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跟预期不符,她避免和夏代独处一室的目的还是达到了。托克雷蒙德的福,至少今天晚上,她不必因为提防夏代而担惊受怕得睡不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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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纳纳被一阵吵闹声惊醒,扶著沈重的脑袋坐起来,透过窗子向下张望。
街道上挤满了人,粗略看过去竟比昨日集市上的人潮量还要大。
从人们杂乱的对话声中,纳纳听到了一些关键的消息。
自从贫民街遭到袭击以後,自卫队又先後在城市的污水管道、屠宰场、马厩、甚至是教堂的地下忏悔室里发现了许多尸体。这些尸体大多已腐烂发臭,似乎死了好几天了,虽然死亡地点不同,却有几个共通点,那就是:脖子上无一例外地都有两个深深的牙印,并且,每具尸体旁都有一张金银两色的猫脸面具。
这些发现给整座小城带来了恐慌,“吸血鬼大举来袭”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们开始不敢回家,成群结队地站在街上。一些稍有钱的商人见势不妙,在城市封锁之前便卷起铺盖逃之夭夭了,而没钱的穷人们只能揣著大蒜和十字架,排队领取教会分发的免费圣水,以这种传统方式来自保。
纳纳从窗台上伸回脖子,不安地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克雷蒙德便敲开房门,带著堤法和夏代走了进来。
从他们的脸上,纳纳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气氛,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堤法走到纳纳身边,向窗外望了望,叹了口气说:“真不幸,居然碰上了嗜血症发作的杰欧瓦,这个城市大概完蛋了吧。”
纳纳既吃惊又失望地看著他。
不是吧,难道他们到现在还相信是杰欧瓦干的?拜托,他哪里有那麽多张面具可以丢啊!
她转向克雷蒙德,期待他能说出些像样的话来,可是她却又一次失望了。
“这里已经无法再待下去了,我们今天就得走。”克雷蒙德看著纳纳说,“你简单准备一下,和夏代雇一辆马车,她会按照约定带你去找镜子的。”
“那、那你呢?”
“我和堤法会分头行动,分别去见萨伯同盟的两位最高领袖,把这里发生的事传达给组织上层,让他们尽快派人来阻止杰欧瓦。”
纳纳面色苍白,心慌意乱,下意识就喊起来:“不要!不要留下我,我跟你们一起去!跟你……或者跟堤法……”
克雷蒙德皱了皱眉,疑惑地问:“你不是非常重视那面镜子,一心想快点找到它麽?为什麽事到如今又改变主意了?”
“我、我不是改变主意,我只是……”说著,纳纳慌张地瞄了眼夏代,结结巴巴说,“不敢跟夏代单独在一起。”
这下克雷蒙德更莫名其妙了。
“夏代现在仍是圣修会的成员,她又不会咬你,你怕什麽?”
夏代轻轻笑起来,和颜悦色地附和道:“是啊,天使大人,我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圣修会哦,也没有吸过人类的血液,一直都是靠药物来维持生命的。所以你放心,我对血液根本没有欲望。”
一看到她的笑脸,纳纳就不由产生毛骨悚然的感觉,脱口而出:
“你胡说!”
“咦?”
“你在说谎!其实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对不对?”
夏代看了看克雷蒙德,露出为难的神色:“你在说什麽呀,天使大人,我做了什麽惹你生气的事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道歉,请你原谅我吧。”
纳纳犹豫地动了动嘴唇,却接不上话。
如果可能的话,她真想当场撕破她伪装的笑脸,可是悲哀的是,她没有证据!无论是她的噩梦、多多的临终遗言、还是死亡现场留下的面具,都不足以成为证据。甚至她连自己都不确定,夏代是不是真的跟这一连串事件有关,这样她又怎麽能让克雷蒙德相信她呢?
