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俨讨好地拉了拉他的手:“魏迟,我请你吃宵夜。”
魏迟吸了吸鼻子,严俨把他的手捏得更紧:“魏迟……”
魏迟认命了,垂下头,攥住严俨的手牢牢握紧手掌心里,口气委屈得不行:“真的?”
“真的。”
“那你现在亲我一下。”
“……”
不要跟魏迟比无耻、不要跟魏迟比无耻,千万不要……胖子的话刷屏般一行行滚过严俨的脑海。甩掉刚捂住些许温度的手,严俨没事人一样大步走进雨里:“假的。雨不会停了,我先走了,你赶紧回家吧。”
魏迟追上来,利落地脱下外套挡在两人头顶:“就知道你不肯。”几分真抱怨,几分假矫情。
严俨假装没听见,偏过头偷偷地笑。簌簌的雨点落在人行道上,溅湿了已经湿透的裤脚。
擦肩而过的人们无一不是健步如飞,“哒哒”的脚步踩进积水的池塘里也不见皱一下眉头。严俨被魏迟笼罩在外套下,偷偷抬起眼,打量他微微扬起的下巴和下巴上短短的胡渣。喝酒时,吹牛不打草稿的奸商曾经大肆吹嘘,自己当年也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校草一棵。下课后会有扎粉色头绳的小女生红着脸递情书,体育课上有温柔文雅的女同学备好冰镇饮料。所到之处不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那时严俨一转头,刚好看见烧烤店里的液晶电视正在播娱乐新闻,不知是哪位偶像正在出机场,满镜头都是尖叫哭啼的女粉丝。严俨很仔细地看了一眼,嗯,偶像这个发型我也能剪。然后回头很温柔地拍了拍魏迟的头:“乖,意淫伤身。”
现在看起来,或许、大概、可能、貌似、估计魏迟说的有万万分之一是真的。目视前方的男人表情很专注,眼眶深邃,鼻梁高挺,侧脸轮廓分明而线条刚毅。严俨陡然间想起游戏中那道始终一马当前的无畏背影。很英武,像个英雄。无论在虚拟中还是现实里。
严俨痴迷的目光里,英雄恨恨不平地开口了:“被人看见又怎么样?亲一下也不可以啊?”
………
九头身的英雄成了两头身的、吃不到糖的Q版吵闹小混蛋。
严俨痛苦地把脸扭向一边:“魏迟……”
“嗯?”
“你要是个哑巴该多好。”
大雨下个不停,人行道的彩色地砖被浸透出更鲜亮的颜色,街边商铺家家生意清淡,卖十字绣的年轻女老板气定神闲地坐在绣架前飞针走线,隔壁卖皮货的人家把音响放得震天响,《两只蝴蝶》、《香水有毒》、《月亮之上》……神曲勾魂摄魄。
嘴巴一刻也关不上的大小孩嘟着嘴把满腹的心酸都倒了出来:“你总是打击我,有时候吗,你也可以夸夸我的呀。我承认,我有一点点自恋,但是人总是需要一点鼓励的。被打击多了,我也会脆弱的。”
严俨心说,是啊,你脆弱,你真脆弱,凤姐也没你脆弱。
魏迟的表情很受伤:“严俨,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严俨想了想今天的遭遇,羞愧地没有出声。
“珺珺说我天天去理发店找你,没有做老板的样子。”
严俨点头:“她说得对。”
魏迟咬到了舌头。
龇牙咧嘴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为了陪你练级,我连阵营战都没参加。胖子他们差点没掐死我。”
有异性没人性。严俨大概能猜到胖子他们骂了什么。
魏迟慢吞吞地拥着严俨往前走:“还有,让你搬到我家,你也不肯。”
“我想再看看……”严俨无力地辩解。
魏迟垂头丧气地接口:“我就知道。”
看着他怏怏不乐的脸,严俨过意不去,主动伸手摸上他高举外套的手臂:“冷吗?换我来吧。”
魏迟惟妙惟肖地学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冷,我也想再看看。”
严俨气得瞪他。魏迟撇着嘴角,一脸的坏笑。
手机铃声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刻意捏细的嗓音在“唰唰”的雨声里抑扬顿挫地回旋:“启奏陛下,门外有一刁民求见。是接了还是斩了?”
路人纷纷侧目,有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严俨低声催促魏迟:“陛下,接了吧。”
魏迟慢条斯理地挑起眉梢,示意严俨看他高举的双手:“有劳爱卿。”一肚子坏水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严俨把手探进他的裤兜里摸索:“在哪儿?”
