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之人。这都是沈将军言传身教得好。太后和婢子都很喜欢沈昭容。尤其是太后,自从有了沈昭容承欢膝下,很是安慰。倒是该婢子谢谢将军,养了个很好的女儿。”
沈迈连连作揖道不敢当,稍稍一顿,便道:“今日幽隐无客,半个时辰前末将路过幽隐,邹充仪正在小憩。姑姑若去说话,此时当是正好的。末将就不耽搁姑姑了。末将告退。”
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领着兵士走远了。
余姑姑却没有立刻动身去幽隐,而是看着沈迈的背影凝立许久,若有所思。
☆、200。第200章 聪明
原本余姑姑是为了阻止皇后骚扰才来了幽隐,是以听说皇后并没有来,便有些意动直接回兴庆宫。
但遇到沈迈一事,让余姑姑心中一动,仍旧慢慢地往幽隐走去,边走边想。
戴皇后这样浅薄无知、刚愎自用的性子,想必长久不了。
以明宗现在对待邹家和邹充仪的态度,若是邹充仪自己把握得好,一个贵妃妥妥的,若然有了更合适的契机,说不准就能复后。
而想一想邹充仪的在宫内的臂助——孙德福,洪凤,沈迈,沈昭容。
孙德福师徒二人无疑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
而沈家父女,以前自己和太后一直以为都是习武出身,必是一根筋粗豪惯了的。但由今日见识到的沈迈的状态来看,只怕自己和太后是一直小瞧了人家。
能在这等地方,见到孤身的自己,立刻便认出自己的身份,还能当即放下当朝冠军大将军的架子,只以受自己照应的一个小小昭容父亲的身份,对自己执礼肃然、恭敬如斯,只怕是对自己在大明宫的实际地位知之甚详。而明了自己地位的人多得是,却很少有人能做到在自己跟前真正弯下腰去。这个沈迈却能做得如此自然,如此自若。实在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至于沈昭容,众人皆道此女肖父。如今看来,竟是一点不假。
那才真个叫聪明!通透!
当年当着众人的面儿揭破裘钏对邹充仪的示好,阴过裘钏,后来又因为邹充仪被废而许久不曾联系,疏远邹充仪;可当真与二人见面时,却仍旧能够拉得下脸来亲密亲热,甚至敢于全然地信任交托。
然而,事情一旦有了变化——裘钏失宠,重阳药香——反手卖掉裘钏的是她,驻足不去看望邹充仪的也是她。
至于全大明宫都胆怯三分的裘太后处,无论怎样尴尬,无论怎样撵她,她却都能打着滚儿地赖着不肯走。
裘太后缺少个会撒娇的晚辈承欢,她就死活都要去扮演这个角色——这是什么?这才不是什么单纯,这是聪明!这是冰雪聪明!
如果这些举措不是沈迈暗地交代的,那就只能说,这个妮子跟着她爹的那几年,趋利避害的本性已经完全释放了出来,所以现在才能发挥得这样淋漓尽致。
这种状态,不能说好,也未必是坏。端看身边的人怎样加以引导了。
以沈迈现在和邹充仪的关系看,沈迈显然把这个引导的责任全然丢给了邹充仪。
余姑姑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
待想到沈迈和邹充仪的关系时,余姑姑心中不由得便是一顿。
那些人为什么要设计陷害这二人?
恐怕一则是为了这二人是明宗的左膀右臂,二则便是因为这二人的关系也的确很亲近,很默契。
是啊,都能替人家教导女儿了呢……
——而且,还能帮人家娶夫人!
想到小贺氏几日后便要嫁进沈家,余姑姑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多心。
邹家和沈家已然暗暗结盟。
邹充仪帮沈迈就是帮自己,而沈迈在皇帝身侧也的确需要一个聪明低调的盟友,沈昭容是他们天然的联系人——这二人若是还不能互帮互助,这前头的路也就都不用走了。
到得幽隐,敲开院门,横翠的脸微微一闪,便是又惊又喜的声气在院内响起:“桑姐姐,你师父来了!线娘,快出来跪接!叶大,赶紧滚出来给姑姑请安了!阿舍,备余姑姑最爱吃的橘饼、山药糕和熏干!娘娘,娘娘,余姑姑来啦!”
横翠扯着嗓子喊,一边笑容满面地上来扶了余姑姑的胳膊往里让:“姑姑,再也想不到您会来。我这嗓门大,吵着您没?我给您赔罪吧!我们娘娘刚歇了会儿起身,才小语刚端了盆出来倒水,这会儿怕是桑姐姐伺候着梳头呢!”
