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陈云霄又皱起了眉头,死死盯着我的脸,但似乎如何都找不到焦距。最后他放弃,将手从我脸上抽开,只是淡淡道:“你住哪里?”
我报了王小鸣的旅店的名字,他却又皱眉:“我去那家店找过你,老板说他从来不认识和你。”
我只能打哈哈:“哦,那家老板记忆力不怎么好啊。”王小鸣不会记得我的,从1999年到2022年之间的时间,对我来说就像一个诅咒,一个禁锢,我如同冤魂一样在几十年之间来回穿梭,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记得我,却除了你,陈云霄。
陈云霄之后又问了点别的,比如我多大,在哪里工作,父母哪里人。我只能扯谎,说我是黑户,孤儿院长大的,没有父母。陈云霄侧头看着我,犹豫了一下,最后从西服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把你号码告诉我。”
我一愣,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手机,只能把王小鸣旅店的号码告诉他,他听到我说025的时候就抬头,眉头一挑:“你没手机?”
手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以前也用过,但自从发现手机对我来说也只有手表的功能之后,我毅然决然的买了块手表,扔了手机。我摇头:“没有。”
陈云霄垂下手,神色瞬间冷下去,他冷笑道:“是没有,还是不想告诉我?”
我奇怪地看着他,陈云霄对我的态度很奇怪呀。可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解释道:“我……我没什么朋友,所以手机用不上。”
陈云霄显然还是不相信,但他没有再坚持。
工地的工人得到承诺之后就不再聚众闹事了,有工人红着眼睛跑过来看着我,却是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用力地拥抱我。那一刻的感觉很奇妙,抱着的你的人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出于好心帮了个小忙,可是他们总是用复杂而难言的心情感激你,他们或许回报不了你什么,当时你却会觉得,这种无以言表的感激,是最好的回报。
这一刻,我想到过去的许多年里自己的碌碌无为,我突然决定,以后一定要多做点事情。
陈云霄的跟班看到我表情有些不善,几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沿着马路牙子慢慢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快要走到一辆黑色轿车前面的时候,陈云霄才突然停下来,微微侧着头看我,我也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有点放空,在我脸上找不到任何的焦距。他那副冷着脸皱眉头两眼放空的样子实在是太喜感了,我心里偷偷乐,嘴巴里问道:“是么事?”
陈云霄收回眼神,改盯着我下巴看,他道:“你,你这几天应该都在南京吧?”
我点头,“应该在吧!”其实我也不确定,搞不好今天晚上人就又没了。
陈云霄似乎不喜欢我不确定的口气,他又开始皱眉头:“我明天来找你,你不会今天晚上就要走吧?!”
我心里一乐,嘿,说不定就真被你说中了!嘴巴里却倒:“不会,不会!”
陈云霄像是放心一般微微吐了口起,肩膀也松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卡□,手机递给我:“拿着。”
我疑惑着接过来,陈云霄又冲身后的跟班挥了挥手,跟班屁颠颠地跑过来,陈云霄道:“手机卡。”
我和那跟班同时张嘴:“啊?”
陈云霄这次倒是说得眉头不皱:“把手机卡□。”顿了顿加了句:“以后这卡你就别用了,打点好里面的人,别让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魁梧的跟班在那一瞬间缩得很小很小,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拔出卡,双手递上手机卡,一脸痛心疾首,我估摸着那卡里应该有不少小妹妹的电话号码,果然,那位跟班慢慢抬脸,用一种比自宫还疼的表情看着陈云霄:“老大,能别删我卡里的号码么?”
陈云霄眉头都不动,将卡扔给我,我下意识接住,陈云霄慢悠悠道:“回头记得卡里充点钱。”
那位魁梧的跟班的瞬间流露出吐血的表情,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我憋笑憋得肝疼,陈云霄转过头来看我,却是什么话都没说。我疑惑着看他,在想他看什么呢?却突然眼睛一眨看到陈云霄的耳垂红彤彤的。我正莫名其妙着,那位魁梧的根本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你就是大哥……”
“咳!”陈云霄抬手一咳,云淡风轻。魁梧跟班瞬间耷拉了脑袋,屁都没一个。
我再一次疑惑了,这个陈云霄确实很奇怪啊!难道说,虽然这人冷漠了一点,但其实是个很懂得感恩的人,遇到三年之前的救命恩人,觉得无以回报所以送个手机再送个手机卡以表谢意?!