魏迟无限娇羞地向他抛媚眼:“讨厌,吃人家豆腐。”
严俨掉了一头黑线:“魏迟。”
“啊,别摸那里,不要……嗯……”
“信不信我去跟你外婆告状?”
“右边口袋里。”
“乖,这才是好孩子。”严俨猛地提高音量大声说道。不顾路人的侧目,他站在路口,像摸小狗小猫似地,和蔼地摸了摸魏迟湿漉漉的头发,“好了,我夸过你了。”
魏迟很无语,讪讪转开话题:“帮我看看是谁的电话?”
铃声已经断了,严俨把手机举到两人中间,魏迟探头过来看。亮起的萤幕不一会儿就落上了雨珠,严俨手忙脚乱地用手指拂拭。触控式萤幕自动翻转,在魏迟的手机里,严俨看到了睡着的自己。
手机里的严俨安静地合着眼,面容恬静,嘴角微翘。严俨不记得自己拍过这样的照片。
“呃……”来不及阻止的某人心虚地挪开眼。
严俨也傻了:“什、什么时候?”
刚才还大言不惭的人忽然羞涩地把脸转向街边花花绿绿的招牌:“我生病那次。我醒得早,你还在睡。”说不清是因为晨光太美好还是你睡着的模样太甜美,只是满心都想把这一幕留住,于是顺手抓过了手机……
后面的话,魏迟说不出口。严俨愣愣地看着他突然红透的脸颊:“所以那次你也不肯给我看你的手机。”
说笑打闹的那一次,从他的手机里翻出一张香艳火辣的美女图,不过随口开了几句玩笑,就被他心急火燎地抢回去。当时就觉得有些诡异,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严俨便抛诸脑后了。现在总算明白了原因。
“你说是就是吧。”魏老板平生第一次被逼问得那么局促。魏迟在心里默默地想,靠,老子卖盗版碟被员警叔叔请去喝茶也没这么哆嗦过。
严俨心里也不平静,脑中灵光乍现,另一个更大的问号浮出水面:“那么……那次说的也是真的?”
“什么?”倏地止住步伐,魏迟紧张得像只蜷起身体的刺猬。
严俨已经知道答案了,注视着他闪烁的双眼,慢慢用手指点上自己的嘴角:“你亲过我,这里。”
同床而卧的夜晚,他半开玩笑半认真:“严俨,我亲了你,在脸上,这里。”
原来是真的。
魏迟的脸熟了:“我……什么乱七八糟的!”
动作夸张地放下手把外套甩在身后,羞愤不已的魏老板拉起严俨的手大步流星往下一个路口奔:“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不知道,忘记了!”
“魏迟。”严俨叫他。
“有事以后再说。”头也不回地,魏迟铁了心要赖帐。靠,靠,靠,老子是纯爷们,老子说没有就没有。
严俨钉在原地不肯走:“就在这里说。”
“真的没有……”魏迟气急败坏地否认。
严俨柔和地望着他的眼眸,踮起脚,用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湿润的唇正印在他的嘴角。
“……”机械地咽下一口口水,魏迟的眼珠子瞪出了眼眶。
严俨贴着他的脸,轻声轻气地询问:“说,到底有没有?”
魏迟安慰自己,外婆说,做男人第一要诚实:“有。”
搂住他的腰,俯身把吻印得更深。
雨持续地下着,滚落云端的水珠自天而下连接成长长的雨丝,又纵横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低头撑伞而行的路人被雨幕隔离成一道模糊的背景。车来车往,落光了叶子的梧桐与绿化带里还未枯萎的碧草都成了凝固的色块。
魏迟在严俨耳边低喃:“去我家洗个热水澡再回去,嗯?”
严俨的呼吸有刹那失措。而后,几乎微不可察地,脸色绯红的严俨羞怯地点了头:“好……”
※※※※※※
贴着雪白瓷砖的浴室因为降水的天气而泛着潮,热水一开,腾腾的水汽雾一般袭上镜面。
“原来你喜欢对着镜子做。”身后的男人厚脸皮地调侃,“我记住了。”
“胡说什么。”不满地转身,严俨却不敢抬头看魏迟,目光触及到他的光裸的肩膀就不由自主颤抖。
淋浴房的玻璃门缓缓合起,挤在狭小的花洒下,严俨越发感受到魏迟赤裸的身体所带来的灼热:“魏迟……”
身体被推挤到花洒下,热水突如其来地落上被雨水淋得冰冷的皮肤。严俨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闷闷的笑声从魏迟的胸膛里传出:“别紧张。”
“你紧张,我会更紧张的。”魏迟说。
手指顺着水流小心翼翼地抚上严俨的身体,严俨又是一阵颤抖。
魏迟大喊:“哎,你别抖啊。”
严俨就更不敢动了,牙齿深深地嵌进嘴唇里,背脊贴着冰冷的瓷砖,两手怎么放都觉得别扭。
“严俨。”静默了一阵,魏迟突兀地开口。
严俨颤颤地张开嘴:“嗯?”
