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下错了注了。
他以为李舜多少对他有情能原谅他的无理;他以为一些不大不小的放肆李舜能既往不咎追究;他以为李舜是个君王,但更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以为李舜至少还是他生生父亲,至少虎毒不食子。可他独独忘了那四个字——君心难测!
“我不想——你和哮天中的任何一个人受伤,更不愿意你、你和哮天中有人要死,如果、如果伤你一臂能换哮天一命,那我便做得毫不游移。其实、其实,不管你们是谁,能救的我、我都会救……”
一段话,若宣说得痛苦万分,紧箍在他脖子上的手却不见松,气息愈弱,泪水愈流愈多,不觉间已将他的侧脸打湿了一片,大滴的眼泪一颗颗的落下来,滴在李舜掐着若宣的左手上,骤然散开。
卷二 出嫁篇 第三十五章
意识在逐渐远离,李舜气极的脸也已经辨不清面目,顾宝宝曾经下定决心上辈子糊里糊涂的丢了小命,这辈子怎么也得活个长命百岁,没想这次死得依旧这么挫
叫人给掐死的,叫亲爹给掐死的!
唉,光看李舜那张脸,多好看啊!却不曾想人美心毒,竟然真的下得了这么狠的手,早知道、早知道老早就干干脆脆的嫁了鹭南,软磨硬泡的要他带自己去游山玩水,那这一切的一切大概就都不会发生了吧!
鹭南——鹭南——
我都还没见到你最后一面就要先走一步了,我死了,能在你心里停留多久呢?
“鹭南……”
若宣无意识的叫出了鹭南的名字,李舜目光忽然一暗,掐着宝宝脖子的手松脱,已经完全昏死过去的宝宝便一下子倒进了他的怀里。
“临死前想的都是安鹭南,你和他感情已经如此之深了吗?”
李舜喃喃自语着,打横抱起若宣向卧房走去,眼中一抹精光闪过,帮宝宝细细处理好伤口后又弄醒了夜雪,将沉醉的解药交予夜雪便连夜赶回了宫中。
夜雪依照李舜的交代,先是去事发地点处理了血迹和断木,而后再将解药给众人挨个闻。
大家醒来之后只以为自己不小心睡着了,稍微有几个机警的不放心少夫人的安仝,在宅子里巡视了一周,又看若宣在屋里睡得正香,因此才没有过多怀疑。
睁开眼的那一刻恍惚自己在做梦,半熟不熟的床,半熟不熟的天花扳,半熟不熟的房屋摆设,这里分明还是自己新住进的房子,难道我没被李舜掐死?
若宣惊喜的在自己的脸上又摸又掐,皮肤上传来的痛感一阵一阵的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没死,还好好的活着。
手上的伤口已经不知被谁细心的包扎过,纯白的纱带一困一困的缠绕在手上,最后再手背的地方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少夫人,该起床梳妆了,再半个时辰少爷就该领着迎亲的队伍过来了。”
夜雪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长长的一排侍女,打扮用的各样东西一次在她们手上拿着,那些丫鬟们各个笑靥如花,若不是手上的伤痛捉醒着,若宣甚至要以为昨夜那场生死厮杀根本不过梦境。
夜雪果然是个演戏高手,昨夜分明已经暴露了身份,这会儿却依旧能够旁若无人的笑着,根本看不出一点心虚,也完仝没有担心若宣会追究或是将她扫地出门的样子。
“少夫人还赖床么?真的该起了,误了吉时可就不吉利了。”
夜雪轻柔的将若宣扶下床,若宣眉头一皱,突然伸手恨恨的将夜雪的手一掌拍开,把所有的丫鬟都赶了出去,徒留下装扮新娘子要用的东西。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在生气么?夫人可从来没对下人这样发过火呢!”
“呵,估计会马上要嫁人,有些焦虑吧!少夫人还是小孩子,咱们得多担待着点。”
夜雪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被拍痛的手,不以为然的一笑,领了众丫鬟在门外候着,等待若宣的传唤。
若宣自己换好了衣服才放众人进来,之后上妆、梳头,这样那样,其中的繁复程度不再话下,丫鬟们倒是细心得很,巴不得一双双妙手把若宣扮成个天仙,倒是若宣,弄好之后是头也痛,脖子也痛,腰也痛,腿也痛。
才整理妥当没多久,鸢儿便屁颠屁颠的跑进门来,大喊着:“迎亲的队伍来了,少爷今天好帅好帅!”
