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诧异地看着他:“怎么跳?我没学过轻功。”然后随手摸着下巴盯着袁三,说道:“一般这种情况不是该有办法能破解吗?”袁三面无表情地瞟了张春一眼,张春讪讪一笑,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包里是不是有炸弹?”
“这种地下室坍塌一处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袁三说着突然俯身凑近地面,他发现其中一块石板的一角刻着一个箭头,张春跟着蹲下去,看到箭头时不由心里一惊,他觉得这实在像个陷阱,袁三问道:“走还是不走?”
就在袁三的话刚落下时,甬道的另一头传来一声巨响,轰隆隆的响声接连不断,越来越近,脚下的震动也越来越强烈。袁三嘴里骂了一声,说:“信一次命运。”他说着就踩上那块刻有箭头的石头,再蹲下去寻找下一块。
“怎么回事?”张春跟在袁三后面,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地前进。
“外面的山洞大概已经塌了,之前那个太极洞也已经塌了,好像是有人想破坏这里的风水阵。”袁三边走边说,但坍塌声已经近在身后,也许慢了一步他们就会葬身在乱石之下,两人都默契地安静下来,专心地寻找石板上的箭头。
短短六七米的距离他们花了近十分钟的时间才顺利通过,刚安全落脚,另一头的入口就被坍塌的山石堵住。一块碎石落入石室,砸在一块石板上,几乎是同一时间,石室里突然冒起一阵浓烟,模糊了视线,只听见嗖嗖的响声不过划过耳迹。袁三立即拉着张春拔腿就跑,若不是他动作够快,下一秒那个拳头大的金属刺球就不是在张春脚边,而是在他身上了。看到那个像海胆一样的玩意张春不禁一阵恶寒,若真被打中他估计也撑不到活着出去了。
等两人停下来时,他们走进了一个更大的石室,或者应该叫墓室。张春震惊地僵在原地,这间墓室异映入他视线的瞬间,他的记忆里仿佛某处被砸开了一个洞,诡异的熟悉感让他心里腾起一股欲罢不能的悲伤。
其实说这是间墓室是因为中间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外还套着一层棺椁,棺椁下是精雕细琢的棺床。如果忽略棺材的话,石室更像是间起居室。在张春左手边有一个一丈宽的大书架,书架上还零散的书籍,更多的是些像玩具的小玩意;书架前面是张书桌,桌上还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一个陶瓷的寿仙翁。从书桌往右的地上铺了一块暗红色的印花地毯,地毯上有一只小小的木马,不是现代的塑料工艺,而是纯木质的。张春不自觉朝着木马走过去,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心里如同涌出无数回忆,但他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只是那种记忆的感觉异常深刻。木马很干净,没有沾上一丝灰尘,张春盯着它,无法抑制眼泪即将夺框而出的冲动,但实际他只是静静地盯着那只木马,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突然张春注意棺材那边有个红点一明一暗,他起身看过去,袁三的手电筒也跟着照过去,只见棺床上坐着一个人正在抽烟,他背靠着棺椁,一只脚踩在棺床沿上撑着手臂。
张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缓缓靠过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然后停在他面前,对上他仰头的视线。
“你说抽烟也能醉,为什么我还这么清醒?”
