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吗?”海姆达尔问。
他没有看见房子,放眼望去全是被白雪覆盖的参天大树。
“没到,从这里开始就是克鲁姆家的私人土地了,外面的马车不能随便进入。”威克多解释道,并把行李从马车里提出来。
海姆达尔看见雪地上有两条车辙,从这里一直通往密林更深处,立马明白过来,还要换乘一次。
“贝尔尼克!威克多!”惊喜的尖叫从身后传来。
他们循声望去。
一男一女在不远处向他们招手,看二人的亲密程度,有可能是夫妻。那位夫人有着斯图鲁松家标志性的姜黄色头发,至于那位男士,有着克鲁姆家典型的家族遗传特征。
“妈妈?爸爸?”贝尔尼克也是一脸惊喜,拔腿向父母跑去,威克多拉着海姆达尔跟着走了过去。
“你们怎么会来?”
“这是什么话?!我们就不能来了?”他的母亲黛丝佯怒。“喔!”她看见了向他们走来的威克多和海姆达尔。“威克多亲爱的,欢迎回家。”她敞开怀抱热情的拥抱了威克多。“那么说,这位就是海姆达尔?”这句话她是用英文说的。
“您好,夫人。”
这位黛丝夫人是自己外祖母的亲妹妹,她比隆梅尔的辈分还要高,但是看上去很年轻。
黛丝漂亮的脸蛋看不出喜怒,久久不发一言。
一旁的贝尔尼克有些莫名其妙,刚要开口被他老子一把拦住。
被明明是祖母级却依然貌美年轻的女士打量的同时,海姆达尔也趁机仔细端详对方。黛丝?斯图鲁松是已过世的老斯图鲁松最小的妹妹,据斯诺透露,她是他们家性格最活跃的一个成员。说话做事不爱绕圈子,性格开朗但不愚蠢,懂得察言观色,她的精明之处往往掩藏在令人防不胜防的明媚笑容之下。
窈窕纤细的女士终于收敛了目光,面上出现了笑容,态度也变得温和起来,这让海姆达尔不由得悄悄吐出一口气。
“我和玛格丽特从小就不和,我讨厌她,她也厌恶我,咱们谁都不买谁的账。”她的话和她的动作截然相反,她走上前给了海姆达尔一个大大的拥抱,海姆达尔愣了一下,下意识回搂住对方。“我一直以为像她那种自私自利的人肯定会活得比谁都久,说不定会变成斯图鲁松家的老不死,并被载入家族史册。没想到……”黛丝松开海姆达尔,语气有一瞬间的哽咽。“瞧瞧,这就是报应。”她的哽咽眨眼成了冷哼。
“葬礼的时候妈妈哭得比谁都凄惨,甚至不肯让棺椁下葬。”贝尔尼克突然说。“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吓坏了那些到场参加葬礼的麻瓜们……”
“臭小子!”黛丝脸色一变,转过脸来骂道。“越来越啰嗦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说着张牙舞爪的去揪儿子的衣领子。
贝尔尼克一边躲一边高叫:“瞧瞧,爸爸,快瞧瞧,这就是您给自己挑选的妻子,太可怕了,我真为您这一辈子的婚姻生活感到悲哀。”
贝尔尼克的爸爸看上去是一个安静的男人,除了一开始的见面招呼,后来就没怎么说过话。
“威克多少爷。”恭敬的问候声从威克多身旁发出,打断了那对母子的玩闹。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家养小精灵,它有一对淡褐色的眼睛,右耳耳尖像被剪子剪去了似的缺了一块,身上挂着用旧袖套改制的布衫,眼神微闪,显得卑微怯懦。
小精灵毕恭毕敬的说:“夫人等了您很长时间,请您尽快……”
“真是扫兴!”黛丝叹口气。
家养小精灵有点不知所措。
默不作声的贝尔尼克的爸爸拉住妻子的手:“那就一起走吧。”
“夫人……”谁知那小精灵突然拔高声线。“夫人只说了让威克多少爷和这位”,它的声音又急速低了下去。“这位斯图鲁松少爷快点、快点回去……”
黛丝刚要发作,被丈夫抓住了。
“我说了我们一起去。”他面无表情的强调。
那小精灵仿佛受到了巨大惊吓狠狠打了个摆子。
海姆达尔曾经在脑子里设想过罗多彼庄园会是什么模样,以他有限的巫师家庭见证史去遥想这个着实困难了点。迄今为止,他只见识过三个巫师家庭的老宅,斯图鲁松家在英国的宅邸;马尔福家的英式豪宅以及韦斯莱家的陋屋……最后一个够不上宅邸这个称呼,叫屋子可能更贴切些。
当一行人站在那栋庞然大物面前时,海姆达尔多少有些震撼的。没有围墙,没有铸铁围栏,没有雕花大门。横平竖直的简洁造型,粗糙的外壁,岩石垒起的家园,罗多彼庄园忠实的折射出了克鲁姆家祖先们的思想和对未来的希冀。它没有沾染一丁点欧式建筑的浮华习气,没有尖顶,没有八角房,没有罗马柱,没有雕塑。浓密的树林成了它的小盆栽,一整条山脉都是它的私家花园。
