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出现,原本冷静下来的人们瞬间失去了理智,一个个都疯狂地冲到了男孩站着的舞台面前!舞台大约是经过专门设计的,高大的男人们一个个即使跳着、踩着板凳、桌子,挥舞着手臂,依旧够不到男孩所站的高度。而那高高的舞台之上,强光照射的那一块,男孩的面容也被模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动不动的保持着那个高难度姿势,仿佛丝毫不为下面疯狂的人群所动。直到前奏的音乐流过,那天使般美妙的女声响起,他才微微动了动,有了今夜的第一个动作——围绕着这一根孤零零的钢管,在众人狂欢的顶峰,在今晚最璀璨最耀眼的地方,开始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独舞。
大厅周围的小灯渐渐也亮了起来,江晚临头上吧台的灯也亮了。他不用再被迫去看那黑暗中唯一的光束了;可江晚临的目光却没能有效地挪开,而是依旧紧紧停留在那个让人感觉遥不可及的舞台上。慵懒,却优雅,却诱惑。男孩的每一个动作,好像在一次次刷新江晚临对于他的认识。
「Walk with me ; break some bread here with me … …」
歌词中女子丝缎般软润的吟唱。男孩纤细柔软的腰肢,藤萝般的手臂,扭动着,同样发出让人无法抗拒的邀请……
「Why can’t you live with me
Why can’t I live with you … …」
一步一步,江晚临的心,好像也在随着男孩的动作无法抑制地一点一点下陷……
「We are all born the same
Then we separate
Then the world falls apart … … 」
双腿绞在钢管上的男孩,向后接近人体极限地仰过身,在下方的舞台上投下扭曲的黑色影子,人群间再次爆发出一阵阵尖叫……
恍惚间,江晚临好像可以理解一点人群对于那个男孩追捧的疯狂了。可是又恍惚间,他又好像觉得哪里不对……聚光灯下,男孩被照得雪白的脸,本来灵动的大眼睛,画上极浓的妆,远远看去就只剩下两处阴影,让人看不清男孩的眼神。男孩舞动的每一步,完美熟练,却只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美丽木偶而已。并不是说男孩没有带着感情去跳舞,而是因为男孩此时带上的感情,在江晚临眼中,就是如此:找不到焦点,空洞洞。
「Heal the pain
Why do we live in vain
We are all born the same
Then we separate
Then the world falls apart … …」
歌曲在反复吟唱着,而江晚临却已经没有再去听,看向那里的目光也没有在聚焦,失神地想着自己的事情。直到那最后一句飘入江晚临的心里,他才猛然醒悟——全场已经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高。潮!男孩静静地站在了一边,接受着大家的欢呼。依旧看不清表情。
而那最后一句,也依旧在江晚临心里,像恋窠的大鸟,久久徘徊:
——「There is always a way
to that place in your heart … …」
“那是他最喜欢跳的一支曲子。”
男子的轻声,响在耳畔。伴随着一只手指修长的手端着一杯呈蓝色浓淡层次的鸡尾酒轻轻搁上了江晚临面前的台子上。接着男子修长的身体也懒懒地倚了过来,在吧台。独特的光线下,一向嘻嘻哈哈的男人眯着眼看着遥远舞台上男孩的表情也忽然变得扑朔迷离,让人看不懂。
、UntouchableChapter four(4)
“那是他最喜欢跳的一支曲子。”
男子的轻声,响在耳畔。伴随着一只手指修长的手端着一杯呈蓝色浓淡层次的鸡尾酒轻轻搁上了江晚临面前的台子上。接着男子修长的身体也懒懒地倚了过来,在吧台。独特的光线下,一向嘻嘻哈哈的男人眯着眼看着遥远舞台上男孩的表情也忽然变得扑朔迷离,让人看不懂。
远处的人群仍在忘我地欢呼。吧台这边,两人之间却第一次陷入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沉默。两个人都在这刹那同时失神。如论对于他,还是对于他,都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直到舞台那边,男孩又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开始了第二段的表演。这边,少年才稍微抽动了一下手臂,静静道:
“你告诉过我,他有一个姐姐。”
南叶移回了了目光,垂着眼,没有执杯的那只手,手指在吧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
“是的。一个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姐姐。”
“他在找她?”
“也许吧。”
“他来这里多久了?”
