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什么大事，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合作愉快，赛斯坦先生。”另一个青年回答，“我相信以您的能力，不久就可以一手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家族的。”
赛斯坦只是笑了笑，没有对博德曼家少主的赞美作出什么回应，但是他的嘴角开始弯得越来越高，是因为发现本来徘徊在前方的那个人突然镇定地迎着他们走了过来。
迪亚一走到拐角就和那两个交谈着的人碰了面。他平静地朝赛斯坦和他身边的男人点了下头，然后和他们擦身而过。
“不管是佣兵还是赏金猎人，他们中总是会有些奇怪的人。”博德曼家的继承人回过头看了眼迪亚的背影，“在这里居然还穿着斗篷……”
赛斯坦同样回过头去看着那颗金灿灿的脑袋，小声地、像是对自己说那样地开口：“他很好，并不奇怪。”
“什么？”
“他的头发很漂亮。”赛斯坦回过脸来一笑，“和我喜欢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
“那家伙不愧是奈特的哥哥，长得还真像……”这边的迪亚在确认那两人不会再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之后摘下肩章继续前行。按照白的说法，每一组护卫是负责一块固定的地段，相邻两个地段的小组必定是互相认识的，像他这样乱窜，马上就会被认出来的，所以只能回到潜行的办法。
不过刚才赛斯坦的话让迪亚定下了心来，既然赛斯坦在这里见过了那个小女孩，就说明她一定就在这里。
要问迪亚他在见到那个小女孩之后想做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总之见到了再说，这就是他的想法。因为想见，所以他就没有犹豫地去了。
不过他得快点，因为那个被一剑捅晕的可怜佣兵被发现大概只是时间问题。白给他提供了最完美的入侵和逃跑路线，不然的话，时间一定不够用。
其实是名为白的少年又一次被敲诈了。
再往前三十米到岔口右转，先按左边大门旁的按钮然后再按右边的，不要推开门，继续往前走，找到墙上的暗门然后进去。
迪亚回想了一遍白的嘱咐，无声无息地穿过走廊前往最后的仓库，一切操作无误，把拿到的奈特的血甩一滴上去，暗门就缓缓打开了。
所以说，拿家族直系成员的血液来作为开门的验证是件很不靠谱的事情，尤其是当家族里有一个不靠谱的二少时。
骚动的声音还没有传来。迪亚深吸了口气，缓缓地踏进了门，然后立刻反手把门关上——这样的话，即使其他的守卫赶到了这里，没有博德曼直系在场的情况下也还是进不来。至于迪亚，他不用通过那扇门出去。
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动静显然惊扰到了这间仓库中除了迪亚之外唯一的活物，于是迪亚立刻就根据响动传来的方向找到了他想见的人。
他顿了顿，解开斗篷胸前的扣子，朝着那个棕色头发的小女孩走了过去。
“你是谁？想做什么？”此时的女孩没有被关在玻璃容器里，而是在一个上了锁的笼子中——不大的笼子，但是很结实，关住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足够了。
迪亚把斗篷扔到一边，半跪下去望向缩在笼子角落里满眼惊恐的小女孩，牵起了嘴角。他摆弄了下笼子的锁，看起来不是奈特的血就能打开的，应该需要特别的钥匙。
“你是人族吧。”迪亚把手探进笼子的空隙——他只能探进三根手指，那些不知道由什么金属铸成的细条靠得太密了，“我也是，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在他的手探进笼子时，女孩的脸上迅速地滑过一丝绝望，徒劳地又往后缩了一些。
“我想救你。”迪亚收回了手，尽量让自己笑得人畜无害，“就在明天——你愿意相信我吗？”
“救……我？”女孩迟疑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才响起来。
“嗯。”迪亚尝试使用温和的语气——虽然他也知道这不是他的风格，笑里藏刀可能更适合他，“然后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去哪里？”女孩忽闪着眼睛，抹了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怯生生问道。
迪亚愣了愣。他突然觉得不公平。
他五岁的时候还没有来到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还是父母的心头肉，被保护得好好的，从来没有受过伤害，觉得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被父亲禁止看当天晚上播出的动画片。
