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若宣能从昨夜夜雪不惜犯下欺君之罪,也要执意替他隐瞒掉一些大不敬的话中体会到夜雪对自己或多或少的真心,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总归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少夫人还是要送夜雪走!少夫人的顾虑夜雪当然明白,可早在夫人不计夜雪身份低位,将夜雪看作姐妹的那刻起,夜雪已经真心实意的将少夫人看作了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妹妹。
在夜雪心中,少夫人就是夜雪此生唯一的亲人,夜雪甘愿为少夫人在皇上那儿周璇,只为了小心保护住夜雪此生唯一碰上的一个亲人。少夫人!若宣!你真的要将夜雪赶走,逼至绝路吗?”
夜雪由始至终的语调都是平平的,从声音上听不出怎样的起伏和激动,可每说出一个字却都是酸涩的,一字一句的刺着人的心,让你不忍将她的一番肺腑看作是欺骗之语。
若宣再三游移,心中已经不由得为之动容。
贱~人贱命,当下人的人就是这样的无可奈何,夜雪的身不由己和自嘲的笑容让若宣渐渐回忆起八年前,那些身在宫中的朋友。
小裤子、柳金,全都是那些所谓主子眼中的贱命之人,这些年又是否干过许多身不由己之事?
要说骗人,他黎若宣大概就是这么一大票人里头最大的一个骗子了吧!
想自己从前世到今生,从出生到长成,从性别到情感,哪样不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这全身上下,又有哪一点能以真面目示人,这样看来,自己恼夜雪的欺骗,还真真不止是五十步笑百步一句话就能说得完的!
李舜,这辈子碰上了就注定甩脱不掉,又何必多去害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呢?
若宣思及此,便不想再为难她了,轻声叹了口气摆摆手,算是答应了夜雪留下。
【你不走就不走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和皇上的事情你最好少插手,否则不论最后会是怎样,你恐怕都得不了好下场。可被你卖了一次,我也不敢再怎么用你了,贴身丫鬟你不能再做,重新回西苑做回低等下人去吧!】,
“好,那少夫人也要多加小心身边的人,夜雪会在一旁默默帮你的!”
夜雪能够留在安府,脸色看起来顿时好了不少,感激的冲若宣一躬身,想想又道:“少夫人换人总得有个说法,不知别人问起,夜雪该如何回答?”
【这个嘛——,就说我嫌你太没常识了,正所谓脑子越用越灵光,你却说想多了会坏掉,还有就是让本夫人喝猪脑汤,竟然说是用来补脑!有句话叫吃哪补哪,你这不是变相的在骂本夫人长了一颗猪脑子吗?该罚。嗯,就酱紫说!】
卷二 出嫁篇 第四十章
啊!这也成?太扯了吧!
夜雪半挑了眉毛,这天底下那种胡编乱造颠倒是非的话是她没听过的,今儿听若宣这么一说,还真是开了眼了。
扯虽扯,但也好过支支吾吾,况且少夫人都这样说了,她只照做就是。
夜雪欢欢喜喜的清干净了书房,带着若宣的猪脑子走了,若宣懒懒的坐回椅子上,抚额,太阳穴处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黎若宣你可真他妈太善良鸟,人家说几句话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要是将来你隐瞒别人的东西被一桩桩一件件的抖搂出来,有几人能这样风轻云淡的就原谅你?
也不知道哮天那天跑了之后怎么样了,那一刀李舜捅得那么深,血流了那么多,又没有人照料,要是哮天晕倒在路边上没人管怎么办?
好在昨天一整天也没听说韶阳发生了有人叫人捅伤死在路边的命案,这样至少能够说明哮天还没死吧!
【鸢儿!鸢儿!】
若宣突然从椅子上腾的蹦起来,飞奔到下人房里,一把将正在啃酱肘子的鸢儿从躺椅上揪起来,拖着人就要往门外走。
“你这不才刚成亲,怎么这么快就又闲不住了?”
【不是闲不住,我出去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的!】
若宣在一大推破衣服里头翻翻找找,扔了套合适的粗布衣服给鸢儿,又另外淘了件破衣烂衫的给自己,然后两个人再跑到泥地上头打了几个滚儿,就这乞丐样子浩浩荡荡的从安家后门溜了。
“我说我们弄成这样子干嘛啊!难道你想加入丐帮?”
