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贺人龙的战马早已是强弩之末,又跑出去百十来步,双腿一软,倒了下去。贺人龙骑术娴熟,见马一倒,双手一撑马背,滚了出去,虽然摔了个七荤八素,但贺人龙不知哪来的力气,虽然穿着满身甲胄,仍挣扎着站了起来,朝寨子跑去。
但两条腿终没有四条腿跑得快,贺人龙刚跑出去四五十步,闯王李自成就追了上来,脸上煞气一闪,扬起手中花马剑朝贺人龙砍去。
贺人龙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便转过身躯,要看看杀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眼看花马剑就要落在贺人龙脖子之上,贺人龙眼睛一闭,心中说:“完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寨子上一声巨响,李自成只觉胸口如中锤击,眼睛一黑,一口血喷了贺人龙一脸,然后摔下马来。
“闯王,闯王。”
第二章 痛陈时弊
傍晚王家寨大摆宴席为贺人龙等一众官兵压惊洗尘。
虽然时值乱世,饿殍满野,赤地千里,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士绅大宦的奢侈生活,这王家寨寨主王德清祖上曾做到过吏部侍郎,因此家底丰厚,虽仓促设宴但丰盛程度丝毫不下于江南世家。
贺人龙坐在首位,在丝竹之声中,首先端起杯来说:“今日幸有众位乡亲鼎力相助,方才击败闯贼,因此这第一杯酒借花献佛本官敬众位一杯。”
在座的士绅忙称不敢,纷纷一饮而下。待大家放下杯来,贺人龙又举杯说:“这一杯我要敬田兄,如不是田兄,本官早就为国尽忠了。”
众人都道:“该当,该当。”
被贺人龙称作田兄的正是田羽,他与仙儿开玩笑,不想竟真的被仙儿给扔得穿越了。本来仙儿要将他扔到洪荒年代,不料自己却阴差阳错的到了明末,而且是动荡不安的崇祯十一年。当田羽在深山老林中遇到身着古代服装的猎户,当时差一点就崩溃了,问了些问题,见那猎户也不甚明了,就随着那猎户来到了这个王家寨。
在王家寨中田羽谎称自己家住关外,因连年征战,又加上天灾人祸,一家子死的就剩下自己了,自己往关内投亲不遇,只好四处流浪,又遇到了土匪,逃入深山老林方才幸免。乱世当中像田羽所说的遭遇见怪不怪,那王寨主倒是一个慈善人,见他孤身一人,就将他留在寨中当了一个马夫,而田羽也随遇而安的在王家寨呆了下来。
经过这将近半个月来的接触,田羽对这个时候的情况也有所了解,这王家寨地处陕西西安府镇安县,而这年正是崇祯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638年。当时的陕西正处于战乱之中,虽然在洪承畴、孙传庭等人的努力下,农民军已经从高潮转入低潮,许多农民军要不是被官军剿灭,要不就是纷纷投降朝廷,如有名的张献忠等都已投降。只有老闯王高迎祥的老八队还在苦苦支撑,这个老八队首领就是闻名后世的李自成。
田羽对这段历史有所了解,知道这李自成在这年会中了陕西巡抚孙传庭的埋伏,只余十八骑败走商洛,于第二年再立义旗。田羽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回到后世,那只好在明末做一番事业。经过多日思考,分析明朝、满清、农民军三方面的情况,明朝早已摇摇欲坠,就差那最后一根稻草,再说这个朝廷太黑暗,能人也做不了什么事情,所以首先就排除了明朝。至于满清皇太极倒是不可多得的人物,在他手下也会干出一番事业来,但他一直对晚清卖国求荣、割地辱权心怀芥蒂,因此也放弃了投奔满清的打算。那就剩下了农民军,虽然现在农民军处于低潮,但作为后世之人,田羽知道用不了两年,李自成就会东山再起,虽农民军的结果自己也知道,但田羽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自信能够改变农民军流寇的性质,稳扎稳打,最后未免就会被满清钻了空子。最后暗下决心趁着农民军最低潮这个机会去投奔闯王,凭借自己的能力应该能大有作为,日后封王拜相不在话下,不料今日自己无意间竟伤了闯王,断了自己投奔农民军的后路。