而克雷蒙德接下来的一番话,又彻底浇灭了她心底最後一丝希望,把她打击得彻底哑口无言。
“那麽,纳纳……”他看了她一眼,简短地说,“我不会再勉强你跟我回去了,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等你拿回镜子,找到落脚点以後,就给我写信,我会托人把我手上那面镜子给你送去的。”
“……”
这个打击,比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心口最脆弱的部位。纳纳的泪水在眼里打转,心头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是他太狠心了吗?不,他曾经向她敞开过怀抱,是她自己挣脱了;他也不是没有向她伸出过双手,是她自己挥开了;他一连答应了她两个荒唐的条件,连最骄傲的自尊都抛弃了,结果,是她自己一意孤行,对他的诚意视而不见。
所以,这样的结局应该是意料中的事,或者说,是她咎由自取吧,她根本没有抱怨的资格。
可是,多麽讽刺啊!当他满腔热情地恳求她回到他身边时,她拼命找借口逃开,而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血会给他带来危害,想尽可能和他在一起时,她却已经再也没有回到他身边的理由了……
认命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就当是回归最初的想法,一个人加油活下去吧!
面对纳纳的眼泪,克雷蒙德却不为所动,只是无声地向她伸出手以示诀别。
纳纳颤抖著握住这只手,努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然而,就在两手的手心贴合在一起时──
出乎她的意料,手心竟传来一个奇怪的异物感!
她惊讶得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向克雷蒙德。从他的眼神中,她突然察觉到,他是在借握手的机会向她传达某种讯息,於是她立刻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将他递过来的东西握在手心里。
现在,她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问,只是紧紧攥住这样东西,就好像一个濒临溺水的人攀住最後一块浮木那样,渐渐从窒息般的心痛中恢复过来。
十二点的锺声响起时,克雷蒙德和堤法按照计划走出旅店,各自骑上一匹骏马,出发去通知组织的高层领袖。差不多过了三十分锺,夏代和纳纳也整理妥当,准备开始她们寻找镜子的旅程。
下楼时,纳纳发现克雷蒙德已经为她们雇了一辆豪华马车。
马车的车厢足有十英尺长,八英尺高,由四匹马才能拉动。车厢内部极其舒适,座位上铺有高级毛皮,四周镶嵌了各式珠宝,整体看来富丽堂皇,气派非凡。
趁夏代跟车夫说明目的地以及行程路线的时机,纳纳快速俯下身,打开已经握得发酸的手掌,发现克雷蒙德偷偷塞给她的原来是一只联络用的蝙蝠。
在蝙蝠的背面,还有一张卷成细长形的纸条。她连忙屏住呼吸,颤颤巍巍地将它打开,指尖由於紧张而发抖。
纸条上只写了几个简短的单词:
向她套话,找出隐藏的秘密。
纳纳翻了个白眼,暗自在心里叫苦:这到底是什麽鬼暗号,写得这麽不清不楚!
她抬起头偷偷摸摸向马车头张望了一下,发现夏代还在和车夫商量著什麽,她又缩回脑袋,仔仔细细把这张纸条看了一遍。
这一次,她在纸条背面找到了不一样的暗号。
Je t’aime; NANA。(我爱你)
“喝──!!”纳纳顿时倒吸一口气,把纸条揉成一团,攥在胸前,整张脸从头红到耳根。
这、这、这……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克雷蒙德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就算会说,也不可能是现在这种时候,毕竟到刚才为止,他们两个都还在冷战耶!还是说……那些只是她的心理作用,他其实根本没觉得他们在冷战?
唉,这个魔鬼,他的心思为什麽这麽难懂啊?
就在纳纳捧著一颗急速跳动的心,对著纸条发呆时,夏代回来了。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她猛地回过神,把纸条和蝙蝠藏进领口,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夏代顶著一副柔弱的微笑,边说边在纳纳对面坐下:“好了,天使大人,我已经把路线确定下来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以後,我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纳纳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小心地问:“你想带我去哪里?”
“去可以找到镜子的地方啊。”
“那究竟是哪里?”
“嘻嘻,你到了以後自然就会知道了。”
马车缓缓启程,顺著大街驶出阿朗松,城门口的守卫见到如此华丽的马车,连问都不敢询问一声,尊敬地目送她们离开。
微微颠簸的车厢里,纳纳试著调整呼吸,集中注意,开启一个话题。
“夏代,其实你对血液还是有欲望的吧?”
“什麽?”
“事实上,你忍耐了十多年,早已经饥渴到不行了吧?”
夏代好像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麽,继续保持微笑,答非所问地说:
“天使大人,我今年15岁,而我为圣修会工作的时间是15年,你知道这说明了什麽吗?”
