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眉心开始描摹那锋利的线条,指腹停留在平直的唇角,轻轻触碰着那几分与君主不甚协调的柔和。
微凉的轻抚扰了睡意,岳煜闭着眼衔住嘴边的指尖,吮了吮:“怎的不多睡一会儿?”
清冷的声音夹着几分慵懒,帝王缓缓掀开眼脸,眼尾的睡意尚未褪尽。
掩起失神,指节微微弯曲,指腹滑过吾君温热的舌,大不敬地搅弄着,沈澜清微哑着嗓子轻笑道:“美人在怀,绮梦不断,如何能睡得安稳?”
“呵!”低沉的笑声里,掩不尽的愉悦。
抱着怀中人翻身,将沈卿压在身下,男人晨间的反应相互蹭在一处,岳煜轻咬了下作怪的指头,似笑非笑:“沈卿。”
“臣在。”
“大清早的就勾引为夫,可是嫌为夫昨夜不够卖力,怕不能一举得男,想要为夫再耕耘耕耘?”
“……”
为夫?
一举得男?
这当真是吾君?
倒真想见识见识那传说中的逸亲王,看他是如何将吾君教唆成如今这幅模样的。
无奈自心间爬上眼尾,却也带走了梦境残留的怅然。
单纯的梦也好,果真是蝶梦庄周见了前世光景也罢。
前世吾君因何壮年薨逝便是再多想也无用,倒是身上这挑着眉说着荤话的吾君是实实在在伴在身边的。
有他在,这一世,自不会任吾君先于他离世。
“陛下……”抬手勾上了吾君的脖颈,沈澜清眉眼含着笑略微支起身子,一副水润的笑唇缓缓凑向君主,却在几近贴上帝王的唇时戛然而止,“您便是有意做昏君,臣却做不来那奸佞,还是趁早起身罢。”
“郑国恭亲王世子已在外面候了一夜,莫因这床笫之事一再耽搁正事。”
眼尾带笑,凤眸含情。
行着撩拨之事,却说着义正言辞之语。
岳煜着恼地咬住那笑唇,啃啮了几口:“若不是还要骑马赶路,朕……”
合着那不甘心的亲吻和紧贴的腰腹,吞没于唇齿间的言外之意甚为明了。
仿若听见了吾君那无声的两声“哼哼”,承着君主的撕磨,沈澜清骤然失笑,到底惹得吾君咬破了他的唇,冷哼出了声。
惩罚性地又咬了几下,细细吮着唇上的血珠,清冷的眸子愈发暗沉。
鸡鸣第三遍,外间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手搭在君主腰下峰势渐起之处,若即若离地描摹了几下浅沟末梢,沈澜清避开君主的唇,哑着声音道:“进来吧。”
虽有不甘,君主却也未作反对,翻身躺在沈卿身侧,只在锦被下抓开腰后的手,擒住沈卿那处搓弄着,看着沈卿似笑非笑。
雪影与流影,一个端着热水,一个托着衣裳,打了帘子,进了里间。
不着痕迹地往炕上扫了一眼,雪影木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心底莫名涌出那么几分欣慰。
贴身伺候的时日久了,心底自然清楚,自家主子早晚得便宜了皇帝。
自古君王多无情,本还有些替自家主子担心,如今看那皇帝望着自家主子,含情脉脉,恨不得时刻拢在怀里的德行,总算松了口气。
既然逃不开,有情总比无情好。
不待沈澜清吩咐,雪影与流影放下东西,便面不改色地退了出去,守到了门口。
情知陛下心里多少生了些不悦,沈澜清倒也不介意去哄上一哄。
任由君主在他身上随意地撩拨着,沈澜清起身披了件单衣,自眼底泛着笑意,轻声道:“陛下,臣伺候您更衣?”
岳煜挑眉,兀自躺着不动,目光却是几次流连在颈下的红紫上。
大大方方任君看着,沈澜清垂眼敛了几分笑意,不疾不徐地补了一句:“或者,在陛下心里,其实只有皇后才配得在洞房之后如此伺候陛下,臣此举实属逾矩,多余至极。”
“呵!”低笑中尽是发自心底的愉悦。
锦被滑至腰间,岳煜坐起身,拿了白色细布里衣示意沈卿去了身上披着那件单衣:“虽说是些用不着的干醋,为夫却也高兴的很。”
“娘子放心,为夫心小的很,只放得下娘子一个……”
“娘子肯动手,乃为夫之荣幸,岂敢不从?”