我摸下巴,真奇怪啊!
晚上回旅馆,我将手机卡插入手机里,刚开机,手机就叮叮直想,各种短信飞来;
【王哥,你在么?】【王大哥,人家几天崴到脚了……很疼很疼的……】【王大哥……】【王大哥……】
手机叮叮直响,每个发短信的女孩子名字都不一样,我将卡里的号码一一翻出来看,立马震惊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情圣啊!从倩倩1一直排到倩倩20,再从芸芸01排到芸芸22……
我……各种羡慕嫉妒恨呀!
不过没多过久,那些纷至沓来的短信突然在某一个时间点通通停住,再没有一条短信发过来。我想了想陈云霄和那位跟班说的话,猜想那个跟班应该是去通知手里里的人自己换号码了。
然后我闲着无聊,趴在床上翻手机,陈云霄的手机很简单,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的程序,和我以前在2011年用的什么智能手机相差还是挺大的。我摸了一会儿手机,打了会儿俄罗斯方块,闲着无聊把视频影音调出来,却突然发现一个加密的视频文档。
我想了想,随便打了个0,密码错误?再想了想,我又随便输入2001,没想到文件确定,竟然真的打开了!然后我就看到高像素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昏黄灯光,斜长的影子,那个熟悉的背影拎着几瓶啤酒慢悠悠沿着马路牙子走着。视频的时间不长,总共四十五秒,等那个熟悉的背影隐没在拐弯处时。屏幕突然一黑,可是这段视频却没有结束,那断视频之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近乎呢喃的低语:“我可以,成功么?”
我合上手机,仰面躺在床上,瞪大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这一刻,我想我可能明白了点什么。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下楼买早饭,在楼梯拐角处的时候看到王小鸣的男人,他笑着和他打招呼,他淡淡看我一眼,眼神不善,我搞不清楚状况,刚想上前去搭讪,他却指着一楼大厅的角落里说,“那个人等你很久了!”
我点头道谢,转过头去看到昨天那位魁梧的壮汉,他一身黑色西装带着墨镜一脸严肃的冲着我,我走过去,和他打招呼:“帅哥!”
壮汉眉毛抖了抖:“大哥让我来接你!”
我笑着拍他背,心想黑道真不是个好地方,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儿怎么搞得跟奔丧一样,我一边笑呵呵拍他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送到他面前:“从倩倩1到倩倩20,芸芸01到芸芸22的号码都抄了。”果然,我这话一说,壮汉的眉头就狠狠一抖。
我本来是用一种邀功的心情讲出了上面的一番话,结果面前的壮汉抬头问了我一句:“那我老婆的你抄了么?”
我:“……”
壮汉将纸条塞进了西服口袋里,手臂一伸,示意我出门。我没有犹豫,转身出门上了门口那辆低调的花冠。
花冠在仙林城绕了半圈,来到了国道之后的一个尚在规划的大楼,我下车仰头,看到这楼的时候足足愣了好几秒。陈云霄是在这栋大楼里工作么?可是我记得,这大楼在05年的时候被举报出是个违章建筑,中间牵扯了不少关系,南京半个城闹得沸沸扬扬的。
壮汉引我上了16层,一上楼我才发现,这个16层根本就不是什么办公区,电梯打开的一刹那,一个大约200平的宽敞房间呈现在眼前。
壮汉站在电梯里并不出去,只是伸出手臂道:“大哥在里面等你!”
