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思忖间，她忍不住开了口，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杰欧瓦却只是略微转动眼珠，用余光瞥了她一眼，随即立刻转了回去，依旧看著远处的天空。
艾蒂克的嘴唇咬得更加苍白起来。悄悄地，她走到杰欧瓦身後，贴紧他的後背，用单手圈住他的腰。
杰欧瓦没有推开她。事实上，他从不拒绝她的撒娇，但是即便如此，艾蒂克还是觉得他们的心从来不曾靠近过。
“老师，”艾蒂克喃喃问，“你在想什麽？”
猫脸面具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时，他终於慢慢开口，发出一种类似回音般虚幻缥缈的声音。
“整整三个月……”
艾蒂克疑惑地抬起头：“什麽？”
“三个月里，她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无论我怎麽寻找，都找不到一丝踪影……看不见她的脸，听不见她的思绪，感觉不到她的心跳和呼吸，体会不到她的快乐和烦恼……这种失落的心情，以前从来不曾有过……”
艾蒂克察觉出他的反常，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左手紧紧握拳，焦躁的声音脱口而出：“她是谁？”
杰欧瓦却自顾自说著，似乎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她又回来了……我能够感觉到她的存在，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
艾蒂克松开手，绕到杰欧瓦面前，暴跳如雷地喊：“不要！不要在我面前，用这麽温柔的语气谈论别的女人！那个女人是谁？到底是谁？！”
猫脸面具抖动了一下。破天荒地，杰欧瓦的嘴角竟然微微向上扬起。
“她是我的血肉，我的至亲……是唯一我费尽心思也无法看透的女人，也是唯一能证明我存在的女人。”
艾蒂克的瞳孔放大了，眼中充满嫉妒和愤怒。
“告诉我她叫什麽？”
不知不觉间，挺拔修长的身形开始晃动，如同一缕虚幻的白烟，转眼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寂静的夜空中，只留下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她的名字是──纳纳。”
、（28鲜币）魔鬼的守护 第一章
第一章 The Sweet New Life 甜蜜新生活
十月的早晨，伊夫林省最大的贵族城堡查亲王府里，一场优雅的小型音乐会正悄然上演。
说是说音乐会，其实演奏者只有两人：负责小提琴独奏的纳纳，以及为她钢琴伴奏的萨尔特。
原本只是闲来无事时的随性行为，想不到效果却出人意料地好，纳纳顿时犹如找到了宝藏一样，抓住萨尔特不放，兴致勃勃地央求他继续配合她弹下去。一连拉了几首曲子之後，她还是不过瘾，最後干脆抛开乐谱，即兴拉起了现代流行歌曲。
微风吹拂，半透明的白色窗帘在纳纳身後轻舞，温暖柔和的晨曦穿过古铜色的窗框照进房间，洒落在她乌黑顺滑的长发上，在她头顶留下一道微红的光圈。
仿佛享受著这浪漫而惬意的气氛似的，纳纳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在金色的钢琴旁，白发绿眼的中世纪古典美女正痴痴看著她的侧脸，眼中透出无限温柔。仔细聆听了一遍曲子，这位贵妇开始低头寻找合适的音阶，纤长的手指仅停留了一会儿，便毫不犹豫地弹起了相同的旋律。
一曲完毕，纳纳仿佛还沈浸在美妙的音乐中，好半天才睁开眼睛，对萨尔特展露一个恬美的微笑。
“完美无缺！萨尔特，你真是太棒了！”
“咦，真的？”
美丽贵妇放下手臂，微微挪动身体，因为被纳纳夸赞而涨红了脸：“我已经许多年没碰钢琴了，我还担心会跟不上你。”
“你的乐感很准，而且只听了一遍就把曲子记起来了，这一点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到的哦。”纳纳冲他灿烂一笑，“我很喜欢萨尔特的钢琴。”
脸颊的红晕更明显了。萨尔特回以一个感谢的笑容，低头打开乐谱，借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白色的长发下，五官轮廓极其精致唯美。眉眼细长，鼻梁高挺，隐约透出一股阳刚之气，可是嘴唇却红润饱满，带有女性独有的柔美。
