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真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最好当了小厮叫少夫人把你配给他对不对?”
“对啊,哦呵呵,天啦,来凌乱我吧!”
此乃安丞相府丫鬟一角,某无名无姓的两黑影在极度昏聩,以及鼻血横流的状况下发生了如下花痴对话,期间周身冒出粉红泡泡无数,给安府众人呼吸新鲜空气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大家可以无视。
可惜的是那寒酸的陌生人不顾安府一干燕瘦环肥、沉鱼落雁,一双眼睛只顾着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少夫人的后背,像是被勾了魂般的往安府里头走。
众人也不晓得他们少夫人一个哑巴与那个看起来就只剩一根筋的猛男是咋谈妥的,总之夫人屏退左右,而再偕着猛男出来的时候,就对安府一干人等比划道:【此人从今天起就是咱们安府的下人,今后便贴身伺侯我的人身安全。我赐他名字叫做安哮天,哮天同我一样,说话不大方便,大家今后多担待点儿。】
当然这些话是夜雪在边上翻译的。
“少夫人,这您就把人买进府了?”
管家飞奔到若宣身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哮天,闹不清这个人是哪个地洞里钻出来的。
安家用人向来审核比较严苛,查看户籍、查看品级,只收良民,像是那种没户或是等级属于贱民的,从来都是进不了府的。可眼前这猛男啥都没有,难道就这么进府了?
【是啊!为期五年,卖身十两,怎么样,很划算吧?】
若宣举了张卖身契到管家面前,内容看着还算像样,最末尾的地方按了一个鲜红的手印,再看卖身的我,真的是十两!
十两银子买这么大个人五年,这哪里是划算两个字能形容的,简直和抢劫差不多了。
王管家讪讪的笑着,将卖身契收好,悄悄抬起眼皮去看那傻子的反应,那傻大个子做了个超级大的亏本买卖,此刻却是高兴得很,眉眼间都带着笑,一手护着腰间那钱袋里装着的十两纹银。
管家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果然是个傻子!
小金子的小分割
鹭南去上早朝,一直心不在焉,就想着赶紧下了朝、赶紧办正事儿,赶紧回家,回家看他亲亲宝贝老婆去。
奈何今日皇上一点儿也不急,让老迈的曹德胜拖长着嗓子,一篇一篇的念朝臣们上奏的折子。
曹德胜念一篇,满朝文武便朝议一篇,不论是像耶鲁江水患或是锡琅暴动的那等大事,还是某大臣弹劾某大臣私相授受之类的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样样都放在早朝上与众大臣相商。
“关于东埕再犯锡琅之事,众卿以为如何?”
皇上在龙椅上正襟危坐,目光锐利的扫过堂下众人,这一问无人搭腔,他一眼瞥见低垂着头不晓得在哪儿神游的鹭南,便开口道:“鹭南是怎么认为的?”
“……唔,啊?”
鹭南被问到头上,这才回过神来,茫然的抬起头与李舜对视,大眼小眼对瞪了半晌,李舜眉毛一挑,似乎有些不耐了,鹭南还愣是屁都没放出一个来。
“皇上问你怎样看待东埕再犯锡琅之事……”
鹭南身边的礼部待郎好心好意的小声提醒同僚,却不晓得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李舜的眼刀已经唰唰唰唰的冲他飞了过去,插了他一身。
“哦!”鹭南感激的瞥了待郎大人一眼,赶紧躬身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东埕在八年前与我南诏割地求和,之后这几年亦是年年进贡不断,如今突然来犯,必定是自认为休养够了生息,打算重整旗鼓、出兵南犯,一雪前耻。”
“安爱卿言之有理,可东埕有北楚牵制,如今却敢这样贸然向南诏挑衅而不畏北楚,又该是怎么说?”
“东埕王赵穆在年前娶了北楚王的妹妹梦言郡主【注1】,传言说赵穆同岳梦言夫妻同心、伉俪情深,两国邦交也因此保持了近一年的祥和状态,赵穆大概也是因为省去了后顾之忧,因而才敢对南诏翻脸得如此肆无忌惮。”
鹭南对时局分析透彻、言之凿凿,大臣们听及此,均是纷纷点头赞同,朝中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这时太子李昭向前迈了一步,冲李舜一躬身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太子但说无妨。”
“儿臣以为,就算东埕近年来休养生息,已经将一个岌岌可危的王国调整到国富民强。然东埕调养,南诏亦调养,且南诏而今日益富庶,东埕与南诏的距离只有增大,并无拉进。就算是东埕暂时缓解了北楚这一后顾之忧,却依旧不具备与南诏相抗的实力,赵穆此行不可谓不险。赵穆素来精明,八年前割地千亩与南诏,忍辱负重,宁为国雌伏,而今又怎会利欲熏心到铤而走险的地步?儿臣以为锡琅暴乱不过是个开始,赵穆应该会有更大的阴谋隐与其后。”
“微臣以为太子所言甚是!”