“我们聊天吧,这样太那个什么了,我做不下去……”
睁开紧闭的双眼,严俨一寸一寸地把目光挪向魏迟的脸,然后赫然发现,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一幅眉头紧皱嘴角抽起的石膏样表情。
小说电视里那种又色情又暧昧的气氛到底是怎么来的?脱得赤条条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歪着脑袋思考起来。
“噗……”四目相对,双双笑场。
“我就说嘛,气氛不对。”抓过严俨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魏迟不忘为自己开脱。
严俨无语望天:“原来你也紧张。”
“第一次谁不紧张?”魏迟不以为意地咕哝。
“什么?”水流声里,严俨没听清。
“没什么。”再不给严俨开口的机会,魏迟张口吻上严俨的唇。
用牙齿咬过被吮得发肿的嘴唇,再用舌尖叩开他紧咬的牙关,灵巧的舌驾轻就熟地探进口腔里四下探索。舌尖纠缠不迭,相贴的身躯靠得愈加紧密。
“魏迟,等下……唔……”
热水顺着身体的曲线从头顶流到脚跟,严俨被水冲得睁不开眼,感受到魏迟的手掌正缓缓从自己的头颈滑到胸前:“不冷了?”
“嗯……”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又觉得有什么要冲开紧咬的嘴唇从嗓子里奔涌而出,严俨不敢开口,只能模糊地回应。
魏迟的手指弹琴般在他湿漉漉的身体上跳跃,沾着水的指尖轻轻划过,就能激起他一连串的轻颤:“严俨,你又发抖了。”
背靠湿滑的瓷砖,严俨不由自主地弓起背脊,因为魏迟缠绕在乳尖的手指而不停后退,十指却又下意识地向上揉进他凌乱的发丝里,“你不要闹……嗯……”
“我没有。”一本正经地反驳着,魏迟倾身沿着他微张的嘴从唇角至牙齿舔过,一手缓慢地沿着腰线摸索到他的胯下,“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就要闹了。”
严俨的呼吸乱了。魏迟喷着炙热的呼吸在他耳边殷勤询问:“你平时是怎麽做的?这样?还是这样?或者……这样?”
迥异于平时的自我安慰,不曾经历过的力度与抚触几乎让严俨透不过气:“不,不是……啊……”
热水源源不断地从花洒里喷出来,白茫茫的雾气不停地从四周升起,任凭手指如何抓取,到手都是湿漉漉的空白,只有下身的快感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已然过速的心脏。
魏迟低沉带磁的嗓音在严俨耳边回荡:“严俨,你很敏感。”
恼怒的瞪视却换来一个天昏地暗的深吻。
想要更多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始终绕着前端打转的手指却磨人似地越来越轻柔。严俨收紧臂膀,不由自主地将身体向魏迟贴得更近:“嗯……魏迟……”
“我知道,我知道。”魏迟乐此不疲地吻着他,笑容温柔而又带一缕奸猾,“别急,我给你……呵呵,严俨……”
“嗯?”
“你这里没有我大。”
“滚!啊……”
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强烈的快感过后,严俨软倒在魏迟怀里。
手指还黏在他身上上下爱抚,魏迟搂着严俨的腰在他身后暧昧地揉捏:“怎么样?”
“魏迟……”
“嗯?”
虚弱地挂在魏迟身上,严俨悄不可闻地开口:“去床上……”
完事后,魏迟拥着严俨温柔地诱惑:“搬来和我一起住吧,为什么非要租房子?”
过了许久,严俨才从迷离中清醒:“我不是一个人住。”
“咦?”
“还有阿绿。”
蹄膀就要和女友结婚了,阿三阿四说会搬去跟同乡一起住。原本想,搬来和魏迟同住也没什么。结果,阿绿那倒楣孩子泪汪汪地跑来说,现在的房东要收回房子给儿子做婚房,他眼看就要露宿街头。于是,心一热,严俨出了个让魏迟吐血三尺的主意:“我也要租房,我们一起吧。”
“就是这样。”严俨语气淡定地把来龙去脉说给魏迟听。
魏迟的气场顿时黑了。默默无语地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无奈的魏老板掀被起身:“不说了,我去放热水给你洗澡。”
等了很久,严俨一动不动。
魏迟关切地弯下腰探他的额头:“怎么了?”
目光幽怨地看着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明白的白痴,严俨狠狠地咬着被子:“你觉得,我现在能下床走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