鸢儿扯了扯自己身上破洞补丁无数的黄布衣服不解的问,满身的泥土让他恶心,好说他钟旭也当了那么些年大仙,仙人的干净多多少少还是有沾点儿边的,尽管也曾试过几个月没洗澡,但好歹要比这满身的泥土干净得多。
“啊!南诏也有丐帮这种东西?”
“估计没有——啊刷,为啥你开口说话了?”
“没有你还瞎扯!我把咱们两弄成这样,可是为了查案来的。总之现在我叫阿宝,你叫阿呆,办案期间,只要身份没泄露我就得说话,要不和人交谈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
若宣洋洋洒洒的说着,看得出来能够随心所欲说话的他心情很是兴奋。
嘴好好的长在那里,却要装作开不了口也发不出一点声音的样子,哮天在的时候他还能仗着那丫没脑子,胡天胡地的瞎说一通,现在哮天不见了,若宣一张嘴可憋得慌。
“韶阳城里头出现那么多人内脏,没理由一个来报案的都没有,所以我怀疑根本就是因为死的那些人平日就生活得无关紧要,就是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去关心,更不要说有人报案有人找了。思来想去,我觉得乞丐和逃难的流民是最有可能的那一类人了。”
“也就是,按你的推测来说,现在穿成一副乞丐的样子,随时都有让人掏掉内脏的可能咩?”
鸢儿寒着脸,额头噌噌冒着冷汗,却见那丫重重把头一点,丝毫没有把人推进了火坑里头的觉悟。
“正因为如此我才特意要这样装扮,既然凶手躲躲闪闪的不让人找到,那我就打扮得香喷喷的,等他自己找上门来!”
若宣为自己的绝世好脑无限得意洋洋,眉毛轻轻上挑着,要是能生条尾巴在屁~股后头,估计都能直接翘上天了。
呵呵,是啊!‘香喷喷’的???
鸢儿低头看了看满身的泥土,无奈着撇了撇嘴,亦步亦趋的跟着若宣往前走,真是不明白这丫好好的不再安家享清福,非要出来冒险受罪的原因。分明厨房里头还有那么多好吃的……
韶阳城内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虽然接二连三的叫官府发现了一些死人的内脏弄得有些人心惶惶,但怎么说事情还没近到发生在自己头上,身边的人也都活得好好的,百姓们便也不大挂心了。
“嘿,前头的让路嘞!”
一个勒黑的大汉驾着马车行进,横冲直撞的很是粗旷,若宣拉了鸢儿赶紧闪到路边,两个人很没形象的往墙根一蹲,缩头缩脑的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猥琐的神情肮脏的脸,和街边的乞丐足足能有个七八成的相似度。
“喂,发现了没?”
“啥?”
“韶阳城里头的乞丐貌似变少了!”
若宣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伸手捡起地上的一个铜扳,放在手心里头掂了掂,在口袋里收好。
“宣宣你才出过几次门啊!怎么就知道乞丐是多是少了?”
鸢儿四仰八叉的往地上一倒,耳边顿时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原来只那么一会儿功夫就有几个路人丢了几个铜板过去,还真把他们俩当成街边的乞丐了。
“活该你混了这么多年还在地府里头呆着,怎么观察力这么弱!像是乞丐这种行业,虽然身为下贱,可也是分工明确,大家各有各的地盘,互不干扰,都是在自己的地界讨饭的,新来的人很难插足。可是你看我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丢钱过来的也算不少,可是地头蛇却全都不见了,要是换做以前,恐怕咱们早被这片儿的乞丐围起来痛殴一顿,打成猪头了吧!”
“也是哦,说得有道理,那人都哪儿去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
若宣从地上站起身,大大例例的把自己浑身上下的灰尘都拍了个遍,弄得黄烟漫天,遭了附近几个小哺子老扳的无数白眼。
“咳咳,不用演得这么真吧!差不多就得了,看你把环境给污染的——”
鸢儿梗着脖子大咳了几声,抬起袖子当空挥了挥手,谁料俩人一般的脏,他们周围的空气更是愈发浑浊起来,周围的善良群众也不由得埋怨声起,环境一时间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一片黄尘滚滚中,若宣抱着鸢儿突出重围,一下子闪身进了个小平房外头摆着的大水缸后头,等人都渐渐散去之后才从小破房子后头的小道上绕路离开。
“幸好我反应得快,否则都不知道要被跟踪到什么时候去?”
“少爷派的?”
“不是,是李舜派的。”
“你咋这么肯定?”
