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抿了一口。
“那个,堤法……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诶?”堤法皱眉,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头壳坏掉了吗?”
“因为,我刚才看到你好像在……”
後半句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堤法急急打断:“笨蛋!那只是演戏啦!为了让你更有负罪感,演给你看的一出戏而已!”
“什麽嘛,你居然也会耍这种手段。”纳纳丢给他一个白眼,不满地嘀咕了两声。
堤法却只是低头喝酒,一只手无意识地摆弄桌上的道具。
“好了,别那麽罗里八嗦的,想问什麽就问吧。”
“那我问你,你手上的斑纹最近怎麽样了?”
“斑纹?”堤法一副受不了她的表情,“什麽呀,你所谓的重要的事,搞了半天就是这个?”
纳纳放下酒杯,怔怔看著他:“这不重要吗?这可是你吸了我的血之後产生的劣化现象,是关系到你是否会变成德梦的重要征兆耶!如果不仔细观察斑纹状况的话,万一哪天突然恶化了你都不知道,那该怎麽办?”
“不用你操心,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
“什麽话,我是在关心你啊,再说你吸的是我的血,我多少也该负点责任……”
“笨蛋!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麽关系?”堤法眉头簇得更紧了,不客气的言辞脱口而出,“如果你是想展现同情心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因为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需要别人同情的地方。”
纳纳抓了抓头,仔细分析他话中的含义:“你的意思是,斑纹没有变化?”
“没有!”
“真的?”
“……”
看到堤法极度不爽的表情,纳纳立刻识趣地闭上嘴,转到另一个话题。
“以前你曾经说过,会支持我和克雷在一起,你现在还是这麽想的吗?”
堤法抬头和她对视一眼,十分不自在地扭开头,考虑了很久才回答:
“嗯,我仍然支持你们。”
“真、真的?”纳纳脸色微微发红,嗫嚅道,“可是,你看到了夏代吸了我的血之後惨死的模样,又看到自己身上出现的劣化斑纹,这种情况下,你不会恨我吗?不会以为我是地狱来的死神、或者是什麽不吉利的化身之类的吗?”
“我从来没这麽想过。”堤法毫不犹豫地回答,“而且,这是你和克雷之间的事,干嘛要来问我?你怎麽开心就怎麽做好了,管我支持不支持干什麽?”
“呃……因为,如果我真的跟克雷在一起的话,你就是我的……呃……”
支吾了半天,纳纳实在羞得说不下去了,只好闷头一个劲地猛喝酒。想不到,堤法居然也在跟她做同样的事。
“放心吧。”他一边喝,一边用袖子挡住眼睛,喉间发出比平时沙哑好几倍的声音。
“我还没有心胸狭窄到会因为被人抢走了哥哥而闹别扭。至於克雷的身体状况,我确实有点担心,但是我想他一定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那我这个弟弟就更没有插嘴的余地了……所以,除了从心里支持他以外,我也找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堤法停顿了一下,见纳纳没有回应,便又接著说:
“总而言之,我喜欢克雷,我希望他幸福。而你嘛,虽然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头脑也不大灵光,身份又很奇怪……但是,你基本上还算是个好女人……”
好半天,他才支吾地说出最想表达的一句话:“所以我也希望你幸福。”
“……”
背後,纳纳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堤法的耳根开始泛红,沈默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回头喊:“拜托,像平常那样吐我槽啦,不然我会很尴尬啊!”
倏然,他看见纳纳双目通红、泫然欲泣的表情,整个人僵住了。
“喂,干、干嘛要哭啊,我又没有说很过分的话……”
纳纳低下头,一声不吭地用毛毯擦眼睛。
堤法一时间紧张得不知所措。他微微蹲下身,想观察她的表情,却被毛毯挡住视线,想移开碍事的毛毯,又不敢贸然伸手,於是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好啦,我没有说真话。其实,你的长相没那麽差,身材也只是稍微平胸了一点……天使的身份确实很叫人伤脑筋,不过也正因为这个特别的身份,你才能结识克雷不是吗?好了,别哭了……”
“我还要。”纳纳突然抬起头,摊开一只手掌。
“啊?”
“倒酒!再来一杯!今天晚上俺要痛痛快快喝个够,杀他个片甲不留!”不知怎的,她居然用小混混的语调说起了流氓用语。
“你……”堤法呆呆地张开嘴,“你怎麽了?”
