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夏国戎装,前来通报的人始终低着头,此时嘿嘿一笑,拱了拱手,“多谢殿下带路。”说完不等煌沐出手,逃命似的跳上周围的一匹马,随手扔了一枚火折。
煌沐一时不差,知道自己中计,不禁气急败坏,火势却已蔓延起来,那人显然是夜枭之一,知道如何才能制造混乱,而他要做的只是趁乱逃脱而已,自有人会顺着煌沐眼下所去的方向,寻找那被关押的人质。
假传消息的是珠衔,暗中尾随的则是阴鸩,阴鸩最擅长的便是刑囚之事,这些事自然也少不了要在暗处进行,在夜色之下,他便如一只夜鸟,能根据最细微的线索找寻猎物。
只不过,这次他要找的不是真正的猎物,而是被囚的人质。
月明之夜,大火帐幕之间蔓延,被夏国士兵一起扑灭,在混乱之中一队人马遥遥而来,时机插的不谓之不准,显然是早有准备。
“南宫苍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煌沐被怒火烧红的眼睛兼职像要冒出火来。
“二皇子殿下,多日不见,不知伤势可好了些了?”这语气这神态,就连这笑容都与昔日别无二致,坐在马上的人状似关切,言语之间却隐含嘲弄。
自莫凉山一遇,双方各有损伤,都需要时间养精蓄锐,而如今距离那一战不过短短数日,煌沐没料到南宫苍敖会这么快找上门来。
但来人确实是南宫苍敖,黑衣黑发,明月之下长刀在侧,遮日半鞘,寒光凛凛,这模样这气势,尽管煌沐不想承认,但普天之下确实绝无二人,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会飞信拉拢,只为将此人留作已用。
早知会有今日,当初就该想个法子将他了解才是,可惜后悔已经晚了。
“只带这些人马就想与我一战?南宫苍敖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煌沐这话不知是讥是讽。
“与你一战,何用旁人,我若想要你的命,你早已活不到现在。”与煌沐的恨意相反,马上的男人言谈之间竟显得很是随意,遮日刀还在腰间,竟连拔刀的意思都没有。
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将他放他眼里!对南宫苍敖而言,他要她的命,仿佛就如捏死一个蚂蚁那般简单,所以他暂时还不屑要他的命?
身为皇子,曾经也在南宫苍敖面前高高在上,煌沐哪里忍受得了这般的气,“是你自寻死路,来人,杀了他们!”
一声高喝,兵戎相见,夜幕之下营地内火把亮起,混乱的人马再次集结。
此地是煌沐麾下扎营之处,前后左右全是他的手下,南宫苍敖这么闯来,简直大胆到让人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显然从未打算硬拼,虽然闯入营地,却只是带着数十人,与此地上千人周旋起来。
人数不多,但夜枭们各个是江湖高手,要对付着普通士兵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这么纠缠下去对他们也没多大好处,以寡敌众,难免有大意的时候。
南宫苍敖为的就是拖延,将煌沐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煌沐也不是蠢笨之人,这会儿不知是因为被恨意蒙蔽,还是为了其他,只号令手下人马与他交手,并不要扎营在几里之外的人马前来支援。
为不让夜枭们被困于其中,南宫苍敖未曾让他们摆阵,而是使的游击之法,战局正在不断扩大,双方相持不下。
煌沐理当看得出南宫苍敖此来是有它意,为的就是绊住他,虽然知道,他却并没有特别去做些什么,似乎除了想要南宫苍敖的命之外,其他的并不太着急。
心思一转,南宫苍敖陡然想到了什么,手中长刀划起一个弧度,带起血雨落下。
与他相隔十数丈,煌沐似乎窥知了他的想法,哈哈大笑,“南宫先生,你以为那贱人向你求援之事我会一点都不知道?告诉你,关押人质的地方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人前去送死!而今既然你在这里,那里的一定是君湛然了!不知道他如果出了事,你会怎么办?”