大家一听少爷来了,出去迎接的去迎接,留下来的人赶紧给若宣盖上红盖头,牵着新娘走出门去。
鹭南骑在绑了红花的马上,一见到那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门里便立即下马迎上前去。
若宣披着红盖头不大看得清路,只能由丫鬟扶着,身边突然传来一声窃笑,他立即感觉到原本扶着自己的那双小手将他交托给了另一个人,那样的手形和温度,如此熟悉,必定是鹭南的。
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低下头只能看到自己的脚,任那双手牵扶着往前走,到了花轿便坐进去,等到帘子被人放下,若宣这才找回了自己的知觉。
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段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刚才鹭南就站在自己身边,可是却一句话也没说上,一眼也没见到……
花轿稳稳的被人抬起来,若宣感觉得出轿子在往前走,想起鸢儿之前跑进来的时候说鹭南今儿好帅,他也好想看看,于是便自己掀了盖头,偷偷扯开幕帘的一角往外去看,只瞥见了一个高头大马的背影在轿边上跟着,他的不规矩行为就让媒婆给发现了。
“少夫人可乖些,快把盖头盖上,新娘子可不能在轿子里头探头探脑的!”
掀开的半条小缝也让媒婆给盖上了,若宣吐了吐舌头坐在轿子里,左右不好玩,便玩起了盖头。
鹭南听见了媒婆同若宣说的悄悄话,转头看着轿子勾了勾嘴角,就是这样没有规矩又活泼可爱的人才是他的若宣,才是他要娶的若宣,等了快要十年,今日总算能够如愿了!
韶阳城的百姓,夹道看热闹的人很多,城东到城西还有好远的路,若宣听着耳边的一阵喧哗嬉闹,听着听着便在一颠一颠的轿子里头睡着了,至于迎亲的队伍何时到的安府他完全都不知道。
“请新娘下轿!”
喜娘站在轿门边上朗声道,一声不见新娘出来,她便又唤了一声,里头依旧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咦,新娘子怎么回事啊!”
边上的人嗡嗡议论起来,鹭南也下了马在外头张望,总不见里头有所回应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安大人,容奴婢看看去。”
喜娘小声在鹭南耳边说着,悄悄掀开了些轿帘,就见里头一个天仙似的新娘子,手里头攥着一方大大的红色新娘盖头,歪在椅子上睡得天昏地暗,可爱微翘的嘴巴无意识的微张着,倒像个因为调皮捣蛋而累得睡着了的孩子。
“呃——”
喜娘弯着腰保持着半掀起帘子的姿势傻了眼,送了那么多对新人入洞房,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拘小节在轿子里睡得大大例例的新娘子。
边上有人窥见轿子里头的情况,悄悄的扯了边上的人同看,发现新娘子睡着的人渐渐多起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掀起,大胆的人已经开始捂着嘴巴偷笑。
鹭南微微偏起头往里头看了看,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幸福的笑容,也不顾及失礼不失礼,直接钻进轿子里轻轻抽出若宣手中的盖头,温柔的盖上,而后再将新娘打横抱出,在一片乐声中带着新娘子跨进了安府的大门。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和参加婚宴的宾客都善意的笑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俊秀男子怀中的纤细的新娘身上,唯独若宣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中依旧睡得毫无所觉。
“小宣,快些醒了!难道你要我抱着你去拜天地吗?”
鹭南含着笑隔着红盖头在若宣耳边轻声的说着,一手轻轻的扶在若宣腰间一握,顿时把他小猪似的新娘小朋友给痒痒醒了。
“咯咯,猪蹄!”
