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甩大刀,他走到了最前方。何冲在他身后紧紧跟上,所有的士兵们挺起了长枪,走向了他们的即将战斗的地主。
床弩兵们咬着牙将床弩绞上弩箭,钢刀就放在他们身边,将最后的弩箭发shè完毕,他们便也将冲到最前方。
火把越来越近,将天空照得亮如白昼,看着外面的情境,李富贵却有些傻眼了,来的不是兵,而是百姓,男女老少,形形sèsè,衣衫各异,但有一点相同,他们脸上带着愤怒的表情,他们的手上持着各式农具,或者说,现在叫兵器。
“怎么是老百姓?”何冲喃喃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我们?”
李富贵也不理解,看着外面那一张张愤怒的有些变形的脸孔,看着他们望向自己这些人仇恨的眼神,李富贵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征北军走到那里,都是极受百姓欢迎的,可以说,征北军的政策就是打击豪强,扶持弱小,以最基层的百姓为政权的基础,什么时候他们成了老百姓的敌人了。
“杀光他们!”一个最多十几岁的孩子尖厉的声音响起。
“杀光他们!”一位老人振臂高呼,“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让他们先死!”
“杀光他们!”更多的人喊叫了起来。
喊声城惊天动地,营垒之内,所有人的脸sè都变了,他们杀过蒙人,杀过土匪,但他们从来没有杀过老百姓。
“怎么办?”何冲颤声道,手里张开的弓弦无力地垂了下来,与外面的人一样,营垒之中的士兵都来自于贫苦百姓。
李富贵终于反应了过来,在延州,能煽动老百姓的就只有覃理丰一人而已。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平湖所有的人对他们仇恨如斯。
“凡进攻我者,皆为敌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幼!”看着步步逼近营垒内的这些人,李富贵从何冲手中取过弓箭,手抖动了几下,终于还是一松手,哧的一声,利箭破空而至,将那个振臂高呼的老头shè倒。
这一箭,旋即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密密麻麻的老百姓从四面围了上来,哭喊着冲向栅栏,他们的脸上,带着惧怕,带着惊骇,但却义无反顾地冲了上来。
“shè击!”李富贵怒吼道:“想想你们自己,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想要活着的就战斗!”
“杀!”营垒之内,余下的十台床弩发出尖啸之声,破空而至,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开出一条条血胡同,弓箭手不需瞄准,只要将手里的箭shè出去,就能杀死一个人。
进攻的主力在这一刻,突然换成了那些手持羊叉,钎担,菜刀,扁担的百姓。
“杀!”一个士兵带着哭腔,将长矛捅进栅栏外一个女人的胸膛,抖手收了回来,看着那个女人双手箕张地倒在他的面前。他嚎哭着,又一次刺出,这一次倒下的是一个半大小子。
“妈妈!”倒下的那孩子只来得喊了一声,大口的血沫便从嘴里喷了出来。
第五百一十四章:玉碎
廷州,小扬庄,距离平湖县栖霞山约百里,平素这个寂静的小山村陡然之间便热闹了起来,旌旗招展,人喊马嘶,第五营的旗帜高高飘扬,从延州各地赶来的第五营各路人马正源源不绝地向着这里汇集,一座小小的四合院之中,云昭的行辕便设在这里。**
在云昭的直接命令下,第五营正在集结,包括了云昭的亲兵营,姚长坤的制置府使卫队,超过两万人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迅速结事延州战事,腾出兵力,是云昭为了应对有可能地相州问题而制定的战略。
延州的草家军,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所要担心的,是在延州城的蒙军勃律介入的可能。迅速地结速,尽量缩短蒙军的反应时间,将是有效的策略,蒙人现在内乱未休,应当没有余遐来与征北军争夺延州的控制权。
随着声声号角声响,一支支军队在小扬庄稍作停留,便开始向着平湖县进发,他们的目标是直扑草家庄,直接摧毁盘踮在平湖的这一支地方武装。
小小的四合院之中,云昭对着地图正与姚长坤商讨着在摧毁草家庄之后,如何应对有可能地来自蒙军的反应,刚刚敲定了一些细节,院外便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一名哨骑脸sè惨白地冲了进来,竟然连应有的礼节被忽略了也没有注意,看着云昭与姚长坤“都督,不好了!”
