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临愣了一下,好久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可是反应过来后,他依旧愣在那里,不知道男人忽然做出这个举动的目的。
“晚了一点。这是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依旧生硬的语气,男人手中拿着的盒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里面是、颜料和画笔,听说国内买不到好的、我出差带回来的……”
“呃……呃哦……”
一心以为会受到盘问,结果男人对于江流月的事情只字未提反而给了自己一盒生日礼物。——生日礼物?!这大大出乎了江晚临的意料,江晚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好半天神经才转换过来,眼看着男人的表情渐渐不对,连忙伸手接过:
“呃,谢、谢谢……”
接过东西后就没人讲话了,气氛忽然更加尴尬。江晚临抱着东西站在那里,不确定自己是该进该退,或者男人还是想要问他江流月的事情的——他依旧不相信男人把自己叫到房间来只是为了给自己生日礼物!
“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实在忍受不了这个令人不愉快的房间,江晚临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后退。
“等等。”
江晚临的脚步又僵住。
“……你喜欢这个礼物吗?”身后传来的声音。
喜欢?不喜欢?自己连盒子都没有打开。不过,里面到底是如今什么已经不是江晚临关心的范围了,惊讶与茫然已经成为了此刻主宰江晚临的两大感觉。
“……喜欢。”还是很快的回答道。
“你还需要什么吗?”
“……没有。”
“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江晚临僵硬地点着头,看着男人好像最终默许自己离开了,打开门僵直地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江晚临瞬间感觉自己虚脱了。连灯都没有开,就借着窗户外面透进来的一点光亮把那个大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床上。
太累了。
江晚临从没想过态度和善起来的男人应付起来比以前更让自己心力交瘁,这样强压怒气的和平反而让他觉得好像是暴风雨将要来临之前的暂时平静,他完全摸不清男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也摸不清到底什么时候男人会突然爆发。
江晚临转了个身,将脸埋在了枕头里。男人出了一趟差回来后简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不是变了一个人,而是……而是,又变回了最开始的样子……
——如果这是真的,这才是最可怕的。事到如今,自己宁愿那个男人对自己像以前一样冷漠,而不要……
不要……
那样……自己会陷得更深……自己好不容易才习惯了他的冷漠,好不容易才学会将他从自己的生活中排开……
——不!不可能!
脑海中陡然跳出男人曾经残忍的言语,这种想法又很快被江晚临打消!
只是因为江流月吧!也许男人改变策略了,想通过拉拢自己去接触江流月……男人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自己对江流月的影响了,通过改善跟自己的关系去间接地影响江流月的态度不是不可能的。总之……总之——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绝对不是……
安慰着自己,江晚临从床上起来将桌上的盒子原封不动的塞进了旁边的柜子里,心情好像也随之再度恢复了平静。可是,当江晚临重新走回床那边,余光陡然扫到旁边的镜子——他瞬间又像被雷击中了一样,愣在原地!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镜子前。
镜子中呈现出的少年清晰的影像。冰冷的手指慢慢抬起来,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江晚临心下一片冰凉。
刚才在男人的房间里,纵使锁骨那里的红点恰好被衣领遮盖没有被男人发现——自己被撕破的嘴唇——男人不可能也没发现吧?
脑海中陡然又出现另一张面庞,当那个人独自在客厅等待时,自己正与他亲吻,与他耳鬓厮磨……一瞬间,江晚临心底居然生出一股深深的罪恶。
——可马上,他就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可笑。
男人发现了又如何?只是一枚接近江流月的棋子,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根本不关心罢了……自己心中那种类似“背叛”的感觉,实在是无稽之谈。
少年在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将嘴唇轻轻擦了擦,放下手指,重新爬回了床上。
今天经历的种种还是不断在江晚临心中回放。江晚临辗转反侧,很久,依旧没有睡意。正当他犹豫着是否干脆起床好了,脚步声——忽然从门外的走廊上传来。
——是那个人的脚步声!江晚临一听便知道。可是,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啊,他居然还没有睡觉么?来这边干什么……
江晚临很快反应过来——他不会是和每晚一样去跟江流月关窗掖被子的吧?