“……”不是心小的很,是心眼小的很罢。
似是并未听见那一声又一声的“娘子”,从容自若地就着吾君的手穿了里衣,又遵从着圣意,一层又一层,在吾君那有如实质般的视线下,慢条斯理地着好了里外几层衣裳,挽起了发髻。
掩了情欲痕迹,便又是那温润如玉的端方公子。
似是看不够似的看着沈卿的眉眼,岳煜总算是张开了手臂。
里衣、亵裤、单衣、夹棉袍子……
或跪或伏,或垂首在身前,或环腰至身后,那人便那么慢条斯理优雅至极地伺候着他着好了衣裳。
眼见着那双纤长的手扣好了腰间玉带,温温润润地声音便随着温温热热地气息传至了耳畔。
听听他的沈卿说了什么?!
沈澜清虚环着君主的腰,在吾君耳畔含着笑意道:“陛下莫弄错了臣的性别,叫娘子着实不如唤声相公来得贴切。”
“……”
要笑不笑,哭笑不得。
他的沈卿胆子愈发大了,他合该高兴的吧?
君臣二人调笑着穿戴完毕,剑鬼已然拎着食盒在外间等了多时。
见着主子自里间出来,剑鬼自发将饭摆在了外间桌子上。
清粥小菜,小笼包子。
在那喷香的炸河虾,清脆的拌胡瓜,爽口的秘制酱菜间,一碗红彤彤的红豆饭着实抢眼。
沈澜清不由挑起了眉,看向剑鬼,目光平静无波却又似别有深意。
剑鬼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解释道:“沈听海说今儿日子特殊,小沈大人务必得吃一碗红豆饭,才不枉他故意被奴才点了穴,僵硬着挨了那么些时辰的冻。”
“小师侄倒是有心了……”沈澜清弯起唇角,扫了一眼屋顶,运着内力,温温润润地道,“待见了二叔,我自会如实以告,绝不会瞒了这一碗红豆饭的功劳。”
“……”房顶上的沈听海倒是想下去歪缠一下,指责一番,怎奈甫一坐起来便见那贴了张面具的人拎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花七娘出了正房,行至东厢门外扬声请见。
沈听海只得硬生生忍了那一口郁气,碎碎念着传音入密:“澜弟,哥不跟你一般见识,哥自小就练出来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眼尾攀着笑意,就着酱菜喝了一碗清粥,吃了两个包子,便停了箸。
见沈澜清吃的少,岳煜皱了下眉,拿过沈卿的碗又盛了一碗粥,复又夹了两个包子放到沈卿的餐碟里:“沈卿,朕赏的。”
“……”无语地盯了一眼眼前的吃食,笑意自眼尾染至眉梢,沈澜清复又拿起筷子,纹丝不动地坐着,语态恭敬地谢了恩,“臣叩谢圣恩。”
眼盯着沈卿吃的差不多,放下了筷子,岳煜这才似是兀然发现了门口候着的那人般,毫无愧疚之意地道:“未曾发现世子候在门外,多有怠慢,世子莫怪。”
63、君臣相左
大郑皇室的傲气;摆在大岳皇帝跟前儿,从来都不怎么够看的。
更何况他有求于人,好的孬的都得笑脸接着。
“岂敢。”单手拎起摔在脚边的花七娘;郑璇含着笑,慢条斯理地进了门;目光扫过那动也没动过的红豆饭;轻笑;“大喜的日子;璇可不敢妄自搅扰陛下的兴致。”
“不敢却也搅了。”岳煜不动声色地接过沈卿奉的茶;抿了一口;不由挑起了眉——入口清香;不知比昨日那茶叶末子好喝了多少。
茶,是从沈家自带的;自然比这开在荒野的黑店里预备的好。
沈澜清垂着眼,用碗盖拨了拨零星浮在水面上的嫩绿,不疾不徐地道:“陛下息怒,世子顶了故人那张脸来,想来是希望您能为故人留几分情分的。”
“沈卿思虑的是……”本因沈卿稍融的龙颜,在目光触及郑璇手里提着的那略显狼狈的“美娇娘”时,瞬间又转了寒。
右边唇角缓缓掀起,岳煜似笑非笑地看着郑璇,“朕就算不为这张故人脸留些情分,也得顾忌皇祖母与恭亲王间的诸多情分。”
“世子,大可放心。”
能放心才怪。
就看您那抹笑,他也只能将心提起来,绝不敢轻易放回肚子里去的。
面具多少掩走了几丝细微的神情,郑璇将花七娘不轻不重地摔到脚前:“陛下切莫误会。”
“璇之所以又带上了这面具,不过是习惯使然……”
“璇斗着胆子大清早过来叨扰陛下的兴致,不为其他,只是带着这不成器的东西跟您请罪的。”
“是打是罚,任陛下处置,只请陛下看在郑某薄面上留他一条贱命。”
“嗤!”岳煜嗤笑一声,于郑璇之请求不置可否,转而看向沈澜清,“沈卿,朕好生为难。”
一声轻笑,放下茶盏,沈澜清抬眼,含笑回视岳煜:“臣为陛下分忧。”
话音落,三枚细针便直奔了花七娘的面门。
花七娘被点了穴,缚了手脚,自然避无可避,若无外人插手便只能瞪着盈盈美眸等死。
“有一种人,无论谁求情,朕都是容不得的。”
随着岳煜那不咸不淡的声音,缓缓聚于掌心的内力复又散去,垂眼遮断了花七娘望过去的视线,郑璇到底选择了旁观。
花七娘始终笑着,甚至笑得愈发灿烂。
然,那媚人的笑却掩不过眼底的悲哀与绝望。
“叮!”