看著这张雌雄莫辨的美丽脸孔，纳纳不由回想起第一次和萨尔特见面时的情景，禁不住偷笑起来。
若不是当初误掀他的裙子，她恐怕到今天还会以为他是个女人。但事实上，这位好像从油画中走出来的绝代佳丽，全名是萨尔特？德？美第奇子爵，不仅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还是意大利豪门美第奇家族的後代。从本质上来说，有著完美外表和高贵出身的他，应该算是个意大利美男子吧。
“这首曲子很好听，它叫什麽名字？”
听到萨尔特的声音，纳纳回过神，回答他说：“《月半小夜曲》。是李克勤……呃，不，是我故乡的歌曲。”
“月半小夜曲？”萨尔特笑了笑，用单手轻轻弹出旋律，喃喃说道，“虽然很好听，可是却很忧伤呢……纳纳，你是有什麽心事吗？”
纳纳没有料到他会这麽直接地丢出问题，一时愣住了。
没错，她确实有心事。
半个月前，她刚刚从现代重返中世纪，在克雷蒙德的盛情邀请……兼威逼利诱下，回到了这座古老城堡。虽然她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从他身边逃开了，可是仍然有两件事压在心头，让她日夜牵挂。
首先，是她那个在中世纪下落不明的母亲，她这次穿越的目的正是要把她带回现代，可是至今都没有线索。
再来，便是她最重要的穿越道具，月亮百合。
这面镜子最早为亨利四世的王後玛丽？德？美第奇所有，当时曾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在美第奇家族没落之後，镜子便带著王後的诅咒在各个贵妇手中辗转，这些贵妇无一例外地遭遇了不幸，月亮百合也因此被称作魔镜，最终在法国大革命的讨伐声潮中销声匿迹了。
然而镜子的力量却依然存在。这股未知的强大力量，使得时空发生扭曲，镜子本身也经过多次跳跃，散落在了不同的时空断层。这样一来，便导致同一空间中可能出现两面、甚至两面以上相同的镜子，显然违反了空间的法则，所以当两面镜子合并在一起时，握有镜子的人便会被迫坠入另一时空。
这就是纳纳穿越的秘密。
她不仅找出了原因，还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那就是：只要在现代和中世纪各保留一面镜子，自己随身第三面，这样她就可以任意在两个时空中来回穿梭了……
如意算盘是打得不错，只可惜她忘记了，镜子的魔力虽强，本身却是一种十分脆弱的东西。因此在夏代打碎镜子之後，她回到现代的愿望也随之破灭了。
换句话说，她这个现代人今後将不得不留在中世纪，直到老死。这种情况下，任谁都开心不起来吧？
当然了，这件事属於她的秘密，无法向萨尔特和盘托出，所以她只好像往常一样，用笑脸敷衍过去。
“你在说什麽呀，没有那回事，我只是特别偏爱这一类歌曲罢了。啊，对了，这首歌的词也写得很不错，下次有机会我唱给你听。”
“下次？”萨尔特殷切地看著她，“现在不行吗？”
“现在？”
纳纳偷偷瞥向房间另一头的写字桌，在那里，魔鬼的视线正在蠢蠢欲动。
这个霸道又任性的魔鬼不是别人，正是查亲王府的主人，同时也是吸血鬼和人类的混血，克雷蒙德公爵是也。
托先前提出的三个条件之福，她现在不再是他的女仆，也不必恭敬地称他为“克雷蒙德公爵大人”，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他处在平等的地位上了。
不过，鉴於他还没满足她所有条件，她目前也还未对他的“情书”作出明确答覆，所以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还是跟从前一样。
只是，从他眼中传来的温度，似乎一天比一天火热了……
接触到克雷蒙德的视线，纳纳急忙矮下半个头，躲到钢琴後面，凑到萨尔特的耳边悄悄说：
“那个……现在恐怕不太方便啦。你不知道吗？唱歌这个词最近变成禁语了。”
“诶，禁语？为什麽？”
“还不是因为某人五音不全的关系。明明不会唱，还硬要在一万多名百姓面前展示歌喉，结果足足冷场了十分锺，你都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好笑……唉，平时说起话来嗓音那麽好听，怎麽一唱起歌来，就……”
“就怎麽样？”
一个阴侧侧的声音从钢琴上方传来，纳纳小心翼翼地回头，一抬眼便看到魔鬼额头上的十字青筋，不得已只能将剩下的话吞回肚子。
“没、没什麽……”
他的五官依然英俊到不像话，深邃的蓝色眼睛微微眯起，轻而易举就散发出致命的男性魅力。只是跟之前慵懒的样子比起来，此刻的神情显得有些疲惫，脸上隐约出现睡眠不足产生的黑眼圈，本来就浅的肤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了。