湛然!南宫苍敖脸色一变。
煌沐不是危言耸听,见他神色变化,笑的更为得意,火把照耀下,狰狞如鬼的脸在头盔下笑容扭曲,“本殿下改变主意了,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亲眼看着君湛然死在我手上!我要你亲眼看着——最重要的东西——被毁灭殆尽——”
傲然随君心 第二百零三章 死亡陷阱
煌沐恶毒的笑声在夜空之下回响,随之而起的是南宫苍敖的怒吼。
最重要的东西,除了君湛然,没有其它。
而此时此刻,君湛然正随着阴鸠,循着线索前往人质关押之所,他一心想知道,煌沐手中的人质究竟是谁,会令北绛如此在意,情愿交出自己的兵马,临阵倒戈,走上亡国之路。
夜色深沉,渐渐远离夏国营地,砍杀声渐消,阴鸠在前领路,一路上夜色沉静。
君湛然而今的情况并不太好,他的手腕经脉受损,不可妄动内力,自然也不可能再用他的翻云手,最擅长的毒物也早已用完,这一次行动他本不该参与,但若什么都不让他做,他定然无法接受。
所以不等他开口,南宫苍敖便答应他参与救人之事,好像他早就知道他会说什么,也早就知道他不会答应独自留守。
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成为毫无用处的废人,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在经历过宁愿自残也要求得生存之后,他已不想再压抑下去。
他要亲自动手,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有再多的危险。
而对于这一点,南宫苍敖竟然比他还要明白,他似乎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他从来不甘成为弱者,哪怕暂时处于劣势。
这个人啊……想到南宫苍敖,君湛然忍不住笑了笑,叫另一侧的阴鸠看的有些傻眼,不是没见过君湛然的笑,只是从未在这样的夜色之下见过这要的笑。
“倘若大夏亡国,君楼主可会成为一国之君?”阴鸠忽然这么问,突兀的话令君湛然微微挑眉,感到意外。
“这是你想知道的,还是你们盟主想知道?”他不确定南宫苍敖是否有什么打算。
阴鸠生怕他误会,连忙解释,“和盟主无关,不过是我忽然想到的,假若君楼主登基为王,雾楼会如何?鹰啸盟又会怎么样?”
雾楼、鹰啸盟……君湛然注视前路,没有回答,阴鸠没有再问,让君湛然知道这个问题是不少人在关心的已经足够,他还不想死,更不想被踢出鹰啸盟。
线索指向北方,那是距离煌沐的营地不远的一处小镇,怕受战火波及,镇子也筑起了围墙,到了夜晚便会关闭大门,少不得要翻墙面入了,阴鸠作了说明,对身后数十人打了个手势。
肖虎是其中之一,点了点头,准备一会儿打个前锋探探路,君湛然却忽然开了口:“无论夏国如何,我和南宫苍敖如何,雾楼还是雾楼,鹰啸盟也还是鹰啸盟,至于其它,我还没有想太多,在那之前,还是先想想怎么把人救出来再说,北绛不平,何谈其他。
没想到他会回答,阴鸠意外的停下脚步,君湛然就站在几步之遥,看着城门,方才的话好像不是他所说,他的脸上神色淡淡,束起的发在夜风之下微微拂动,说话的语调还是一贯的平淡。
“阴鸠,在还未事成之前说这些,有些多余了。”从他的话里听不出是否有指责的意味。
阴鸠本来也不是多话的人,点头不再多言,肖虎却想到,不知楼主的心里是不是也如脸上表现的那么平淡。
他常伴左右,多少看得出君湛然的情绪,虽不如南宫苍敖那么了解,多少也知道,这个问题在楼主的心里有些分量。
不过就如君湛然所说,北绛不平,夏国不败,何谈其他?眼前还是救人要紧。
对高手而言,要翻过一座数人高的围墙,丝毫不是困难的事,所以君湛然一行很快便进了镇子,煌沐必定公在镇子里安排人手看押人质,要找人被关在哪里,只需看看哪里守卫最严即可,并不太难。
镇子不在,十数个夜枭分头行动,很快便找到了人质关押之所,而肖虎当先带人探路,将镇子里里外外的地形摸了个清楚。
这些事做完,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君湛然等的并不太久,他的耐心也一直很好,等目标确定便准备行动,在这里救人不宜声张,若能暗中行事把人“偷”出来,不伤一兵 一卒,才是最好的办法。
“嘿,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们常做,君楼主无须担心。”夜枭之中有人听完君湛然的
话自夸般的开口,被同伴斥责了一声。