“因为你没学会,我教你。”
张春坐到他旁边,从他嘴里把烟拿过来,猛吸了一口,然后盯着那张他才见过几次的脸,此刻觉得无比亲切。无论是他现在属于张尧年的模样,还是与他朝夕相对的夏树,在张春看来都没有差别,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也阻隔不了张春心里澎湃的情感,如同与他的魂魄融为一体,拧成了一根斩不断的枷锁。
袁三识趣地关掉手电筒蹲到另一边,摸出那盒被浸湿的烟,发现捂了这么久还是点不燃,他紧紧蹙起眉,转头对着黑暗说道:“嘿,拿根烟给我。”两秒后整个烟盒都出现在他手里,他说了声:“谢了。”然后拿过烟盒下意识数了一下共有十二根。
沉默在黑暗里漫延,靠着棺材望着眼前虚无的黑暗,张春不再执着什么真相,只是希望能这样静静地陪着夏树。
“花儿,记得出去的路吗?”夏树声音响起,张春转头却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他摇了摇头,忽然感觉夏树的手握过来,接着往前一带,他整个身子闯在夏树胸前,然后被一只手禁锢住。
“夏树?”张春不明所以地瞪着眼,企图推开夏树。但夏树丝毫没有松手,反而是张春被他抓住的那只手感觉中指尖一痛,他下意识想往回缩回,却被夏树一手扼住,即使看不见他也知道指尖有血在往外滴。
“你在干什么?快放……唔!”张春使劲想推开夏树,脑子里全是如同末日降临的念头,夏树却没给他时间反抗,抱着张春的的肩膀俯身吻下去,另一只扼住他指尖的手却没放开。张春感觉夏树冰凉的嘴唇覆上来,大脑一时失神,探出舌头回应夏树的吻,沉浸在忘我的柔情中。等张春意识到夏树的企图,猛然一脚踹在夏树身上,收回被夏树弄上的手,凑到嘴边用舌头一舔,果然一股腥味,血还在往外冒。
“你到底在干嘛?”张春怒气冲冲地吼道。忽然一道火光凭空亮起,张春看到夏树背靠着棺椁坐着,那团火光在他手里燃烧,仔细一看才发现烧的是张符纸。
“这是连命符,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消失。”夏树说着轻轻一笑,接着符纸燃烬,火光消失,再次回归黑暗。
张春转身一把扯住夏树的衣服,冷冷问道:“什么意思?”但没等到夏树回答他先发觉夏树的身体的异样。“你怎么了?”张春惊慌地抱住夏树,紧紧攥着夏树的手,然后听到了夏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花儿,我这一生,至此为止,唯一的好事就是遇到你。”
接下来发生的事,张春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识仿佛被夏树那句话一起带走了。袁三在一连抽完了十二根烟,再过了许久都没听到声音,最后,终于等不住打开手电筒站起来朝张春那边走过去。在他看到张春的一秒差点以为他是在做梦,只见张春坐在棺床边,怀里抱着一具骷髅,神情呆滞,一手还紧紧攥着骷髅的手骨,在他周围的地上全是像纸灰一样的灰烬积了厚厚一层。袁三注意到骷髅的背后有一张符纸,他凑近仔细端详了半晌,然后又站起身去看张春身后的棺材,最后对张春说道:“把他收近棺材里吧!张春,生死不能强求。”
张春抬头看一眼袁三,机械地点了点头,袁三放下手电筒接过张春手里的骷髅,连同那张符纸一起放进棺材里。他冷不防摸到棺材里有个锦囊,忍不住拿起来打量两眼,然后打开看到里面装的一束头发和一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纸,在看清张春桦几个字时不由双手一抖,接着又装好放回棺材里,再把棺材盖盖好。
“好了!”袁三说了一句,刚一转身就被张春迎头一拳揍来,完全没意料到张春会动手,这一拳结实的打在他脸上,不等他做出反应张春倒先发问。
“袁哥,痛不痛?”张春一本正经地问道。
袁三先是一愣,然后摇着头说:“不痛!”
张春笑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是在做梦!这梦真他大爷的真实。”
袁三嗯了一声,捡起手电筒说:“走吧。”
两人迅速绕过棺床,张春轻车熟路地找到一条通道,从通道过去他们又进了一间石室,若大的石室里并排放着七口棺材,而另一边竟然是个灵堂。最令人惊讶的是灵堂上面挂的是张春的黑白照,而灵位上的名字写的是张春桦。更诡异的是灵堂前面竟然有一只多脸黑影在烧纸,张春忍不住想去抓着那只黑影的脖子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但黑影像是完全没注意不到他们的存在,专注地往火盆里扔着钱纸。
“张春,过来看!”袁三用手电照着那七口棺材里,张春走过去探头一看,几乎跌坐到地。棺材里躺着的可以说全都是张春,它们都有和张春一样的身形,一样的脸,全身皮肤漆黑,没有毛发,而且赤裸着。在张春江下葬的那天凌晨,张春也在那个地下室里见到过和他长得一样的黑影。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多脸黑影的进化体,而张春就是它他进化的完全体。这么一样,张春心里犹如万马奔腾而过,万马都咆哮着这又不是生化危机!
“我们走。”张春狠狠捏紧双手,极力忍耐着心里暴乱的情绪,袁三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猛然间一个人影在石室外一闪而过,虽然只是一眼张春还是看得很清楚,大喊一声:“春江哥。”不过对方并没停下来,张春连忙追过去却不见踪影,他不禁想他看到的是不是张春江的魂魄。
“刚才那是?”袁三定定地盯着张春。
张春长长叹了一口气,满怀沧桑地说:“算了,我们走吧!”