云昭心头一跳“怎么一回事?蒙军大规模地出现在了平湖?”在云昭的心中,能够对征北军造成威胁的便只能是驻扎在延州城内的勃律的蒙人部队。
“栖霞山,李富贵将军那里,李富贵将军在栖霞山遭到了敌军围攻,危在旦夕!”哨骑道。
“李富贵虽然只有千余人,但只消立下营寨,内有强军,外有吴凡骑兵策应,草家军那鼻渣还能打穿他的营垒不成?”云昭沉声问道虽然没有看到李富贵是如何应对草家军攻击的,但是这是最基本的应对策略,李富贵身经百战,不会连这些都搞错。
“是,草家军与李将军熬战了四天,对李将军的营垒无计可施,但是他们他们……”
“说!”云昭突地怒吼起来。
“草家驱动了平湖数万百姓,于昨夜开始围攻李将军大营!”
“数万百姓?”云昭几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胡说什么?”姚长坤也紧张起来。/
“1小人不敢!小人在平湖看到还有无数的百姓正在拼命地赶向栖霞山方向,我们抓住了几个掉单的百姓,审讯之下得知是草家号召所有的平湖百姓赶往栖霞山消灭侵略者,他们说我们征北军是土匪,要抢他们的粮,抢他们的粮食,烧他们的房子说我们比禀军还要残忍。
现在几乎所有的平湖百姓都在向栖霞山聚集。1小人估计,小人估计,只怕会超过十万人。”
云昭脸sè铁青,一把抓起桌上的易水寒,提起破军大步便向四合院外冲去。
“蒋旭!”他大声喝道。
“都督!”蒋旭一溜小跑过来。
“集结亲兵营,随我出击!“云昭喝道。
“是!”蒋旭迈开矢步,冲了出去。
“都督!”姚长坤一把拉住云昭“亲兵营的人来够,请都督集结第五营所有骑兵,前栖霞山驰援末将率步卒随后赶到。希望还来得及!”
“最好还来得及!”云昭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
第五营分属各部的骑兵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到了小扬庄之外,共计有三千余人,加上直属姚长坤的制置使府直属骑兵近五千骑兵沉默地整理着行装,第五营主将李富贵在栖霞山遇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军中每一名骑兵都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栖霞山。但小扬庄距离约百里,即便全力奔驰,也得二个时辰以上,考虑到随后还要作战,最快他们也要三个时辰双后方能赶到栖霞山,李富贵将军,还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吗?
“走!”云昭一马当先,战马长嘶声中,窜了出去,五千骑兵卷起滚滚长龙,狂奔而去,随后,一万五千步卒在姚长坤的的指挥下,
向着平湖急速推进。
栖霞山营垒,栅栏早已被推翻,营内的壕沟被层层叠叠的尸体填平,内里,到处都是尸体,几乎没有插脚的地方,李富贵的大刀已经折断了一半,手执着半截大刀,他半屈膝跪倒在地上,在他的脚下,亦不知倒下了多少人,这其中,有自己的弟兄,也有无数衣衫破烂的百姓,李富贵胸前挨了数刀,一条腿上也挨了几棍,腿骨早已折断,根本无力站起,以大刀拄着身体,他尽量不使自己倒下,簟家军在大局巳定的情况下,巳悄然退走,聚在这里的,是数万的平湖百姓,站在高高的尸山之上,李富贵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心头惨然。
啊!他突然仰天大吼起来,猛一使劲儿,竟然站了起来,断掉的腿骨上的剧痛让他头上掉下大颗的冷汗,面目狰狞地他让周围包围着他的人全都仓然后退,现场一阵大乱。
李富贵仰天大笑,虎死不倒威,即便老子死了,威风也还在。他高高地举起大刀,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天边漫天的烟尘卷起,烟尘之中,时隐时现的那面熟悉的军旗让他热泪盈眶,来了,终于来了,弟兄们,都督来给我们报仇了!