“六年左右吧。”
“……可他看起来最多十六岁。”
“那就是吧。年龄那种东西,从来不重要。”
“那么……他姐姐、会是多少岁了呢……”
南叶忽然抬起眸来看住了江晚临,黑色的眼睛中,让人读不懂的感情,淡淡的语调:
“——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好奇心。”
江晚临不置可否。舞台上,依旧是雪白的面庞、完美得如同玩偶般的身姿,仿佛踩在刀锋的小美人鱼,空灵地舞着。过了好一会儿,江晚临才缓缓道:
“……我并非一时兴起。”
江晚临回答完,南叶的表情却在陡然间变了——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江晚临也从未在这个向来嘻嘻哈哈没正经的人身上看到过如此的神情!
“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我不得不提醒甚至警告你——”
不甚明朗的灯光下,那双幽黑的眼睛紧紧盯着江晚临,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不要、插手琥珀的事情。”
人群的欢呼不断,吧台这边,两人间的气氛却霎时间变得无比的古怪。江晚临默默看着南叶,也是好一会儿后,缓缓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
男子眼中的那份慑人的幽暗霎时间敛去了。南叶低低的叹了一声,不再说什么,默默抬起杯来喝酒。正在这时,一个平头的吧员匆匆跑过来,在南叶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南叶忽然一笑,往日的那种狐狸般的笑容瞬间再次回到了这个小老板的脸上:
“那就按他说的办吧。”
平头又匆匆跑开了。南叶则换了一个姿势,悠闲地倚在吧台上,把酒端起来慢慢尝着,欣赏着远处男孩的表演,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笑容却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那典型的南叶式不怀好意的笑容让江晚临心下忽的闪过一丝不祥,还没来得及反应——音乐陡然间被换掉了!虽然dj处理得很圆滑,衔接处并未十分突兀,可前后曲子明显不同的风格还是让在场的人群一阵哗然!
音乐被切掉的那一瞬,琥珀的动作也明显的一下僵滞——吧台这边的少年则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回事?这忽然的切歌并非他的演出安排?
然而那一瞬的微顿后,舞台上的男孩很快反应过来,就着这个明显不合拍的音乐继续按照原来的套路舞了下去,而身后的台下,不知为何——却忽然爆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骚动!
茫然地旋了个身,继续着自己纤纤的舞步,琥珀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双手忽然从后面过来扶上了他纤细的腰身!
那是双手指很纤长的手,没有一丝赘肉,削瘦硬冷。是男人的手。扶在他腰上的力气似乎并不大,却牢牢的控制住了他。这突如其来的冒犯完全出乎意料,琥珀猝然地回过头去——睁大的眼睛,目光正撞进了两潭深黑色的眸子里!
那一双眸子藏在了一幅银白色的假面之后,深邃而幽黑,让人看不懂隐约其中的感情。挺拔的鼻梁,完美的双唇在舞台的灯光下闪烁着蛊惑人心的光泽,不着痕迹地俯到了他的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令人难以抗拒的轻笑:
“乖乖的,帮我一个忙。”
前所未有的尖叫声与呼喊声,音乐声与喊麦声,男孩的大脑在这一刹那陷入了一片空白!来不及反应,已经被腰上的那只手带动着和男人一起舞了起来,茫然的目光中,只见那一带黑色锦缎般的东西飘过他的眼前——是那个男人缭乱的深黑色长发,在银色的面具后如同恶魔的双翼般飞扬着,仿佛要就此撕裂这黑夜,攫取走人心中的最后一丝理智!
假面卷发男人在舞台上凭空的出现,出乎了在场每一个人的意料。一晌微愣后,一个名字忽然被人尖叫着呼喊了出来——带来的影响瞬间如潮水席卷了整场!
「Aa… …abyss——!!! 」
仿佛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唤,男人在舞动的间隙微微偏过头去,被假面挡住的表情,只看得见唇角不明意味地微微勾起一下,而这一个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小小微笑,却瞬间让台下陷入了疯狂的混乱——!
今夜注定要成为「战栗」开业以来最激动人心的一夜!第一舞者琥珀难得一见的登场表演已经让人们陷入了无法平息的亢奋,而那个后来陡然出现在舞台上的假面男人,正是前不久以一场表演轰动了整条街后就从此消失了的神秘人物「Abyss」!两位同样被奉若神明的人物同时登台表演,琥珀的舞姿妖娆妩媚,男人的舞姿则恣意狷狂,两种明明完全不同风格的舞结合在一起却配合得天衣无缝,出人意料的珠联璧合!