他只是觉得这太不公平，但世界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公不公平的分别，就像他在三年前那个生日时从未想过会来到一个陌生的、充满恶意和秘密的世界。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找人把你抚养大，他们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会像你的爸爸妈妈一样好好地对待你，直到你成长到足够强大，不用再因为人族这个身份而躲躲闪闪。”迪亚低声说，“只要你能到那个时候，就不会碰到像现在这样的事情。”
“……就像你一样吗？”女孩眨巴着眼睛看他，显然因为种族的相同而对他产生了好感。
“……是的，就像我一样。”迪亚温和地笑。尽管想要他的命——也许有一部分确切来说不是命——的人多到数不胜数，但他有信心面对任何事情。
“你真的可以救我吗？”女孩小心翼翼地重复问了一遍，“以前有个姐姐想救我，可是她后来……”
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女孩突兀地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迪亚想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和她不一样。”他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你相信我，我可以给你奇迹。”
“奇迹是什么？”女孩朝着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笼子太矮，她站不起来。
迪亚伸手握住女孩从笼子缝隙里探出来的几根手指，突然觉得心口猛地涌上一股酸涩的味道。她还是个五岁的孩子，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说想救她就放下芥蒂去信任对方，并且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新生活的开始。
从来没有过责任感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沉重。
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哑声回答女孩的问题：“奇迹就是你总是企盼着某一天会发生，但是永远也发生不了的事情。想看奇迹吗？”他已经听到杂乱的十数个脚步声在靠近这里，奈特的哥哥也离得不远了。
“想！”女孩弯起眉眼，稚嫩的脸上露出毫无戒备的纯真笑容。
“在这里乖乖地等我。”金发青年低声对自己许下承诺，“明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绝对不会食言——记住我的名字，我是迪亚。”
73、再见艾克
“队长对待人族的事情总是那么上心。”雷门双手抱在脑后在大街上乱逛，嘴里有些不满地抱怨，“明明只差三天的时间，却一幅等不了的样子就一个人先来了这里，而且还不准我们跟着来……”
“要抱怨这些，不如等找到他再说。”卢卡斯冷哼了一声，“你确定不要带件斗篷？跟着我们的人全都是冲着你来的。”
“等到队长见到你一定会骂你又给他惹麻烦了。”尤里西斯立刻接上，表达同样的看法。
“……”本来想反驳的雷门在设想了一下迪亚知道这件事情的反应之后乖乖闭了嘴，举起双手，“那么我去把他们解决掉，然后买件斗篷把自己包起来怎么样？”
“已经太迟了。”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少年冷不丁地说，“你的信息早就被报给他们各自的主人了——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像你们这么不小心的人，果然有什么样的队长就有什么样的队员。”奚落完了，他还特意加上了呵的一声冷笑。
“那还真是谢谢提醒了……不过你是哪位？”雷门挑了挑眉，停下脚步看向那个出言讥讽的少年，从对方的话里听出来他和便宜队长是认识的。
“白，四季城最大的情报商。”自称白的少年不自然地顿了顿，不情不愿地加上自我介绍的最后一句，“目前是迪亚的债务人——但只是暂时的！”
“队长让你来找我们的？”西亚仗着比雷门矮的优势在后面提出了重要问题，“他人呢？”
白翻了翻眼睛：“他让我来把这个带给你，然后领你们去和他会合的地方。”他说完，把手里搭着的黑色斗篷扔给了雷门。
“你怎么知道是我？”雷门挠了挠头发，接住斗篷穿上，感觉到身后一直鬼鬼祟祟跟着的好几道气息突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以为四季城最大情报商的这个名头是我自己封给自己的吗？而且这里的五个人之中，除了你，还有谁需要斗篷？”白嗤了一声，转身往前走去，“低调一点，我想迪亚不会希望你们在这里闹出什么大动静，这会给他惹到不小的麻烦——如果你们确切地知道他的目的的话。”
“能猜到。”卢卡斯很干脆地就跟上了白的脚步，完全不思考如果白是在说谎会有什么后果，“他应该是在打那些拍卖品的主意。”
“答对了。”白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任务只是幌子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所有的拍卖品。”