鹭南微微抬眼看向年纪尚轻的太子李昭,面上露出激赏的笑容,李昭感觉到舅舅看过来,也抬起些头,有些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鹭南一惊,昨日早朝时他才同李照见过,分明是神采熠熠、风度翩翩,不过一日,怎的变得这副光景——面色苍白、双目通红、眼底青黑,发生了什么事?
李舜也紧盯着太子憔悴至极的脸色,忽而又去看安鹭南的一脸无辜相,心中咬牙节齿,面上却平平淡淡道:“太子言之有理,可即便如此,而今却还无法看出些端倪。太子辅政已有一年,文韬武略众人有目共睹,这件事朕就交由太子来查,安鹭南从旁协助,希望太子不要叫朕失望才好。”
“儿臣遵旨,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微臣遵旨。”
两人一前一后躬身遵命,李舜又道:“虽然不知东埕意欲为何,然他侵犯我南诏边境,南诏就必须奋起反南击。锡琅乃我南诏边陲,亦是军事重地,朕任命镇北将军佟勇帅两万亲兵驻守锡琅,不容有失。“
佟勇,那日在无忧阁里头,他分明也是其中的恩客之一,堂堂南诏大将,会出现在那种挥金如土的地方,本就疑点重重,在没弄明白无忧阁的作用之时这样贸然派他驻守边关要塞,实在太过危险。
鹭南思虑之后,遂又迈前一步,惶恐劝阻道:“请陛下三思,镇北将军内人刚刚为将军诞下一子,将军还未享受到妻儿相拥的天伦之乐便要与襁褓中的孩儿天各一方,与情不合。而将军在边疆战地驻守,难免思念刚出世的孩子,这对要随时准备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来说不利,于理亦不合。”
李舜还欲考虑,佟勇已经将一口白牙咬得咯咯作响,忍无可忍迈前一步冲鹭南怒目而视道:“安大人如此说来,是想要指摘本将军不够爱国,公私不分,驻守边关却会因为挂念儿女私情而贻误战机么?”
【注1】岳梦言:岳贝麟与岳曦晨的妹妹,北楚郡主,一年前嫁与赵穆。真身是咱家文编重生梦言穿的。
卷二 第二十八章
“本官并无此意,不过依照常理来说,请镇北将军不要误会。”
“哼,安尚书方才话中分明句句带刺,微臣倒是不知究竟何时得罪了安大人!皇上圣明,微臣十五岁从军,到如今已然二十余载,对先皇、对当今圣上,微臣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敢堂堂正正自诩一句忠君爱国,纵使锡琅天寒地冻,纵使出兵风餐露宿马革裹尸,微臣也不曾吐出一个累字、一个怕字,而今日却要在着朝堂之上忍受他人诟病,微臣实在不服。”
“镇北将军丰功伟绩奋勇杀敌,对南诏功不可没,这些大家自然是有目共睹的。也正因如此,皇上才更应该仁和宽厚的对待服侍过两位君王的二朝元老。镇北将军年将不感,老来得子,难道不应该多多陪在妻儿身边?且而今锡琅战事还并未到一触即发的地步,并非非得由镇北将军去镇守不可——”
“你强词夺理!我等武将每遇战事便奋勇而往之心,哪里是你这等柔弱文官能够明白的?哼,不曾斩杀过一人,每日里只懂得躲在这繁盛的韶阳城内锦衣玉食、美人在怀的黄口小儿,凭什么多嘴我边关战事!”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你我在朝为官各司其职,保国之秩序,谋国之发展。文人武将,天没亮便聚集在这里相商国事,若是边关战事无须我等柔弱文官多嘴,那用军调度镇北将军一人主持便好,我们这满朝文官,不如及早退朝便是。”
“你——”
“够了,朝堂之上,你们唇枪舌战相互讥诮,成何体绕!用兵之事稍后再议,退朝。”
李舜今儿脸色原本就古古怪怪的,听完朝堂上这一出升级文雅版的泼妇骂街,脸已经是完全黑了下来,豁的起身便退,众官见皇上走了,总算呼的舒了口气,真怀疑再这么站下去腿都得站断了。
散朝后,终勇在鹭南身边重重哼了一声,翻了个冲天白眼便走。鹭南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盯着那张空置出来的龙椅,大家见他没有挪步,便也没有上前相邀,等众人都走了之后,曹德胜果真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朝他蹭了过来。
“安大人,皇上请您到御书房一议。”
“朕听说鹭南要娶妻了,朕该说声恭喜吗?”