原来上午救了贺人龙的正是田羽。
这几年李自成在陕西闹腾的挺厉害,经常杀富济贫,官军围剿不利,使这帮士绅大宦人心惶惶,后来纷纷自练乡勇,结寨自保。今天听说官军再次失利,流寇追击官军途经王家寨。王德清怕农民军搂草打兔子,顺便攻下自己的山寨,因此早早就让所有乡勇上了寨墙,提放流寇。田羽虽然是马夫,但见所有的男丁都上了寨墙,也就随着大家上了寨墙。
等到贺人龙落马,马上死于刀下,田羽出于自然反映,想也没有想开枪救了他一命。不料自己打中的却是李自成,田羽不由自怨自艾,又想着自己以后的打算,因此有些走神,对贺人龙的敬酒竟未听见。
王德清的堂弟王德举正坐在田羽的身边,悄悄的拉了一下田羽:“贺大人敬你酒呢。”
田羽这才收回神来,忙不迭站起来:“贺大人,不敢当。”
贺人龙爽朗的一笑:“田兄,不必谦让,贺某人这条命是田兄救的,日后有什么需要,贺某人赴汤蹈火再说不迟。”
田羽又谦让了一番才将杯中酒喝了。
王德清见贺人龙敬酒已毕,便又举起杯来,对贺人龙道:“大人数年来转战甘陕,屡立大功,我等都托将军之福,才能苟活乱世,小民代众位乡亲敬大人一杯。”听到寨主这么一说,在座的士绅纷纷附和,都说将军虎威闻名天下,闯贼不日即可尽灭。
面对谄谀奉承之词,虽大军新败,但贺人龙丝毫无赧然之色,捋了捋胡须:“这完全上赖皇帝洪福,下赖三军将士用命,贺某人不过一届武夫而已,如何敢当。”
大家又纷纷称赞崇祯帝仁德天下,乃千古少有明君。田羽有些听不惯这些,又见贺人龙大言不惭,自己又不好坏了这种气氛,便默默喝酒。
大家又说了许多,那贺人龙不意间看到田羽脸上有些许不屑之色,便笑道:“田兄,可有不同之见。”
田羽按捺不住,哼了一声:“皇上虽自诩中兴之主,勤政不假,但信任宦官,乱杀忠臣良将,搜刮天下,才致乱匪越剿越多。而东虏耀兵京畿,无退敌之策,徒使臣民受辱。”
王德清等见田羽说出这番话来,大惊失色,王德举暗中拉了几次田羽的衣襟,但田羽却丝毫不为所动。
“近年各地多有灾荒,皇上不但不体恤百姓,在本已繁重的赋税之上,更是加派练响,而各级官员中饱私囊,催逼钱粮,血流可谓盈阶,使良民铤而走险,致使天下或盗贼四起,或高举义旗,可谓官逼民反。现内有流寇,外有东虏,内忧外患,交相煎迫,如不破旧立新,恐怕悔之晚矣。”
贺人龙听到这里,眉头挑了几挑,见旁边几位将领面露怒意,纷纷望向自己,一待自己示意,田羽这颗人头就不免落地。心中一叹:“他终归救了我一命。再说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别人不敢像他那样直言而已。”终于没有发作,对在座的将领、士绅笑着说:“我看田兄是喝醉了。”
“对,对。有些喝醉了。”王德清等纷纷附和,生怕贺人龙翻脸,这田羽是他们的马夫,一旦追究起来,到时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自此大家都有些尴尬,气氛冷清了许多,只有王德清不时的招呼贺人龙和他的几个亲信,一席饭不欢而散。
第三章 大明千总
“大人,刚才那个小子妄语陛下,该杀。”贺国英有些忿忿不平。
贺国英是贺人龙的族侄,生得高大魁梧,满脸横肉,两条眉毛油黑如同泼墨。从小就爱打架,而且打起架来天不怕,地不怕,拼命三郎一样的人物。长大以后又会些武艺,三五个人进不得身,因此被人起了个外号叫“万人敌”。今天在阻截农民军的时候,右臂受了点伤,用一条带子将右臂斜跨在左肩之上。
“哎,国英,其实田羽说的都是实际情况,你我也心知肚明,再说他怎么的也救了我一命,我怎好杀他。”
“哼,我就看不惯这号人,要不是大人你护着他,我早就杀了这个**毛。”
“国英,我看这个田羽不是寻常之人。”
贺国英不屑的撇撇嘴:“我问过了,不过一个马夫而已。”
贺人龙拿起茶杯,忽然想起来什么,又将茶杯放了下去:“国英,闯贼落马那块距离寨门多远?”