我点头,疑惑着伸腿迈出电梯。可是右腿刚刚触地的一瞬间我就有些后悔了。我突然矫情地想到,也许我不该来。
很难想象陈云霄是如何将一个200平的办公区装潢成了一个巨大的私人房间,我左右张望两眼收回眼光。时空旅行的这么多年我看过太多形形□花样百出的好东西,有时候对我来说,好与不好,已经不能简单用看到的来评判了,就好这座大厦,规划的不好么?建造的不好么?好,都好,只可惜,05年的时候,它就会成为一座废墟,成为许多人葬送仕途的石碑。
我走到沙发边上坐着,看了看手表10点03分。我想这也许是陈云霄暂时住所。
10点10分的时候,陈云霄从我右手边的一个房间里走出来。头发半滴着水,身上有一股子清新的水汽味道,可是神色却很疲惫,似乎刚刚睡醒。
他看到我眼神却有些散,他又在试图寻找焦距。我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陈云霄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眼睛试图看我:“你在哪里工作?”
他竟然还在查我!?我只能耸肩道:“我没有工作。”
陈云霄看了看我的衣服和手表,表情淡淡的:“没有工作戴名表?”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既然查过我了,就应该知道我其实什么都没有留下,我昨天告诉他我是黑户,又告诉他自己在孤儿院长大,其实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地方。没有身份的孤儿,是进不了孤儿院的。
陈云霄没再问什么,只是依旧看着我,眼神有些不太确定,可是他之后说出的一句话却突然让我觉得,这个冷漠的陈云霄还是挺有那么点意思的。
他说,“我查了最近20年的死亡登记,没有你!”
004
我听到这话的时候足足愣了两秒,两秒钟之后,我直接笑倒在他的沙发上,我说:“陈云霄,接下来你想说什么?”
陈云霄英俊的脸没多大表情,眸子却是一闪:“我问过龙彪你长什么样子,他姐姐是美术老师,他从小就会画画,他给我画了一张你的素描。我可以确定的是,应该只有我看不清你的脸。”
我擦了擦睫毛上笑出来的眼泪水:“然后?”
陈云霄:“我想对你来说金钱、权利或者其他都不是你想要的,或者给你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我的笑渐渐收敛,此刻的陈云霄又让我回想起了2001年的夏天,那个时候,有一个被揍成猪头的男孩儿沉着冷静着等我救他。
其实,那个时候的陈云霄就已经有变得没有多少人情味了,他也许早就习惯了黑道厮杀不公平的残忍生活,习惯了用利益的诱惑来让其他人屈服。
包括现在的我。不是谈判不是商议,陈云霄高高在上,我们的地位并不对等,就算我三年之前曾经救过他,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笑着看他,眼神平静,“那在你看来,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最想要的?”
陈云霄用确定十足的口气道:“朋友,亲人,爱人!”
我亦平静看他,和三年之前比,陈云霄又老成了许多,他从我昨天的态度和话里面竟然琢磨出了一些东西。在他看来,我这只“鬼”就是个孤魂,我需要朋友亲人爱人。
我深吸一口气:“所以,你能给我什么?”
陈云霄这个时候却突然扯唇笑了一笑,眸子虽然清冷,可我看得出来,这个笑容是印在他眼睛里的,他发自内心在笑。
然后,我听到他说道:“虽然我已经结婚了,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什么?”我有点没听懂,抬眼疑惑得看他。
陈云霄的耳垂却突然通红,可面上好是淡淡的,就好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你可以留下来,我会给你找个住的地方。而且,我喜欢你,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惊愕地坐在那里,将他的话消化了许久。半响之后,我从沙发里坐起来,双臂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看着他道:“陈云霄,你在诱惑我?”
陈云霄的耳垂依旧通红,他十指相互交叠,信心十足的样子:“也许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不过我想我会是个不错的爱人。”然后他有点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脖子也红了起来。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告诉他我会随时随地进入时空旅行,根本不可能呆在他身边;又或者告诉他我不想要一个同□人?陈云霄摸着耳垂,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我,似乎在等我的回复。
这一刻的陈云霄多像一个青春懵懂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儿,我无法回复他,可他提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我心动了,真的心动了!我需要一个亲人,亦或者爱人。
那天我没有给陈云霄任何的答复,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我们坐在沙发上像两个三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随便聊了许多东西,他甚至还和我讲起了他的父亲,一个纵横黑道40多年的黑帮老大。陈云霄回忆的时候眼神很平静,他平静的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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