“呃——”鹭南没想到皇上私召见他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个,只好讪讪道:“多谢皇上关心,其实内人来安家已经八年,从来都是微臣的妻子,这次不过是走个形式为她正名而已,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皇恩浩荡,微臣受之有傀。”
“哦,那朕应该恭喜鹭南一朝洞房花烛,不日说不定就能为人父咯?”
“这不过是外头的疯言疯语,事实也并非如此。”
鹭南惶恐的抬头去看,就见李舜难得身扳笔直的端坐着,微狭的眼睛似戏谑又似愠怒的盯着自己,不过更往大胆点想,鹭南比较想将那种神情称作红果果的嫉妒。
“陪朕下盘棋吧!”
李舜对鹭南的辩解不置可否,突然莫名其妙的叫人备好了棋盘,挪位到软榻上,慵懒的斜斜一靠,叫安鹭南陪他下起接来。
“皇上,其实微臣刚才在朝堂之上与镇北将军争锋相对,内有隐情。”
“说来听听。”
李舜看似随意的下子,接阵松散,实则暗藏杀机、十面埋伏,鹭南不温不火的应对并没有刻意的去输,也没有脑热的去争胜,毕竟以李舜的棋艺,他就是仝力以赴,胜负都难成定局。
皇上是遇到了什么让他心里不舒坦的事,否则又怎会早朝近两个时辰,看似议政玫,实则是在变相的让百官罚站?!
再看这盘接局,杀气甚重,莫不是冲着我来的?
鹭南心里似乎有了些底,应答便小心翼翼起来。
“皇上可曾记得两日前,微臣与您所说的关于无忧阁之事?”
“记得,可这同镇北将军有什么关系,至于为此闹得文臣武将不合?可知你们在朝堂上那么一吵,引起的会是官员中文武将领的敌对。今年大凶,不顺的事一桩接着一桩,要是还不能人和,岂不是要闹得天下大乱。”李舜顿了顿,又道:“莫非,你在无忧阁见到的一干权贵中有终勇?”
“皇上圣明,终勇的确是那些人里的其中一个,臣以为,在没弄清无忧阁的目的之前,这样的人,不可在戍守边关重地这等事情上重用。要知无忧阁里网罗的恩客遍及仝国,军事、经济、吏治无一不涉及,要是此事同东理有关,那指派终勇戍边则无异于城门打开,任敌军予取予求。”
“那鹭南你以为除了终勇,谁人合适?”
“臣对军机大事不敢妄断,但太子太博杜子腾多年前重伤休养,撤离边关,在韶阳教授太子骑射武艺,如今病症早已好得七七八八,虽然手臂顽疾,但影响甚微。杜将军一直苦于无机会再战疆场,此人用兵奇才,皇上何不利用这次机会令其试炼一番?”
“那就依爱卿所言。”
最终杜子腾受伤近十年后第一次得到了再次领兵打战的机会,率领两万精兵一万骑兵前往锡琅戍边,终勇未得任命,却得了皇上的封赏,如此一来便也闭上了嘴,心中虽不平,总算好受了许多,可从此却将鹭南视为了玫敌。
“朕昨日下的圣旨你可曾明白了?”
“是,微臣代小宣谢皇上厚爱,太后寿宴,臣夫妻二人必然到席。”
“那你们的婚事……”
“臣会赶在太后寿宴之前办妥。”
鹭南急忙应声,李舜脸色便又黑了几分,突然下重手将白子【注1】往棋盘上一放,一步便将鹭南黑子宰杀殆尽。
鹭南遭遇了同他姐夫下棋以来最大的一次挫败,恍恍惚惚间已经被不知为何突然怒气飙升的李舜先一步诸了出去,走了老远都好像还能够听到御书房传来的极为不爽的粗重呼吸。
无忧阁的事情越来越荒诞,鹭南几次微服卒人前去寻找那个偌大山庄的踪迹,竟全都是一无所获。
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同无忧阁的执事谢孟岩之间的对话,自己说‘无忧阁总不会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