纳纳把酒杯往他手里一塞,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中文。
堤法一个字也听不懂,不过他倒是立即明白了她目前所处的状况。深吸一口气,他忍住想要暴走的冲动,对著她的脑袋就来了一拳。
“你这个笨蛋!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嘛,跟我独处的时候喝醉,你难道就不怕……不怕我对你做坏事吗?”
纳纳捂住额头,向後蜷缩了一下,不一会儿又睁开惺忪的醉眼,迷迷糊糊地看著堤法。
“诶?”
“诶什麽诶,你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状况吗?”
“我不知道……”纳纳抽了抽鼻子,又开始呜咽起来,“喂,堤法,我真的能跟你们在一起吗?虽然跟克雷约定好了,可是我真的没有自信呀,我怕有一天自己会消失,更怕会给你们带来不幸……”
堤法的语气顿时软下来,别扭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会的,你是天使啊,天使不是都会给人带来幸福的吗?”
“我不是天使!”
“你是啦。”堤法的脸红了起来,“我说是就是,不要罗嗦。”
“那你告诉我,万一有一天你变成德梦了,我该怎麽办?”
堤法看著她,认真思考了片刻,趁她醉得稀里糊涂的时机,轻轻吐露心声:
“我会拼命努力,拼命抵抗,不让自己变成德梦的。但如果劣化的趋势真的抑制不了的话,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找个借口逃得远远的,让你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我,这样你就不会看到我变成德梦的样子,也就不会自责了。”
“别胡说了。”
“我是认真的,纳纳,到时我一定会从你面前消失。”
“那万一,克雷也变成了德梦呢?”
“不会有这种事的。在吸血鬼当中,长子往往会继承比较多的力量,克雷是长子,我们的母亲又是纯血碧骸,他的自身条件比我好很多,所以,他绝对不会有事的。”
“……真的?”
“嗯,真的,我可以对你发誓。”
“太好了……”
轻叹一声,纳纳露出微笑。随後,仿佛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似的,她终於闭上眼睛,在躺椅里沈沈睡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纳纳发现自己躺在她那橙色的新卧室里,身下的床既宽敞又柔软。
她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上的油画,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开始慢慢回忆前一天晚上的事。她记得跟堤法去了他的秘密基地,喝了一杯酒,又聊了几个问题,然後,记忆就有点断档,聊了些什麽也记不清了。
後来是堤法送她回来的吗?还是克雷蒙德去接她的?他们两个人呢?
她从被子底下伸出一条胳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想爬起身。
谁知一转头,便看到一张熟睡的脸孔近在咫尺,把她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这些细微的动作很快把克雷蒙德吵醒了,他半睁开眼睛,看了看视野中的人,含混地嘀咕了一句“以後别再喝酒了……幸好是堤法……”之类的话,随即十分自然地将她勾到自己怀里,闭上眼继续睡。
纳纳的脸瞬间变成了番茄色。天哪,他们什麽时候睡在一起的?!
石化了半秒,她迅速挣脱手臂,拉起睡衣领口往里一看──呼,自制内裤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什麽事都没有发生……看来克雷蒙德没有说谎,他确实不会对她做那样的事。
克雷蒙德的大手再次揽住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这一次纳纳没有拒绝,一动不动任他抱著,看著他长发披散、满脸困乏的睡相,一时不忍心打扰他。
突然,克雷蒙德睁大眼睛,警觉地翻了个身趴在纳纳身上。
“咦……”
只听“哗啦啦”一阵玻璃碎裂声,清晨的冷风毫不留情地涌进房间,同时,随著风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栗发男孩。
男孩有著非常漂亮的黑色眼睛,白嫩的皮肤,明明有著可爱的长相,举手投足间却散发出如野兽般的危险气息。
这个男孩名叫多多,和克雷一样隶属圣修会,自从发生夏代事件之後,他还是第一次在纳纳面前露脸。值得庆幸的是,跟上次比起来,他现在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哟,克雷蒙德!”
他举起随身携带的巨大武器,跟床上慵懒的男人打了个招呼,结果武器在天花板上捅了一个洞,撒了他一头泥灰。
克雷蒙德却不理睬他,恨恨低咒了几句,用一种让人联想到冬眠动物的表情,爬回到自己的床位上,搂著纳纳继续睡。
纳纳惴惴不安地看著克雷,贴著他的耳朵小声说:
“喂,克雷,你清醒一点啊!他可是那个差点把你一刀砍死的多多耶,就这样背对著他睡觉,不会有问题吗?”