、UntouchableChapter four(5)
巨大的音乐声吞噬了每一个人的神智。台上两人的每一寸移动、每一个眼神都令台下之人心狂神乱。到了这个时刻,即使再害羞的人也禁不住周身环境的撩拨,踢开了椅子,跳上了桌子,跟着音乐的节拍扭动起来、尖叫起来——!
饶是江晚临在这个酒吧工作过这么久了,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黑色眼眸中倒映着满场醉在黑夜中的人们,他们脸上沉沦与酴醾,和着盛大的音乐,与那个一遍一遍被呼唤的奇怪音节的名字,一下一下敲击在他的心上!
总是习惯把自己置身狂欢的事外冷静以待,江晚临又开始默默地擦拭起手中的酒杯。而那个一直倚在旁边静静观看的男人却在这时忽然轻笑着出声,道:
“看,那就是我曾跟你提到过的轰动了全场的客人。Abyss,地狱。是不是个奇怪的名字?”
江晚临依旧垂着眼睛默默擦着手中的杯子,不回答。其实他无法不感觉到的,即使隔得这么远,他依旧可以看见台上男人的面具后那双深黑色眼睛,那好像无时不刻不看着这边的目光中带着笑,还带着一些让江晚临无法去解释的东西,肆意,霸道,下意识就被江晚临列入危险物品的行列,想要去躲避。
南叶微微斜过目光看到少年脸上淡漠的表情,轻轻笑了,然后又叹息一声,摇了摇手中杯子,蓝色层次的酒液在透明的杯壁里轻微晃荡着,反射着妖艳的光芒。
“酒,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南叶望着那光芒着迷般喃喃。
一旁的少年没有回答。
“你通过读人调酒,而我通过你的酒读你。”
少年手上的动作缓了一缓,但是没有停下来。南叶继续摇晃着手中的杯子,轻声说:
“江晚临,你心中已经住了一个人,这对别人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
手中的动作瞬间僵住了。过了一会儿后,放下手中的器皿,少年终于抬起眸,看着那个似乎也陷入微醺的男子,在一切都变得虚幻的夜色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平静,如同流淌在夜幕下的河水,掀不起一点波澜。
“那个人早已搬出去。现在那里千疮百孔,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了。”
就在这失神的一刹那,尖叫声欢呼声在远处如飘渺的烟花般响了起来——江晚临有些茫然地抬起眼去,正看见舞台上,假面的男子俯下。身,在满场尖叫声中,吻住了黑发男孩瑰丽的双唇。
##
这场狂欢通宵达旦,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直到接近凌晨五时,兴奋的人群才渐渐从酒吧散开,狂热后的余烬也慢慢烧到了终点。
一片狼藉的酒吧内部,江晚临也留下来帮忙打扫着,这项浩大的工程一直进行到快六点的时候终于宣告完成。不少吧员都由于过度疲倦早早的回去睡觉了,江晚临今晚左右是睡不成了的,不如等到返校的地铁上眯一阵子,于是一直留到了最后。到后来江晚临终于把最后一把椅子归为原位后回到后面工作间,黯淡的工作间里,寂静无声,早就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江晚临静静换回了自己的校服,取出了自己的包,关掉工作间的灯,慢慢的,依旧从战栗的后门出去。推开门去,凌晨蓝黑色的天空依旧一片阴沉,那条寂静无声的小巷,黑暗冷清,有微微的穿堂风过去。
噔、噔。走下了两级铁台阶,“碰”,寂静中钝重的声音,再把门在自己身后关紧,寒风撩起了他的校服下摆。江晚临转过身,走两步,至此,那巷子中间的一点橘红色火星才引起他的注目。
是烟头上的光芒,在黎明的薄暗中,如同一簇攒动的雏菊,细微地、却剧烈地燃烧着。那个倚在巷子墙壁上的颀长身影,微微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却让人一眼看出了那垂在身旁的长发。
江晚临的脚步向来很轻,猫儿一般。经过那个黑影时,黑影没动,江晚临的脚步也依旧保持着那个频率。过去了,一个不高的声音却突然在背后响起:
“忘了什么吗?”
少年脚下的动作霎时间顿了一顿,可是没有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