想到这里,江晚临的心顿时又缩成了一团!——如果男人之前还没有仔细看江流月在不在家,现在一过去,事情不就彻底露馅了吗?!
可是,怎么办,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江流月不可能立马赶回来,自己也不可能立刻跳出去叫他停下脚步……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江晚临急得在手心捏了一把汗,脚步声忽然停下了——接着,他的房门把手响了。
江晚临一时间傻在了那里,几乎连呼吸都在同时屏住了,静静地听着自己房门的把手被轻轻扭动的声音,那个人轻轻地进来……脚步声慢慢走到了房间的窗户那里,然后就停住了,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听到窗户关上的声音,男人甚至将窗帘也拉上了,这样原本还有窗外一点光亮的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据说这样才是有利于睡眠的,可是江晚临从来不喜欢这样。脚步声又移动着,慢慢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江晚临一动不敢动,却感觉心跳都快要因为紧张而停止!
最终,脚步声停在了江晚临的床前,一动不动。
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
江晚临在心中默念着,全身却几乎石化般不敢动弹分毫。
快走吧,快走吧,在干什么呢?为什么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过了好久好久,前面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江晚临都已经失去耐心了:莫非是自己的错觉?江晚临不禁轻轻睁开了一只眼睛,可是就在那一条缝的宽度,江晚临还是清晰看见一个黑影静静站在自己的床前。
——装睡不会被发现了吧?!
江晚临心下一跳,装作是做梦翻了一个身,背对那个人。
轻轻的叹息声,从江晚临身后传来。那只手捡起江晚临翻身时滑落的被巾,轻轻覆在了江晚临身上。手指碰到江晚临的身体时,轻轻停留了一下。
然后脚步声就移动出去了。门轻轻关上。那个人照着来时的路线越走越远……
少年闭着眼,一动不动,在自己的被子里面紧紧蜷成了一团。
、UntouchableChapter seven(1
7。Untouchable Chapter seven
「江无尘,我早就看清你了!除了你自己,你谁都不会爱!哈哈!可是还有这样一个人跟你一样的人,你不会想到吧!今天我就把他送还给你,我困不住你,别的女人也休想!他注定是你的业障,你这一辈子别想摆脱!」
那天,离婚礼举办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个女人又来了。
这是一个星期内,那女人第三次来,每次来都会把府上搅得鸡飞狗跳,这次也不例外。更不凑巧的是,那个即将和自己结婚的女人沈清霜正好也在这边做客,女人一来看到她后就彻底爆发了。双方冲突起来,仆人们对于自己曾经的女主人都是三分敬七分畏,居然也不敢上前去劝架,结局是沈清霜又羞又怒地离开。
那一天之内,接连有沈家的长辈、本家长辈前来江无尘这里论理,很快艾家的长辈也不愿闲着了,也前来为艾棠讨个公道,与两家针锋相对……客厅之上,送走了一拨人又一拨人,仆人忙里忙外,为客人赔罪,招待客人饮食,府邸上下一团糟,每个人都被那一天弄得晕头转向。
江无尘也忙了一整天,中饭也就是匆匆吃了一点。直到晚上八点,终于才把最后一拨人送走了,江无尘也分外疲倦地走回客厅,看见仆人们依旧在忙碌着,收拾着乱七八糟的客厅。
江无尘站在客厅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过了很久,管家张溥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
“老爷……”
江无尘面若冰霜,恍若不问。
“老爷……先去用晚餐吗……”
“不用了。”江无尘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抬脚就要离开,看样子是要一个人去花园静静。
“啊、啊老爷……可是……”张溥慌慌张张地小步追上了他。再三犹豫的样子,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那个……孩子呢……他一天都没有吃饭……”
——那个孩子?
江无尘的脚步顿了一顿。陡然想起几天前被艾棠那个疯女人送来的孩子。
江无尘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他自认犀利的双眼却看不透那个女人的思维——说那个孩子是自己的骨肉,自己不得不相信:那个孩子的眉眼跟自己太像了。可是——这又如何?既已经养了他那么久了,送到自己这边有何用意?沈清霜也是带着一个孩子的,不可能因为他也有孩子而反悔解除这门亲事。自己可不相信那个女人的话,说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会成为自己的业障!