多多似乎直到这时才注意到纳纳的存在,猛然跳开一步,用又羡慕又疑惑的口气说:
“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人的世界?哇哦,好棒哦!”
拜托,哪里棒了啊……
纳纳颓丧地垂下脑袋,突然间觉得很无力。圣修会到底是什麽样的组织啊,为什麽每个成员都那麽古怪呢?
多多见克雷蒙德不睬他,便把注意力集中在纳纳身上。
“我记得你,你是天使吧?我叫多多,你叫什麽?”
“我叫纳纳。”
“纳纳?”多多好像很不满意地皱起眉头,“为什麽也是重复两个音节的名字?你是在学我吗?”
纳纳撑著额头,无可奈何地叹息:“又不是什麽好名字,我干嘛要学你啊。再说,论年纪也应该是我先出生,我先有名字,怎麽也不可能学到你吧?”
“哦。”多多认真地点头说,“这倒也是。”
“……”
克雷蒙德这时睁开一只眼,向纳纳使了个眼色,好像在说:所以我才不想理他,现在你知道为什麽了吧?
纳纳只有无奈苦笑的份。
然而,多多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两个绷紧了神经。
“其实我来这里是想通知你一件事,克雷蒙德。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之前你救过我,还帮了圣修会很大的忙,这个人情我不能不还,所以这次我瞒著长老偷偷到你这儿通风报信来了。”
克雷蒙德坐起身,严肃地看著他:“怎麽了?”
“消隐会已经知道天使的存在,月圆之夜会采取行动,你最好做些准备。”
“为什麽?”克雷蒙德吃惊道,“长老不是答应要替我保密的吗?他难道不守信?”
“不守信的并不是长老,而是莱麻,是他向消隐会透露这件事的。”
“……”克雷蒙德的眼神变了,像是在後悔当初为什麽没杀了莱麻。
“好了,我该说的全都说完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著,多多朝他们挥了挥手,重新扛起巨剑,准备从窗口跳出去。
刚一转头,“砰”的一声轰然巨响,子弹飞速穿过他的身体,鲜血像涌泉一样从他的胸口喷溅出来。
克雷蒙德见状抓起床头的外衣,一边摸出银针,一边示意纳纳躲到床後去。
“呜!好痛啊!”多多在地上挣扎了两下,踉踉跄跄站起来,可是却再也拿不动他的武器了。
“很痛是吧?那是当然的啦,因为这是特别为组织的内奸准备的螺旋银弹嘛。”
红发红眼的青年讪笑著飞进房间,又从腰间摸出一发子弹,填进枪膛里,表情阴险地看向床前的克雷蒙德。
“而这一发,则是为了某个叛徒而特制的穿甲弹,小心哦,它的威力可是你银针的一百倍。”
面对他的枪口,克雷蒙德却一脸坦然,非但不躲避,反而不紧不慢地在他面前穿起衣服。
“我很好奇。”他一边束腰带,一边问莱麻,“你那个半年才能恢复的伤,为什麽这麽快就痊愈了?”
莱麻虽然颇有气势地拿著枪,却因为克雷蒙德的毫无畏惧而感到不舒服。
“你难道没听说过吗?组织上层有一种名叫‘黑苦艾’的药,对魅蓝的伤有奇效。”
“哦?所以你就靠出卖消息,向组织换取了黑苦艾?”
莱麻冷笑起来:“这麽做既可以解除我身体的痛苦,又能够报被你万针穿心的仇,怎麽说都是个一石二鸟的好主意啊,不是吗?”
克雷蒙德静静地看著他,开始一步步向他逼近。
“别动!再动我就向你的心脏开枪了!”莱麻收敛笑容,冷声威胁道。
“莱麻,你知道组织里私下都是怎麽称呼你的吗?”
“……?”
“红毛猴子。”克雷蒙德勾起嘴角,好整以暇地欣赏他瞬间扭曲的表情。
“你说什麽?!”
“因为,只有那些没本事的魅蓝才会用枪作为自己的武器。一个吸血鬼自身能力越强,对武器的依赖就越小,而相反,像你这样能力低下的角色,就只能靠枪来挽回一点自尊了。”
“闭嘴,一派胡言!”
“要不然,你怎样解释,连用小刀的夏代都能轻松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