余姑姑听得“小语”二字,想起这是从紫兰殿出来的丫头,心中一顿,却并没有就问,而是笑着点了点横翠的鼻子:“果然是聒噪得很!”
正说着,桑九挑帘出来,脸上也是惊喜的神气,笑着忙迎出来:“师父,这都快晌午了,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院子里的人也都被横翠喊起来,尹线娘先忙地从耳房中跳了出来,笑嘻嘻地给余姑姑请安,接着叶大叶二叶三和郭奴也出来笑着行礼,其他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出来,施礼问好个不停。
邹充仪的身影便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门边,自己打了帘子,却并不出来,只是站在里头,笑着说:“我这头刚梳了一半,就不出去丢丑了。姑姑快请进,看外头晒得慌。”
余姑姑笑着应了一声,加快几步,伸手接过湘妃竹帘,笑道:“怎么让你给我打起帘子来?快进去罢,让桑九快着给你把头发梳完,这像什么样子呢!”
邹充仪少有听见余姑姑这样不见外,心里觉得微微诧异,却不说破,只是笑眯眯地请了余姑姑一同进屋,然后自己又坐在了梳妆台前。
外头众人自己散去,唯有照壁往耳房走时,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竹帘。
横翠的眼神越过她,先扫到了小燕,再瞥见了小雀,两个人都躲在窗后,紧紧地盯着正房的门窗。
横翠心中冷笑,嘴角微扬,自己转身,仍旧去守她的院门去了。
桑九接着给邹充仪梳头,口中却笑嘻嘻地问余姑姑:“师父,上****去兴庆宫跟太后撒泼,太后娘娘后来有没有生气?我这儿提心吊胆的呢!”
余姑姑知道这是在替邹充仪问话,也笑了,直言道:“我今儿就是因为你上回告的状,平白地惹了一肚子气。正是来你们这里发脾气的呢!”
邹充仪连忙从镜子里看着余姑姑问道:“怎么,我们闯祸了?”
余姑姑叹口气,摇摇头,又笑道:“先不说那个。我刚听横翠说,那个叫小语的服侍你净面呢。怎么着,这是要当自己人用了?”
邹充仪从镜子里和桑九对视一眼,方幽幽地感叹一声:“世事无常啊。”干脆转过身来,和余姑姑面对面说起事情的原委来。
☆、201。第201章 程家
原来沈昭容送了小语来幽隐的事情,小语竟然没有通知本家。
待程家再托人问小语的情况时,才知道她早就离开了紫兰殿。而崔修容却没有尽情告诉程家实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小语被沈昭容送去了掖庭”一句话而已。
这才引出了程家质问孙德福如何一个大明宫容不下区区一个小丫鬟。
桑九听说此事,跟邹充仪商议后,干脆就带着小语回了一趟程家。
当着程博士和程夫人的面儿,小语把程充容死因有疑,自己百般求崔修容进言不成,得沈昭容开解去表白心迹,却糟崔修容驱逐,沈昭容担心惹起二人龃龉,才干脆送了自己去掖庭避祸,等事,一一禀报明白。
禀报的过程中,桑九甚至回避到隔壁,舒舒服服地小睡了片刻。
程博士这才明白自己被崔家给摆了一道,不由得羞怒交加。忙请了桑九过去,不仅拜谢了邹充仪的收留之恩,还信誓旦旦要向孙德福孙公公赔礼。
桑九便笑着告诉他们:“孙公公是两省总管,原管不到宫女调配这种小事。所以,他不会在意程博士的询问,也不会在乎程博士的赔礼。我们娘娘也是因为程充容生前甚得皇上爱重,加之十分欣赏充容的高洁单纯秉性,这才收留了小语。若是程博士能让小语回来,既然已经在孙公公那里挂了号,那我们娘娘是求之不得的——既不得罪崔修容,又不辜负沈昭容所托,更加算是遥遥地跟程充容有个交代,真是三全其美的事儿呢。”
程博士听这个话便呆住了,脱口而出:“难道不是邹充仪想要小语过去服侍么?”