就连萨尔特都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开玩笑地说：“克雷，五音不全就让你这麽介意吗？你看起来好像很苦恼的样子诶。”
克雷蒙德的目光牢牢瞪住纳纳，一眨不眨看著她的眼睛，口中却在回应萨尔特的揶揄：
“我当然没有你轻松了。你又不需要为这只小贵妇犬建造花园，也不必为她四处搜寻奇珍异兽，更不会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睡不好觉，你怎麽可能明白我的感受？”
“呃……”纳纳不敢看他，只能偷偷跟萨尔特做鬼脸，惹得萨尔特捂嘴直笑。
在克雷蒙德看来，这种不怕死的举动无疑是在火上浇油，让他原本就不爽的心情更加烦闷起来。
可是对於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边的纳纳，他又拿她没办法，只能强压脾气，从嘴里挤出忿忿不平的字眼。
“反正，在小贵妇犬的心里，你是美丽善良的女神，又弹了一手好琴，而我却是自私丑恶的魔鬼，连唱歌都不会……跟你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嘛！”
纳纳哭笑不得地看著他，用哄小孩子的口吻说：“好了啦，不要再钻牛角尖了，我不再拿你的歌声开玩笑就是了。”
真是的，这个小气鬼，都跟他说了萨尔特把她当妹妹看，他就是不相信。这到底在吃哪门子的醋啊？
话说回来，从哈巴狗荣升为贵妇犬，她该感到高兴吗？说来说去，还是把她当狗来看，根本什麽都没改变嘛。
“说正经的。”萨尔特合拢乐谱，提著裙子站起身，跟克雷蒙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听王宫传来的消息，最近发生了不少事，你肩上的担子似乎不轻啊。”
克雷蒙德皱了皱眉，默认他的说法，边聊边走回写字桌。
“对美国的战争陷入僵持局面，短时间内是结束不了了，这件事让王室很头疼，社会底层也开始变得人心惶惶。”
“我听说了，玛尔格利商店街上周连续发生抢劫事件，死了三十多人，大量珠宝遗失。”
“嗯，我们伊夫林枪械库也丢失了一批枪支，至今还下落不明，吉恩先生快被气疯了。你知道的，他曾经到你的云布尔叶别墅吃过晚餐。”
“我没有印象了，也许我根本没出来接待他。”
“还有，许多地下咖啡馆散播有关玛丽王後的谣言，必须想办法制止；巴黎路易大帝学院的几名学生，也暗地里发表了对王室不敬的言论，就是曾经在国王陛下的登基仪式上发表贺辞的那个优等生，罗伯斯庇尔……”
罗伯斯庇尔？听到他们的对话，纳纳在心里暗暗吃惊。法国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的领袖，想不到居然这麽早就开始活跃了，他现在应该还是学生吧。
更让她吃惊的是，克雷蒙德作为领主，工作的涵盖面竟然如此广泛。虽然这些贵族平时好像都一副闲闲没事干的样子，但真正遇上事件的时候，恐怕还是必须履行身为贵族的义务吧。
不过对於这些事务性的东西，纳纳并没什麽大兴趣，於是在克雷蒙德和萨尔特谈话时，她收拾好珍贵的小提琴，偷偷溜出了大厅。
克雷蒙德为她而建的花园还在施工当中。
这座花园被安排在离城堡不远的树林边，除了一个池塘和几座喷泉外，克雷蒙德还特地叫人搭建了一个植物园，把城堡里一些名贵的植物搬了过去。
虽说她当初并没有提出这项要求，不过现在想想，有一个植物园好像也不错，在一片绿意盎然的植物中和朋友喝茶聊天，应该会很惬意吧。
一想到今後的贵妇生活，纳纳情不自禁露出美美的傻笑。
“好！那麽，今天就去参观一下我的植物园吧！”
───
来到植物园的厅廊前，纳纳惊讶地发现门是半掩著的，显然有人产生和她同样的念头，并且还先她一步来到了这里。
会是谁呢？
她掀开门边的帷帘，透过玻璃向内张望。
房间里，一个纤瘦的少年正抱著三只小狗在地上玩耍，一头蓬松的金色短发和纯白的狗毛混在一起，爽朗的笑声中，少年露出如同小孩子一般的幸福表情。
原来是堤法呀，纳纳轻笑一声，放心地推门进去。
堤法是克雷蒙德的同母异父弟弟，和克雷蒙德一样，也是吸血鬼和人类的混血“魅蓝”。虽然嘴巴有点坏，但是本性很善良，温柔体贴又通情达理，有著贵族身上少见的优秀品质。所以纳纳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喜欢这个小鬼。
“咯咯──”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