贺国英大咧咧的说:“我看过了,大约有二百五十步,那块还有闯贼洒下的鲜血呢。”
贺人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吓了贺国英一跳:“大人,怎么了?”
“我说吗,怎么老感觉有地方不对,原来是这样。”
“大人你发现什么了?”
贺人龙在地上转了几圈,半响才抬起头来,看着贺国英说:“你说他是怎么救了我,那可是二百五十步啊!就是一般火铳也打不了那么远,他竟能离那么远伤了闯贼。而且是把闯贼从马上打下来,我离那么近也没有看到他是怎么伤了闯贼。”
贺国英听贺人龙这么一说,眉头也拧在了一块,想不出这个马夫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亲兵报告说董学礼将军拜见。
贺人龙示意贺国英先下去,然后对亲兵道:“有请。”
董学礼是贺人龙手下的得力将领,听到大人有请,急冲冲的走了进来,施了一礼:“大人,我派人打听了,福玉已经为国尽忠了。”
贺人龙虽久经战阵,眼睛也不由一红:“安排一下,要厚葬。他还有没有遗属,如果有替我送一份厚礼,福玉是为救我而死,咱们不能让他的家属再受苦。”
董学礼示意知道了,又说:“我派人联系过翻山鹞,他正在前方收拢士兵。国卿虽然中了三箭也逃了出来,正和翻山鹞一起。”
“好,只要你们几个没事,他闯贼也奈何不了我。”
“这次的损失太大,士兵不到二千了。骑兵更是损失殆尽。大人你看?”
“就地补充,今天我损失多少日后让闯贼加倍抵还。”
“还有孙抚台已经知道我部兵败,已经派人送来命令。”
“孙大人怎么说?”
“孙大人说已经让曹总兵和左总兵派兵堵住了我部负责的闯贼回军汉中的道路,但兵力尚显不足,令大人马上收拢队伍,增援曹、左。”
“好,学礼,再辛苦你一趟。告诉翻山鹞马上向洛南运动,增援曹、左两位总兵。”
“是,大人,那你呢?”
“我整顿兵马马上出发,咱们在商县汇合。”
“大人,你身边现在只有一百多骑兵,万一遇到老八队的人马……”
“怕他个**,现在闯贼一心想冲破潼关与曹操汇合,他没有多余的兵力四处乱窜。”
“那大人多多保重。”董学礼匆匆忙忙的走了。
贺人龙伸展了下双臂,上午落马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锁骨处隐隐作痛,估计锁骨已经骨折,又想到自己的乌龙驹摔断了前腿,明天就又要出发作战,自己应该选匹好马,便朝马厩而去。
马厩在寨子的北面,贺人龙带着贺国英边走边谈战局,不觉间就到了马厩,王家寨为了讨好贺人龙,早就吩咐下去好好照料官军的马匹。因此,宴会一散,田羽就回到马厩,与其他马夫一同给战马上料。
贺人龙一见田羽,显得非常亲热,拍了拍田羽的肩头:“田兄,忙着呢。”
“是,大人,您叫我田羽吧。”
贺人龙转头对其他马夫说:“好了,你们下去休息吧。”马夫们应声纷纷散去。
田羽不知贺人龙心意,狐疑的看了贺人龙一眼,贺人龙见旁边有一条石凳,便说:“田兄,来坐,我有几句话想和田兄谈谈。”
田羽只好坐了,说:“大人,小人只是一个马夫,这田兄的称呼实不敢当。”
贺人龙打了个哈哈:“田兄,虽然你现在是一个马夫,但是从晚宴一席话,贺某人早就知道田兄非池中之物。”
田羽心中一颤,不由担心贺人龙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如果一旦他觉察出来什么,是不是自己先下手为强。不过又有些不像,他只与一个受伤的将官一起来的,不似与自己为难的样子,看看他究竟怎么说。
“田兄,这里没有别人,咱们就敞开心扉,不要藏着掖着了。现今天下大乱将起,田兄难道只想老死于一马夫?”
田羽听贺人龙这么一说,心中略定,知道贺人龙是起了收服自己的心思,而不是怀疑自己,便轻松的说:“小人胸无点墨,身体体弱多病,在这乱世之中但求苟活,何谈大志。如不是王寨主心慈,留我做了一个马夫,恐怕小人早就命丧逃荒的路上了。做一个马夫,有隔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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