桑九当时就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却也没有急,只是笑眯眯地问:“我们娘娘巴不得不牵涉宫里任何恩怨,当时那个个当口,敢是吃饱了撑的,竟然想要从有孕得宠的崔修容手里讨一个逝去嫔御的家生丫头?她就不怕崔修容转身跟皇上告状说她图谋不轨?我们娘娘虽然不聪明,但却不至于蠢笨到这样令人发指的地步啊!程博士未免也太小看我们娘娘了。”
桑九的话含而不露。
桑九在程博士面前说话,从未称呼邹充仪的品阶,而是直呼“我们娘娘”。就如同孙德福称呼邹充仪,也几乎从未用过她的品阶,而称之为“邹娘娘”一样,这是表达对曾经的皇后的尊重之情——不论称不称呼皇后娘娘,在桑九、孙德福等人的心中,邹充仪从来就不在嫔妃的序列里论,而只是一位独特的“邹娘娘”而已。
程博士熟谙礼仪,如何能听不出这个弦外之音?
而桑九最后点的那一句:“小看我们娘娘”,也就能够解释成为:虽然被废,好歹是前任的皇后,再不靠谱没脑子,也不至于傻到授人以柄的程度。你这样揣测她,你是什么意思?!
程博士顿时尴尬起来,干咳两声,却说不出来什么。
程夫人在旁边忙打圆场,问道:“小语在掖庭,可给邹娘娘添了什么麻烦没有?”
桑九听了这一句,从未离开过座椅的身子却立时站了起来,郑重地向程博士和程夫人施了一个大礼,又向着小语一揖:“要说到这个,婢子须得替我们娘娘谢程博士和夫人的教诲之恩。若不是程家家风清明,侠肝义胆,小语就不能在那种情形下救了我们娘娘一条性命。”说着,并不避讳宫闱秘事不应泄露,而是将过贵太妃责打幽隐上下、小语不出声澄清才给尹线娘争取了求援时间的事情迤逦讲来。
说完,桑九又冲着三人所在方向行礼道:“这样的大恩大德,幽隐上下,没齿难忘。若程博士或小语有事差遣,幽隐莫不从命。”
程博士一听婢女在外竟然还有这等壮烈事迹,不由得精神一振,捻须得意:“程家家风严谨,倒真是不佞不贪不怕死的祖训。”
桑九一听,正中下怀,但仍旧退了一步,放松一把,笑道:“既然如此,解释清楚,话也传到。婢子的事情完了,小语安心留下,婢子就先告退了。”说完,施礼便要走。
程博士和程夫人这时候怎么还可能让小语回程家?若真接回去,岂不是应了程博士质问孙德福那一句“偌大的大明宫容不下一个程家的小丫鬟”的话了么?
程夫人连忙冲着小语使了个眼色。
小语在宫中生活了这几年,这点事情如何不明白?赶忙拉了桑九的袖子,哭道:“姐姐出来时,可没有说要把我扔下不要的,否则,我至死也不出幽隐的门儿了!”
桑九会意一笑,回头给她擦泪,温声道:“傻孩子,哪儿有家好啊?你爷娘都在这里,你跟你爷娘好好过安生日子不好么?那座宫里再好,我们娘娘再疼你,也是勾心斗角、步步惊心的,你一个小娘子,能出了那牢坑,为什么还要再进去呢?”
程博士听桑九这样推心置腹的话,不由得便长叹了一声,道:“桑姑姑是个真心真意的人。想来邹娘娘也是个单纯善良的主人。小语若真的跟着邹娘娘,老夫倒不担心了。而且,她在宫里呆的时候长,小女的事情又没有个定论,她这样贸然出来,老夫反而觉得有些危险。”说着,转向自家夫人:“你看呢?”
程夫人会意,连忙接过来,道:“是啊是啊,既然误会解开,我们俩也就没有什么说的了。还是依照宫里的规矩,让小语安安心心地在邹娘娘身边服侍吧。待她大了,娘娘看着给安排个归宿,岂不是比回来跟我们要好得多?我们也是觉得这孩子服侍了芳儿一场,怕她受了磋磨——爱屋及乌之心偶炽而已。还请邹娘娘不要怪我们多事才好。”
桑九见二人仍旧放不下架子,便不肯送口,一个劲儿说不必多心,只管留下云云。
小语在幽隐呆了几个月,却是十分清楚桑九等人的性格,见状,连忙冲着家里旧主人使了眼色,自己哭着一把抱住桑九的腰:“好姐姐,你带我回去!我怎么也不甘心,必要看着害了我家小姐的人现出原形,要看着她死无葬身之地!好姐姐,我不留,你带我回去!我要回去!”
程博士见桑九还只是柔声哄劝小语,一眼都不看自己夫妻,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微微欠身致歉道:“桑姑姑,老夫识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