李富贵高举着大刀,仰面朝天,轰然倒下,倒在他身下,无数弟兄的尸体当中,嘴角兀自带着笑意。
“他死了,他死了!”有人惊喜以叫着,将手里的兵器投掷在李富贵的身上,李富贵毫无反应。
“他死了!”人群爆发出如雷般的欢呼声,一涌而上,前面的将手里的兵器向着李富贵的尸体乱斫下去。
马蹄如雷,自天边隆隆而来。旌旗招展,一队队的骑兵出现在栖霞山外围。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怯懦和勇敢有时候能完美地在一个人身上集中体现,当人多势多之时,勿需有人鼓动,下意识地便会扑上去狠狠地去撕咬对手,一旦发现对手无比强大,根植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便会突然爆发,从大无畏到胆小如鼠,转换得让人目不遐接。
凄厉的军号声,隆隆的马蹄声,让歼灭了这股他们自认为的侵略军而正狂喜不已的数万百姓瞬间从天上回到不间,四面八责围上来的数千匹战马让他们茫然失措,外围的人开始发足奔逃,想要远离这片危险的区域,然而在骑兵的面前,这些奔跑都是徒劳的,一小队一小队的骑兵从大队之中分离出来,将这些人向回驱赶,不听号令者,立即便被无情地shè杀。
当奔逃中的人意识到,只耍不往外跑,而向中间大多数人靠拢便不会遭到杀戮的时候,他们又返转了身子,向着栖霞山这边奔来。
但此时,栖霞山营垒这边的人正拼命想要远离这片区域,因为这里躺在那些骑兵的同伴,毫无疑问,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同伴都已变成冰冷的尸体的时候,怒火将完全倾泄到这些最靠近这片区域的人群。
没有人想为此承担责任。
云昭勒停了马匹,看着远处的营垒,两眼之中的怒火无法掩饰,那里,除了挤挤攮攮的人头,什么也看不见了。
李富贵死了!云昭闭上了眼睛。那个满脸麻子,曾经在自己面前也将捕快的铁链铁尺甩得,丁当作响的家伙就这样死子。曾经当着满帐的大将狂喜在大呼我当将军了,祖坟冒青烟了的家伙就这样死了,没有死在蒙人的铁骑之下,而是死在这些百姓手中。
五千骑兵分割穿插,将数百围攻栖霞山的百姓分割成一小块一小
块,在刀剑的威逼之下,所有人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只要稍有迟疑,立时便有一支羽箭飞来,将其shè翻在地。从云昭所在通往栖霞山营垒之间,打开了一条通道,那座由尸体垒成的小山清楚地呈现在云昭的面前。
身后又传来马蹄声。
“都督,是姚将军来了!”蒋旭在云昭耳边低声道。
“都督!”姚长坤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云昭的面前。
“怎么这么快?”云昭的声音极其低沉,姚长坤听在耳中,却是不寒而栗,这是一个人处在爆发边缘的极度压抑。
“都督,我已经都布置好了,第五营主力已经扑向草家庄,我不放心这里,所以赶过来看看!”姚长坤小心地道。
“李麻子死了!”云昭的马鞭指向远处的那座小山。
栖霞山营垒,征北军士兵正在清理着尸体,一具具的第五营战士的遗体被抬了出来,从云昭的身边走过。
“都督!”一名骑兵将领一路小跑着过来,两手小心地捧着一面破烂的几乎成了丝丝缕缕的旗帜,举过头顶“这是李将军的主将旗!”
云昭弯下腰,从对方手中接过李富贵的主将旗,小心地藏到了怀中。
“李将军的遗体呢?”他看着对方的眼睛。
骑兵将领难过地别过头去,可以看见,他的眼泪正大滴地从眼眶之中掉下来。“都督,您还是别看了!”
“抬过来!”云昭低声喝道。(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五章:不能杀!
六名士兵牵着一面战旗,战旗的上面躺着李富贵的遗体,或者说,那已经不是尸体,而是肉块了。
李富贵已经被砍成了七八块,士兵们小心地将他的尸体拼凑在一起,放在战旗之上,低着头,慢慢地走到云昭身前。
云昭翻身下马,站在李富贵的遗体前,久久地凝视着他血肉模糊的身体。
慢慢地伸出手去,想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手刚刚挨上他的脸,脑袋却从脖腔之上掉了下来,脸刚好正对着云昭,脸上兀自带着笑意,嘴巴上翘,似乎仍在放声大笑。
云昭的身后传来号淘声,那是蒋旭。蒋旭的号哭让更多的人流下了眼泪,周围低泣之声响成一片。
云昭慢慢地蹲下来,两手扶着李富贵的头,端正地放在脖腔之上,一手扶着头,一手轻轻地替他揩去脸上的血污。
“麻子,我会给你报仇的。”云昭低声道。
“都督!”姚长坤有些担心现在云昭的情绪。
云昭看了他一眼,霍地站了起来,翻身上马。呛的一声,云昭一反手,已是抽出了腰间的易水寒,高高举起。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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