不过,虽然很烦艾棠那样不断的纠缠,江无尘还是不会因此而对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偏见的。当然,也不会很热情。江无尘天生就那样的性格,对于一个据说是自己骨肉的陌生人也不例外。他就像家里多了一只小狗一样,照常给他吃给他喝不让他饿着就够了——不同的是,那个孩子比小狗还要乖,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从不听他吵闹,而自己,连那份日常应该给予给宠物的关怀都懒得施与,由是这么多天了,自己连那孩子的正面都没看到几回,简直就忘记了他的存在。
今天,大概是仆人们都太忙了,连“小狗”的基本饮食供给也忘记了。而张溥,原本就一直尊敬着从前的女主人艾棠,自然也会关照着那个孩子。张溥会这样诚惶诚恐地过来告诉自己那孩子没有吃饭,恐怕还以为是自己由于艾棠的事迁怒于那个孩子,故意饿着他,故来求情了。
江无尘在心中轻轻冷哼一声,目光就不自觉上瞟,扫向二楼走廊尽头那个孩子的房间……——却在这一时刻,目光捕捉到一个小身影,就站在二楼走廊的栏杆边,静静看着下面。
在看见那孩子脸上表情的那一刻,江无尘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原以为会在那个孩子脸上看到愤怒,或者不平,或者悲伤,或者……或者其他一切一切、一个六岁孩子在看到自己的父母为再婚吵得不可开交时该有的表情——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面无表情,以一种局外人般的孤高,无动于衷地看着下面的纷纷攘攘。
——此时此刻,那孩子、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看这着大人间的一场闹剧呢?
一时间,江无尘居然萌生出兴趣。而那个孩子好像也在这时发现了江无尘的注视,丝毫没有慌乱的神态,他微微低下头,依旧面无表情的与江无尘对视了一两秒,随后陡然抽回目光,转身,身影消失在了二楼江无尘目光的死角。
男人慢慢收回了目光,嘴角轻轻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头一次,他对一个人产生了一丝好奇——那个眉眼间甚至与自己有些相似的亲生骨肉。
“吩咐仆人们准备晚餐。”
男人声音中依旧没有波动地向张溥吩咐道,随后眼睛眯了一眯,落下下一句:
“还有。通知二楼的那人,等会他务必亲自来餐桌前一同进餐。”
、UntouchableChapter seven(2
江无尘已经坐在餐桌前了,过了一会,面无表情的男孩如约出现了。
男人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双眸扫起,不经意一般,第一次认真看他:他是一个……苍白而……漂亮的男孩子,穿着整洁但明显不太合身的衣服,引人注目一双的黑色大眼睛中,和栏杆旁看到时如出一辙的漠然光芒,还有另外一些说不出的感觉——那是一种让江无尘熟悉的神情——江无尘恍然想起:在自己面对那些让自己甚至连厌恶都不屑露出的人时也会是那样的表情。
男孩径直想走向桌尾,张溥却引他坐到了江无尘的正对面。男孩有些没料到一般,但还是一言不发的坐了过来。江无尘点点头示意,仆人们开始上菜。“叮叮咚咚”声中,杯盘碟碗在江无尘面前晃来晃去,扰乱着男人的视线,可男人却感觉自己的目光难以从对面那张明明冷漠刺人的脸上挪开,他干脆懒得去掩饰,直直盯住了对面的男孩,欣赏着他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变化。而男孩却一直默默盯着仆人上菜的动作,一次也没正眼看过正对面的男人。
仆人们忙了一天原本都是累了,可是今晚餐桌上又有些不对——那个从来没有上过饭桌的前女主人的孩子居然坐在了饭桌上,而且还是男主人的正对面。谁都知道今天的一切事情都由前女主人而起,连涵养极好的男主人江无尘都显示出了怒意,此时那孩子就犹如羊入虎口,没人知道男主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