“……”
“我来告诉你吧,这说明,我是在圣修会的内部出生的,我的父母都是圣修会成员,所以我从一出生起,就被灌输了不能吸血的思想。在我懂事以前,每当嗜血症发作时,我就必须接受一堆残酷到无法想象的训练,借助肉体的痛苦来压抑本能。无数次的自残,无数次的昏迷,再加上无数的眼泪和汗水,就是我童年的全部。你认为,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我,还会对吸血这件事产生兴趣吗?”
纳纳用复杂的眼光看著她,一时不知该同情她还是继续质问下去。
“可是……嗜血之所以被称为本能,就是因为它是一种无法改变的生理反应……也许通过不断训练确实可以抑制这种反应,但抑制终究不是消灭,当原始欲望凌驾一切时,它就会冲破底线,彻底爆发出来了。而你的情况恐怕是压抑得太久,所以一旦爆发就会比正常时强烈百倍吧?贫民街的惨案就是最好的例子。”
夏代看了纳纳一会儿,突然笑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的呢?这是天使的力量吗?”
“不,我只是推测而已。贫民街的那起惨案,给我一种很不合逻辑的感觉,於是我尝试分析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那不可能是杰欧瓦干的。所以,我就想到,一定是某个魅蓝想嫁祸给杰欧瓦,但是又唯恐别人看出被咬的人类并没有成为德梦,所以才放火烧了尸体,并且还故意留下了象征杰欧瓦的标识物,猫脸面具。”
“这件事很不合逻辑吗?”
“非但不合逻辑,手法也很拙劣。”
夏代耸了耸肩,算是默认了。不过她的语气依然十分轻松,隐约还透著一股孩子气:“没想到,你居然能看穿我的计划,真不愧是天使大人。”
“我不仅看穿了你的计划,还知道诱发你嗜血症发作的原因。”纳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原因就是我的血。在我生理期间,很少有吸血鬼能够抵挡得了那种香味的诱惑。”
“没错,天使大人的香味真的很销魂呢。”
“我在半夜梦到的那只冰冷的手,也是属於你的吧。”
“嗯,因为我从没闻过那麽香的气味,一时很难忍住,不由地就来到了你的床边。”
“那你为什麽不咬我呢?你明明有很多次机会的。”
夏代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道:“在圣修会的总部,长老不是已经用你的血做过实验了吗?那些德梦都死了,我可不想变成那个样子啊。”
哦?纳纳心想,虽然作案手法很愚蠢,但在这点上脑筋转得还蛮快的嘛,至少,比後知後觉的她聪明多了。
假如她当初也领悟出这个道理的话,就绝不会让克雷蒙德吸她的血了。
就在这时,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毫无防备的纳纳猛然向前跌出去,摔在了夏代的腿上。由於这个特别的姿势,她胸前领口处的春光一览无遗,引得夏代愣了一愣。
突然,她把手伸进纳纳衣服,夹出了某样东西,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这是什麽?”
纳纳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敢吭声。
“这好像是堤法做的蝙蝠吧,为什麽它会在天使大人的衣服里呢?”
夏代停顿了几秒,忽然变了脸色,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整张脸为之一暗。揪著纳纳衣领的同时,她的眼中有什麽东西熄灭了,连声音也变得和从前迥然不同。
“天使大人,你在玩什麽把戏?该不会,你还指望克雷蒙德大人和堤法大人能够来救你吧?”
“不、不是的!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品而已……”
“是不是都无所谓。”
夏代五指并拢,用力一捏,随著“哢嚓”一声脆响,蝙蝠道具瞬间变成了一堆灰尘,从她的指缝间洒落下来。
“现在,天使大人,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39鲜币)魅影的背叛 第九章
第九章 Last Wish and Last Gift 最後的心愿和礼物
载著纳纳和夏代的豪华马车驶过一大片农田,阵阵马粪和牛粪味从窗外飘进来。夏代忍不住捂住鼻子,皱起眉,纳纳却根本没心思理会臭味,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寻找逃跑机会上。
失去了和克雷蒙德联络的工具,让她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眼看马车离小城阿朗松越来越远,渐渐驶向远处未知的荒山野岭,她看看夏代,又看看窗外,急得坐立不安。
夏代看出她的意图,若无其事道:“不要白费力气了,就算你能跳出马车,也一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