“鹭南安排的那几个笨蛋现在正在我的专用茅房里闻着夜来香、做着黄梁梦咧。”
若宣一面走一面得意的嘿嘿笑着,他去找鸢儿前先抽空清了清鹭南派在他身边的小眼睛,他不过在卫生间,【注1】里蹲坑蹲得久了些,然后随便喊了句,你是谁?放开我!救命啊——”那几个笨家伙就一窝蜂涌了进去,迷烟加手刀,三下两下就叫若宣全都放倒了。
李舜派的探子就更好玩儿,也不知学没学过跟踪,走得离目标那么近,眼睛一会儿一瞟的,那眼神儿严肃的,身上还要带着把佩刀,大白天的穿着身全黑的衣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谁的眼线似的。
若宣和鸢儿没走多久就离闹市区远了,光彩鲜亮的房屋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从两层的红墙绿瓦,到一层的木房篱笆,再到残旧的茅草小屋,再往不远处就是一个破烂不堪、屋檐都遮不住雨水的破庙了。
“你、娘的,又吃了我东西!自己不会上街上讨去,死野种!寄生虫!”
破庙外头正在上演一出暴力戏码,强势的一方完全就是一身破衣烂衫、面目可憎、行为可耻、令人发指的乞丐流氓的典型。
被他拳脚相加的那个孩子看起来年龄很小,薄薄的一身破布衣裳下,身子骨瘦弱得惊人,握着那样的手臂,就好像轻轻一拗就能将它折断了似的,真不知道那个无赖样的大乞丐是如何狠得下心,下得了毒手的。
“鸣~~~~~鸣~~~~~~”
小孩趴在地上左躲右闪,嘴里呼呼的喘着气,只懂得哭。破破烂烂的衣服被那个无赖拉来扯去更是不能看,细瘦的胳膊从袖口里露出来,脏兮兮的、黑乎乎的、皮包骨头。
“喂,我说你!这么小的孩子你也好意思欺负,没见他瘦得都看不见肉了吗?再让你多踹几脚还不得死了啊!”
若宣看不过去,上前伸张正义,那丫的根本拿他当做空气,鸟都不多鸟一眼,临走前又重重在小孩儿肚子上狠命踹了一脚,嘴里头唧唧歪歪。
“妈~的,屁事不能干就会抱累老子,要是能一脚踹死了才好呢!”
“呜呜,哥,你别丢下我,你带我找大哥去!”
那还瘦孩子几乎要被一脚踹的呕出口血来,却居然还要从地上爬起来去抓大无赖的袖子,那被他叫做,哥,的人十分不耐的呸了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回身又是一脚。
“你爷爷的,欺人太甚了!”
若宣看着这一幕,气得额上的青筋直冒,几步上前撤起无奈的衣领,抬手就是一拳,打得那丫的一时间还傻了会儿眼,鼻子里一行血噌的就冒出来了。
“你丫个混蛋,叫你欺负小孩子!”
若宣后退一步,抬腿就是一脚,这时候那混蛋已经回了神,险险躲开,谁料若宣下一秒就是一个回旋,一脚踢在他肚子上,直把人踢得四仰八叉的倒在泥地里头,屁~股都要摔成了八瓣。
“你你你你一一你谁你,你敢打老子!”
“老子打的就是你!”
若宣眉毛一挑,走上前,一脚就踩在了混蛋摊在地上的手掌上,就着脚跟重重一碾,嘴角连带着勾起一抹恶意的如同恶魔般的笑容,疼得那不久前还在耀武扬威的家伙嗷嗷直叫。
“别打我哥,别打我哥了!”
那跌倒在地上,嘴角都隐隐约约有些血迹的孩子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扑上来抱住了若宣的腿,那眼泪多得跟山泉水似的,哭湿了若宣半管的裤腿。
“他是你哥?你亲哥?”
“嗯!”
小孩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可怜兮兮的抬起眼皮望着若宣,或许是因为太瘦的缘故,孩子的脸蛋很小,下巴很尖,眼睛显得尤其大,可惜皮肤是没有营养的枯黄,眼睛也没什么身材,看久了还有些像ET。
“没想到这世界上还会有这等亲哥哥,既是亲人,就更应该保护弱小的弟弟,像他这般无耻的,更应该打!”
“大、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现在乞丐难混,外头太危险了,咱们这一破庙的乞丐都压根不敢出门,能吃的东西就那么点儿,这死孩子什么都不会,就懂得抱人后腿,我、我能不打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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