若宣轻笑着睁开眼,看见眼前满眼的红色,这才想起今日要嫁安鹭南,可他自己竟然就在轿子里头睡着了,而这会儿分明是叫人抱住的。
“肯醒了?我们都要走到礼堂了,快些下来自己走。”
鹭南听见若宣迷迷糊糊的小声方知他已经醒了,将人小心的放在地上,牵起若宣的手。
若宣晕头转向,只觉得耳边轰鸣一片,也不知要转向哪里,只紧跟着鹭南便是。
由于若宣这边无亲朋、无好友、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鹭南生母也已经仙逝多年,姨娘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所以高堂上就只有安丞相一人。
胖老爷乐得合不容嘴,穿着喜气的金线黄袍,财神爷似的独坐在高堂之位上,看着自己愈发俊朗意气风发的儿子和凤冠霞披下有些迷糊的儿媳,不住的点头。
卷二出嫁篇 第三十六章
奇怪咧,虽说这南诏与中国不同,但在许多事情上却又会奇迹的产生许多相通的地方,就连成亲的整套流程竟然都与中国古代相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亘古不变的成亲四言早就烂熟于耳,却不曾想在南诏这里也是一字不变的用着,鹭南温暖而略微有些粗糙的手从头至尾都牵着若宣,领着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他跪拜了天地、跪拜了高堂。
难怪鹭南一直想要有这样一个形式来见证他们的夫妻关系,和事到如今看着仍旧不甚分明的爱。
人人成亲都要听到的四句话,每一对新人结合都必须经历的过程,只有真正当它是说给自己,当自己真正身处其中之时,才能真切的体会到其中的庄严与意义。
周围观礼的客人都在静静的看着,直到媒人一声“礼成”,厅堂上这才一下子又重新热闹起来。
在盖头底下,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分不清周围谁在说话,也辨不清前路何方,耳边嘤嘤嗡嗡热闹成一片,幸好此时能有一双温柔牵引着自己的手。
纵使将来会有困感、有迷茫、有焦踝,但身边的那个人却会常伴身侧,夫唱妇随,今生有他一起走。
拜完了天地,通常情况下似乎就没有新娘什么事了,若宣被人带进了新房,却一直等不到领着他进门的人出去的声音。
要是若宣的手部的感知没错的话,从进安家大门到现在,牵着他的人一直就没变过,那这个人就应该是鹭南才对。
是鹭南的话,这时候就应该出去应酬宾客才对,可为什么他一直赖在这里?
若宣盖着红盖头胡乱转动着脑袋,耳朵动了动,完全感知不出除了他以外的人的呼吸或是衣料摩擦的声音,心下更是诧异,悄悄伸手想要去接盖头,手腕却突然叫人抓住了。
“你自己掀了一次红盖头,难道还要再掀第二次?”
鹭南温润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就算不看那人的脸,若宣都能从他的话音中想象到他微微勾起嘴角带着笑的表情。
【你自己古古怪怪的站在一边不说话,又不帮我掀盖头,还不许我自己掀,难道要我顶着这块红布吃饭睡觉,过上一辈子啊!】
若宣松了盖头抽回手,没好气的比划道,就闻鹭南一声轻笑,床榻边上缓缓坐下一人,若宣没来由的心跳加速,死死的盯着那人举起的手,心中自嘲的翻着白眼——
好说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有三十出头的男人,如今却完全是小女子第一次嫁人,慌慌张张、手足无措、小鹿乱撞的心态,丢死人了!
“小宣,你的心跳得很快,我感觉得到!”【注1】
鹭南的手停在盖头上却又不掀,突然凑近脸,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若宣心脏猛的一动,心想他是如何感觉到的,难道自己已经心跳加速到连盖头都跟着一起跳起来了?
“呵呵,小傻瓜。”
鹭南轻轻将一只手覆盖到若宣握骨节泛白的手背上,温热的体温一下子将若宣笼罩起来,牵着盖头的手微微一抬,那个烦死人的红盖头总算被揭了起来。
看了面前的人,若宣才知道何谓丰神俊朗、眉目如画,鹭南今日穿着黑袍红边的喜服,金线沿便绣着细致如行云流水的图案,长长的衣摆抱到地上,虽是男人,却让人能够感觉到一种华丽的温婉。
鹭南今日用红色的绸带绑了高鬃,从鬓角到耳后的头发绾起,余留下来的笔直长发则披在背部肩头,几蹙头发微弯的垂在面颊边上,修饰了他轮廓鲜明英挺的线条,再配上那勾着笑的嘴角,在若宣看来,这个朝夕相对了八年,也毒舌了八年的男人,一瞬间便温和亲善了。
“怎么看着我连眼睛都不眨?是不是突然发现我比你想象的要英俊,开始暗自高兴及时答应嫁给我了?”
鹭南调笑着伸手扶住若宣的脸,手心在完全触到若宣脸颊的时候缓缓停住,气氛渐渐变得古怪而暖昧起来。
自恋男!
若宣故作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嘴唇微微嘟起,装作一副极其不待见鹭南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不可否认,他在鹭南掀起红盖头的那一刻,被他今日出奇英俊温润的样子和含情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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