就在海姆达尔仔细观赏木头门框上那一整排粗犷的手工雕花时,大门开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家养小精灵突然冒出来服侍他们,脱衣服拿行李,端茶送水,好一通忙活。训练有素且奴性坚强的小精灵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包括好奇。
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外衣被拿走了,行李也被妥善的安排到它们应该去的地方了,热乎乎的饮料也下了肚子,一行人穿堂过室前往会客厅。
经过一段不算短的跋涉,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海姆达尔没有被大如威斯敏斯特教堂的会客厅吓到,他只是觉得失望,与庄园外观截然相反,房间内的陈设是完全的欧式风格,精美、华贵、追求细节……每一样看上去都很值钱。
“我亲爱的孙子——”即使足不出户也不忘穿戴齐整的克鲁姆家的现任当家——戈尔达娜?扬库洛夫斯卡?克鲁姆站在壁炉前,张开双臂,热情的呼唤。
威克多飞快看了眼贝尔尼克,他的堂弟只是耸了耸肩,威克多迈步向前拥抱了他的祖母。
“您好,奶奶。”他亲吻了祖母的脸颊。
克鲁姆夫人拉住威克多的手,走向靠近壁炉的昂贵沙发旁坐下。
“你们随便坐吧。”看来克鲁姆夫人还是懂得待客之道的。
椭圆形的茶几上摆满了各色小点心,看上去更像是艺术品。海姆达尔委婉拒绝了黛丝给他拿点心的好意,他只吃长的像食物的食物。
“路况怎么样?我之前再三跟车站的人建议,要他们务必提供最精良的服务。”克鲁姆夫人苍老的脸上划过一丝倨傲。
因为年龄的关系,她的美貌早已淹没在昨日,要强的性格使她有别于其他同龄老人那样宽容平和,她更挑剔,更古板,也更咄咄逼人。
“魔法部总是不好好听取我的意见,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我觉得我有必要亲自去一趟魔法部,找部长谈一谈。”
海姆达尔虽然听不懂,但是他注意到,当克鲁姆夫人声音洪亮的抒发己见时,在场之人都闷声不吭,没有一个去附和她,就连威克多也不例外。但是威克多也不是完全充耳不闻,他握了握祖母的手。
“奶奶,路上很好,马车很舒适,我和贝尔尼克以及我们的客人对这次的旅程都十分满意。”
克鲁姆夫人貌似终于想起来她还有一个孙子似的,朝贝尔尼克看去。
“你好像胖了不少,德姆斯特朗的饮食一定很合你胃口。”她皱起眉毛一边打量一边说道。
贝尔尼克的反应很简单,就是笑,也不搭话。克鲁姆夫人好像非常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没多大会儿工夫,她的注意力转到了海姆达尔身上。
“你就是海姆达尔?斯图鲁松?”克鲁姆夫人的口气还算客气,这说明她比较注重自身教养的体现,为了能让海姆达尔听懂,她特地改用了德语。
海姆达尔感觉出她并不特别欢迎自己。
“我记得隆梅尔没有成家。”
“似乎是这样。”海姆达尔说。
“那个男人终于想要负起责任了?”克鲁姆夫人朝黛丝看去,语气充满了讥讽。“他不是一向喜欢用金钱解决问题吗?”
“那是因为隆梅尔头脑的进化程度比您一向认为的要高出许多。”黛丝貌似低眉顺眼的说话。“这个孩子很可爱不是吗?”
海姆达尔看见克鲁姆夫人的眉毛耸动了一下,绷紧了下巴。
“确实,和他父亲一点都不像。”克鲁姆夫人飞快结束了这个话题。
海姆达尔以为她会发作,所幸没有。
克鲁姆夫人独断专行惯了,居然早早备下了一桌饭菜。当众人在宽敞餐厅的长桌上入座,第一道菜就上来了。
海姆达尔差一点就去揉肚子了,车站吃的东西还没消化掉,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吃两顿,就算全肉宴也架不住这么填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反应在了脸上,克鲁姆夫人转眼看向他。
“饭菜不合胃口吗?”
