有些疑惑地道。
襄铃眼泪汪汪地道:“前天、前天襄铃被吓到了,屠苏哥哥去打大狼,打了好久,屠苏哥哥的师兄不放心说要下水帮你,可、可是……”显然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襄铃越发委屈地道,“那个白胡子老爷爷说大狼的气息近了,要我们小心,襄铃怕极了……结果就看到大狼驮着屠苏哥哥从水里走出来了……”
百里屠苏蓦然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你说什么?!”狼妖驮着他走出水里?它竟然没杀他,反而……莫非他在水下脱力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陷入昏迷之时感受到的熟悉的温暖,莫非也不是幻觉?!
忽然抬手按住了右肩——这处是那夜狼妖利爪划到,伤口几可见骨——指尖触到的是白色的纱布,隐约透着帝女玄霜的清雅香气。不禁有些迟疑地看向红玉,道:“这伤口……”
红玉挑眉,这也是她疑惑的事情,也不隐瞒,道:“并非我们所为,听小玲儿说狼妖驮着公子出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皆被处理完毕。看样子,也不似狼妖所为。”
红玉忍不住好奇,这水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公子身上伤势,以命相搏绝非假事,也不知水下究竟发生了怎样的转折,不仅公子身上伤势尽被包扎,连那桀骜不驯的狼妖也不得不看顾公子一二。
她是昨夜禁地坍塌后方才与方兰生赶到铁柱观的,她看那狼妖一身血气凶戾,绝非善类,看那铁柱观掌门也满是凶狠杀意,却因百里公子在它背上而不得不迈着极为平稳的步伐,纵是想要仰天嘶吼也极力压低了声音,根本不敢做什么大一点的动作……似乎,是怕扰了公子安眠一般。
红玉摇了摇头,不愿再想,无论水下发生了什么,于二公子无害便可。
百里屠苏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他隐约记得昏迷前身体剧烈的疼痛以及骤然乏力的手脚,嗡鸣的耳畔隐约听到了狼妖在吼什么,再之后便毫无记忆。究竟何人救他一命,他根本不知。
红玉见百里屠苏脸色愈加难看,遂将粥碗,关切道:“公子静养为先,养好了身体才有力气去救少恭不是?过几日便启程去衡山寻一寻青玉坛所在,公子你看可好?”
百里屠苏一向不会拒绝他人的好意,纵是胃口不佳亦是接下粥碗,汤匙在碗中轻轻搅动,倏尔想起了什么一般,道:“晴雪……她可还好?”
当日地牢之中的痛楚来得实在是突如其来,百里屠苏不知为何唯他二人感受到了那种痛苦,也不知为何他只疼了片刻便恢复过来,而晴雪竟会痛到昏迷不醒,身上明明没有伤口却血流不止。他隐隐觉得这和他当日所见到的记忆有关,但也仅仅如此。
红玉道:“晴雪妹妹昨夜便醒了过来,请了安陆的医生看过,身上并没有大碍,反而说晴雪妹妹身体健康得很。”
襄铃轻轻卷着垂在胸前的发辫,嘟囔道:“哼,那个坏……晴雪……姐姐……那晚流了那么多的血,吓死襄铃了,坏蛋!”
见百里屠苏面上仍带郁色,红玉长袖轻轻掩住口,美目间流转着促狭之意,道:“公子不问问猴儿怎样吗?”
百里屠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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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陆客栈,厨房。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
出奇的,一向和某只肥芦花不对付的方家小公子,在这一刻,竟然和阿翔出奇得一致——
方兰生恶狠狠地将手中的煎锅扔在地上,右手狠狠地抹了把脸,顾不上脸颊上蹭到的黑灰,冲着厨房的某个角落怒吼道:“我受够了,就算本公子每个月都帮二姐描绣花图样,帮三姐想新食谱,帮二姐夫捉鱼虫,我也不是你的厨师,你一头狼吃什么熟的,随便拿些骨头啃啃不行吗不行吗?!!”
阿翔恶狠狠地利爪抓起灶台上的一枚红番茄,黑豆似的眼睛里尽是凌厉的光芒,一个俯冲将番茄砸向某一处,鸟嘴大开:“嗷嗷喳喳咕咕——!!”
厨房内,一处采光最好地址最佳的空地上,一头较之同族强健许多的黑狼懒洋洋地趴在那里,黑色的长尾时不时轻甩一下,自有一种闲逸的姿态。然而,这头黑色巨狼面前的地面上却摆着一本摊开的书,赤色的兽瞳时不时便扫上一眼,或是伸出一只前爪,似模似样地翻页。
面对方兰生的怒吼罢工以及阿翔的番茄攻。击,巨狼眼皮都不抬一下,那枚汁水直流的番茄直接就被一团炽热火焰包围,硬生生地烧成了灰烬。随即懒洋洋地抬头,赤色的兽瞳瞄了一眼阿翔和方兰生,硬是看得厨房里一人一鸟冷汗直流。
方兰生双手向前,手握印诀,色厉内荏地道:“别以为本公子会怕你,那个老道士说了,你和木头脸签了契约,你根本不能害人的!本公子可是方家伏魔心法的继承人,你敢动手……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