“所有的？”雷门刚刚扣上胸前的纽扣抬起头就听到劲爆的内容，忍不住吹了声口哨，“队长这次的胃口大了。”
“不过他有个很强的竞争对手。”白边往前走边说，“那个人也安排了很多人手进入拍卖会，目的是为了拿到所有的拍卖品——和迪亚不同的是，他打算用钱买，而迪亚打算用某些见不得人的办法。”
“那是当然了，因为队长很穷嘛。”西亚撇了撇嘴低声吐槽，“哪会有钱买那么多东西……除非他先把自己给拍卖一遍然后拿着钱偷跑。”
“搞不好他真的会觉得你说的方法可行。”白抬了抬下巴严肃地回答，“他最近因为这件事情显得有点疯狂……我认为他去做这件事的可能性很大，建议你不要对他说一样的话。”
西亚咕咚地吞了口口水，心目中迪亚的形象再次妖魔化。
“你说的那个竞争对手是谁？”
白侧头看了眼问话的男孩，认出他是那个王族僵尸：“一个叫赛斯坦的人，身份不明，但是他很有钱这一点毋庸置疑。怎么？想要帮迪亚解决他的对手吗？我劝你最好不要。原因有两个，第一，迪亚和他相处得不错，第二，这个人本身就很强。”
尼尔面无表情地抬脸看他：“所以？”
“……算了，我和你们没有共同语言，有什么事情你们还是和迪亚商量比较好。”白摊了摊手，终于认识到怪物的身边是不会有正常人的事实，“你们到了。”
“队长在里面？”雷门问着，已经伸手去推门了。
“我想你们可能还要再等一会。”白转过半个身子看向地下拍卖会的位置，摇头，“他说想去看望一下那些拍卖品，到现在还没回来。”
事实是，迪亚看望小女孩的过程很顺利，在奈特的哥哥打开仓库门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但麻烦的事情是在他想要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离开那里前往和队员汇合的地点时，再次碰到了一个熟人。
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那是谁。
“你在佣兵工会见过二段五号了。”靠在墙边一脸平静像是在等他的男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而他不认识你，甚至他的名字也不叫艾克，是不是？”
迪亚摸了摸下巴，突然意识到了对方是谁：“艾克？”
对方笑着点了点头。
迪亚打量着和二段五号完全不同的这个男人——甚至连种族和武器也都是不一样的。艾克早就说过，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可能是完全不同的身体，但意识上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最终他抛下疑问，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艾克摊了下手，顺便展示了一下小臂上的赏金猎人标记，“执行任务而已。”
“这个身体也不是你的？”迪亚来回看了两眼艾克，这回终于找出了点端倪。
艾克总是借用着别人的身体和他见面，但是他自己的身体却不知道被藏在了哪里。
“不是。”艾克耸肩，表情有些无奈，“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想要用赏金猎人的身体，我怎么说也是个佣兵——但是只有他的实力才能承受我长时间的操纵而不受到永久性的损伤，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你不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自己的脸吗？”迪亚挑眉问道。
“我想……这个你可能见不到了。”艾克笑了笑，“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它现在在什么地方。”
迪亚皱了皱眉，但是也没多想什么。让他投以更多注意力的是艾克刚才所说似乎只有一些实力强的人才能作为他的容器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就联想起了奥弗罗德现在正在进行的实验：“既然你是这里的守卫，介意在需要的时候给我开个方便门吗？”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都无所谓吧。”迪亚耸肩，一脸不负责任的表情，“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是由你这个身体去背黑锅，对你、对佣兵工会的信誉都没有任何伤害。”
“……”
“……”
74、火炎之心
“我得走了，我的队员还在等我。”和艾克聊了一会，迪亚想起了几个被他暂时遗忘掉的人。
“再见。”艾克顿了顿，突然又开口叫住了他，“等一等，迪亚。”
迪亚已经转身走了两步，侧过脸来看向艾克，脸上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就像他一早知道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