“胖子!胡说什么!什么偷鸡摸狗,那是寻回被盗的赃物!”夜枭之中瘦瘦高高的年轻人生怕被君湛然误会,这番胡言乱语若被盟主知道了,还不定会治他们什么罪。
“偷鸡摸狗也没什么不好,最终达成目的便是了。”君湛然倒不介意,他早就知道鹰啸盟的人做事从不在意什么手段,南宫苍敖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否则也不会与他纠缠至今。
一胖一瘦两名夜枭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心里暗道,如果是君湛然当了皇帝,对百姓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总比眼下皇族那些假仁假义之辈好的多。
的夜枭们眼里,这次行动虽然重要,却不是太难,他们经历过各种阵仗,撇开人质的身份和重要性不论,这不过是“偷出一个人”而已。
看出他们的想法,君湛然顿时明白,南宫苍敖也正是这么想的,才会答应他参与此事。
人质就在镇中心的一栋院子里,从门庭显露的气派来看,些地是商贾所居之处,大隐于市,大抵就是如此,人来人往,便也就没有人会去注决出入的人都是练家子了,即便注意到了,也只当是有钱人怕死,多顾了些护院。
据夜枭回报,院子里的暗哨不少,其中有一栋楼更是被守卫重重看守,人质显然就在其在无疑。
众人等候,就等君湛然发令,便会按照之前的计划,分头引开看守注意,另一拨人前去救人,当然也做好了被发现原准备,届时大不了打上一场便是,对方虽然人多,但他们又不是要分什么胜负,只管救了人便走。
君湛然已离大门不远,他直直注视着眼前院门,眼神一动不动,众人久候,却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楼主”肖虎不知道有什么不对。
君湛然没有回答,却忽然对阴鸠说道:“带人再去周围查探。”
“不动手?”阴鸠并不是质疑他的命令,只是觉得奇怪,在他身后那名胖夜枭忍不住开口问道:“莫非君楼主觉得有什么不对?”
瘦子拉了拉他的同伴,对他摇头,示意他不要瞎问,君湛然已经答道:“是不是定要知道哪里不对,才去查探?”言下已有不悦。
肖虎觉出几分异样来,“楼主觉察到什么了?”若非如此脾气不会如此急躁。
君湛然不答,只对阴鸠喝道:“快去!”
他的语气严厉,阴鸠连忙领命,君湛然立于原地不动,不言不语,所有人却都能从他锁起的眉头看出不对来。
月色蒙蒙,云团终于缓缓移开,风已经停了,树叶枝桠也静悄悄的,不见晃动,月光之下君湛然的目色幽暗,隐约间,他觉出某种危险的味道。
“此地不对,周遭太静,静的异样,如此城镇断不会没有犬类,夜半时分,无人打更,不闻犬吠,就连挑担半夜做买卖的小贩都没有,此地虽小,未必有花街巷,但早起做买卖的总不在少数,到了这个时辰,也不见有半个人影早起准备……”
这么一说确实不对,众人脸色一沉,阴鸠带着人已经走出些距离,君湛然忽生警兆,“阴鸠!回来!”
阴鸠回头,只这一愣神间,嗖嗖几声同阵箭雨疾射而来,君湛然登时明白他们已中埋伏,但没有想的是,箭雨却不是来自那栋院落之内,而是他们眼下所处之地,酒楼。
他们在酒楼门外树丛之下,箭雨如织,众人连忙招架,君湛然回首之间,却见一片红光蔓延,灯火乍亮——
漆黑一片的镇子,被无数灯火点亮,仿佛燎原的星火,各家紧闭的大门倏然打开,数百钢刀的寒光划开了夜色。
“这镇上所有人都是煌沐的手下!我们已经中计!”即便是君湛然,此时也不由变了脸色。
埋伏并不在那栋院落中,也不酒楼内,而是在每一扇门后,里里外外,无处不在。
自他们踏入这座镇子起,就已掉入煌沐设下的陷阱。
夜色深沉。
天边忽然毫无征兆的开始刮起大风,卷起火把上火星点点,映入南宫苍敖的眼,烧红了一片。
阴鸠离开已经有一阵子了,他去寻关押人质的地方,君湛然便是跟着他去了,就算还有其他人,但到底能不能对付的了煌沐事先设下的陷阱,就连南宫苍敖也不敢肯定。
人一旦有了牵挂,那牵挂便成了心口上的轮月,任何时候想起,月色终会照耀,只看月色,往往就会忽略了其它。
因为太过在意,反而不能理智的判断,南宫苍敖手中寒光闪过,遮日刀下又添亡魂,血色溅上脸庞,点点猩红,“煌沐,你该死。”
不见起伏的语调,杀意陡升。
假若说之前南宫苍敖对煌沐还有戏耍之心,那这一刻便是起了必杀之志,周围砍杀之声四起,他们之是相隔至少数丈,他这短短的一句你该死,煌沐竟听的清清楚楚,半点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