“我在车站吃过了,夫人。”海姆达尔诚实相告。“在不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吃两顿饭,这对我来说难了点。”
“也就是饭菜不合胃口。”克鲁姆夫人似乎认准了这个结论。
海姆达尔抬眼与她对视,老太太的眼神有些尖刻,他扯出一个笑容。
“或许您是对的,确实不合胃口。”他垂下眼,看着面前的盘子。“我不太喜欢这样的吃饭方式。”
克鲁姆夫人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这时一男一女走进餐厅,打断了她接下去可能会出现的动作或者话语。
“非常抱歉,我们来迟了。”身着深咖啡色长袍的高个子男人局促一笑,他身后的女人则是低头用手绢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一下。
“你们不来也可以。”克鲁姆夫人面无表情的说。
她的言论让正要落座的男人僵了一下,他尴尬的朝其他人笑了笑,扶着女人坐下了。这一男一女坐在了威克多边上,就像贝尔尼克坐在他父母边上一样。
“您好,爸爸。”威克多转头看向男人,有别于贝尔尼克与他父亲的相处方式,显得很客气。
“你好,威克多。”男人同他的儿子一样,生疏而客套。
“您好,妈妈。”
“我很好……很好……”女人的表情有些激动。
与形同陌路的父亲相比,母亲表现出了比父亲更浓厚的亲子渴望,从进来以后她就一直盯着威克多看,好像永远都看不够一样,可惜她的儿子始终低调的、不紧不慢的拨动盘子里的食物。
与贝尔尼克一家子的温情互动相比,威克多和他的父母之间更像是很久才见一次的远房亲戚。
饭桌上的茶话会继续展开,如之前一样,话题的主导依然是克鲁姆夫人。
“听说奥维尔家的那个老小姐终于要嫁人了?”
“是的,妈妈。”贝尔尼克的父亲说。“前两天我收到了请柬,对象是一个英国人,在英国魔法部就职。”
“她的亲戚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克鲁姆夫人刻薄的说。“如果我是奥维尔当家,我肯定不会大肆操办这件事,以她目前的年龄谈婚论嫁谈不上有多光彩。”
“这说明奥维尔女士的魅力无以伦比,”黛丝仿佛对自己可能引发出的风暴浑然不觉。“只要她想要嫁出去,就算七老八十了照样有人愿意娶她,您应该还记得他们家的那些趣闻吧?”
让海姆达尔感到意外的,克鲁姆夫人还是没有发作。
黛丝虽然话不多,但是已经两次和克鲁姆夫人对着干,她的婆婆居然容忍了她。海姆达尔觉得很不可思议。
“所以,”克鲁姆夫人尝试把话题重新带回她认为正确的方向。“在挑选妻子这件事上一定要谨慎,良好的修养至关重要,缺乏教养的女人就算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也无济于事,这种女人绝不能娶来做媳妇。”
克鲁姆夫人的话明显别有深意。
她的小儿媳放下了酒杯,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面带笑容。
黛丝的沉默让克鲁姆夫人扯了下嘴角。
“对了,威克多,你还记得安妮塔吗?”克鲁姆夫人满怀期待的转向自己的大孙子。
“是那个斯利文小姐吗?”贝尔尼克比他堂兄记性好,立马反应过来。
克鲁姆夫人倒是很高兴有人记得,她给了贝尔尼克一个赞扬的笑容,转回头继续帮助大孙子恢复记忆。
“去年她还来我们家玩过,很漂亮的小姑娘,笑起来明媚极了。”
威克多还是摇摇头,“不记得了。”
“那是个好姑娘。”克鲁姆夫人对大孙子的反应感到失望。“我一直在考虑,如果你能够娶到她,对你对我以及对你的父母来说都是再好不过了。”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扫了眼跟隐形人似的大儿子。“是不是?”
威克多的爸爸匆匆点头。
那一瞬间海姆达尔察觉到了威克多的怒火,引发怒火的源头不是一厢情愿的祖母,而是来自他的父亲。
咳嗽声忽然激烈的爆发出来,威克多的母亲拿手绢捂着嘴不停的咳着,声音尖锐刺耳,克鲁姆夫人厌烦的皱起眉头。
“不能下床就回房间老实待着,真是太扫兴了!”
“对、对不起,妈妈……”威克多的母亲艰难的吐出这句话,咳嗽更急促了。
“把你的妻子送回房间去。”克鲁姆夫人不耐烦的摆手。
夫妻俩离去时就和他们来时一样匆匆。
“我也记得那个斯利文小姐,长的确实不错,性格也挺好。”令人相当意外的,黛丝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