这回换了张春在前面带路,他们拐进一条狭窄的通道,就像是建筑的间隙,要侧身才能通过。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他们面前出现一扇铁门,跟通道一样很狭长,最奇怪的是门把手居然在离地大约五六十公分的高度,张春侧弯下身好不容易才将门打开。门的高度也只到张春的肩膀,两人走出来都需要侧身下腰,就像跳机械舞似的,尤其是袁三的动作显得怪异无比。
出来后袁三忍不住骂了一句:“这门他大爷是专修给小矮人专用的。”袁三骂完,拿起手电筒绕着墙壁转了一圈,张春惊异地愣在原地,大脑罢工,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怎么了?”袁三问道。
“这里是张家镇!”张春仍然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他们所在的这间祠堂确确实实是他家后院地下的那间祠堂。张春转身盯着神龛上那几排灵位,突然说道:“袁哥,照这边。”
袁三将手电筒从墙上的壁画上收回来,朝张春过去。神龛上的灵位比张有时候上次来时多了一块,但多的不是张春江,而是‘张春桦’。
两人对望一眼,都理不出头绪,接着袁三去察看他们唯一的出路,厚重的铁门紧锁,根本不可能从里面打开。袁三说道:“强制暴开?”
张春突然一笑,上次夏树来的时候也是炸开的门,还被张守宁骂了。张春看了看并不恢弘的祠堂,摇头说道:“我先休息一会儿。”然后他就坐到地上,靠着神龛前的香案。袁三一言不发,盯着张春。
过了数个许久之后,门外终于传来咔的一声响,接着铁门被打开,一个人影立在门口。
张春睁眼,定定看了半晌才认出那是张守宁,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二叔?”
张守宁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淡淡地说:“花儿,起来,回家了。”
张春站起来朝张守宁走过去,才走两步忽然感觉背心像是中了一箭,他一头裁倒在地。
、后记(一)
张春在张家镇倒下后,晕迷了一个星期才醒过来,他醒来问的第一句话是‘夏树去哪儿了’,但是他却想不通为什么他会这么问。自那之后已经过了三个多月,眼看这一年马上要结束。
一大早,张春就起床,他发现昨晚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在这座南方的城市已经有好几年都没下过雪了。接着他关好窗户,又习惯性地将窗帘也拉得严丝密缝,去厨房做早饭。等他收拾得差不多时方锦才从房间里出来,直接披着被子,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对他控诉南方的冬天竟然没暖气。他就穿着一件毛衣故意围着沙发转了一圈,不以为然地问了句:“冷吗?”方锦懒懒地抬起眼皮,不屑地说:“你已经成精了!”他不理方锦,收好饭桌上的碗筷,也懒得交代方锦吃早饭,反正这人一到冬天就懒得跟狗熊一样缩在洞里不愿出门。他回到房间里拿了一下衣柜里的羽绒服,结果还是放回去,穿了件棉衣就缩着脖子出门,被冷风一吹直打打哆嗦。并不是他为显示他的风度故意少穿一件,也不是他不觉得冷,而是仿佛身体习惯寒冷一般,寒冷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相反他变得特别怕热。在车站等车的时候,他总感觉似乎有人一直盯着他,但转过视线却什么也没发现。这三个多月对的时间对张春来说是过得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了各种灵异神怪的事,他的生活一下变得清净起来,因为已经不能再看见鬼魂之类的东西了。起初他还不确信,后来经过袁三的验证,事实证明他真的看不见了,即使有只鬼站在他面前他也什么都感觉不到。这是张春一直所期望的,但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高兴,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仿佛缺少了什么。
张春大步走进办公室里,看到他桌上放着的热腾腾的包子,坐在他对面的林老师温柔亲切地朝他一笑,说:“张老师,给你带的灌汤包,校门巷子转角那家,很正宗的。”
林老师是今年春天才来学校实习的,年轻热情,敢作敢为,时常给张春带点零食早餐什么的,偶尔周末的时候还约他一起去看电影,张春一度觉得这个林老师深深地暗恋着他。不过张春对她顶多只是有些好感,因为林老师实在是他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