“叮!”
“叮!”
细微的三声脆响,沈澜清掷出的三枚细针堪堪触及花七娘的眉心,便被同样三枚细针拦腰撞在了正中。
花七娘眉心渗出三颗血珠汇在一处,像极了殷红的美人痣,为那张本就堪称绝色的脸凭白添了几分妖艳。
三枚细针夹着几粒冰碴,轻飘飘散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了零星几点水痕。
功夫同出一脉,功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单看这份掌控力,便能知道,来人怕是比自家奇葩师父还要厉害上几成。
想到传说中那人……
眉峰微敛,身形轻移。
沈澜清瞬间便戒备到了岳煜身侧,牢牢攥住了君主的手,传音入密:“陛下,切勿动手。”
不动声色地反握住微潮的手,岳煜错步挡在沈澜清身前,眯眼盯向窗口。
玄天教向来团结护短,会玄天教的玄冰真气,却又让沈卿如此紧张戒备的……唯有江湖传说中最受非议的那一人。
江湖传言,玄天教教主之位本不该是现任掌教真人的。
只因四十年前玄天教首席大弟子、亦是当时掌教之子的萧南北下山诛魔时被迷了心窍,叛出了师门,现任掌教真人这才不甘不愿地继了位。
当然,玄天教的说法不是这样的,他们只承认萧南北在诛魔时为救妙音阁的师妹,不顾己身安危,奋勇挡刀,魔刀正中心脉,重伤不治,死了。
重伤确有其事,死却未必了。
且不说那伤是否当真刺中了心脉,也不说那魔头用刀为何用刺的而不用砍的,便光凭着玄天教与药王谷那扯不断理还乱的交情,萧南北只要没当场咽气便死不了。
然,便是心知肚明,便是江湖上传说纷纭,各个版本都说得有鼻子有眼,毕竟也是四十年前的旧事,着实无从去考究。
没想到,今日却得了个便宜,那萧南北竟是上赶着趴到这墙根外,为了个臭名昭著的花七娘现身了。
不知这花七娘与那萧南北到底扯上了甚么关系……
岳煜心中疑惑,沈澜清心中疑惑更甚。
又三枚细针破窗而入,呈规规整整的一字型钉在了桌上。
挑眉拂去那抹水痕,略微用力挣开了帝王的手,沈澜清朝着窗外拱手:“敢问阁下可是萧南北萧师伯?”
“这声师伯便免了……”不急不缓的声调,低沉而有磁性,“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小花虽遭了些罪,却也是他顽劣先招惹了你们,里外都是自家人,左右小花没甚么事儿,萧某自不会计较。”
“若嫌这些罪不够尽管明说,萧某自会惩他罚他,人萧某便带走了。”
话音落,只觉一阵清风拂过堂前,花七娘紧跟着便没了踪影,仅留下了一地血花,恍若冒着腾腾热气。
郑璇曾拎过花七娘的那条左臂上,巴掌长的口子外翻着,深可见骨,时至远处飘来那不高不低的声音,才觉出了阵阵疼痛。
“动小花者死,回去告诉郑承应,萧某欠他的人情清了。”
惊讶,疑惑,恼怒,憾然……
面具上,那双违和的眸子里,风云迭起,却又转瞬便变得波澜不兴。
郑璇敛好纷乱的心绪,自行点了穴,止了血:“看来倒是便宜郑某了……”
“陛下,可有伤药?”
郑璇托着带伤的胳膊看向岳煜,岳煜却没功夫搭理他这茬。
清冷的眸子怒意莹然,岳煜面无表情地盯着沈澜清,挣了挣被死攥在掌心里的手:“沈卿。”
意思表达的明确,却并未开口说“松手”二字。
沈澜清眉眼含着笑,愈发拢紧了手:“陛下,当真要臣放手?”
“……”略微眯起眼,岳煜不见喜怒地盯着那双含笑的眼,似是想要看进那人心底,将那一层又一层亦真亦假的伪装辨出个真假,却徒然。
方通了心意,不愿节外生那枝节。
止了挣脱,君主冷声道:“剑鬼。”
剑鬼得令提气,方提了半口便听从来都温温润润、不肯逾越半分那人斩钉截铁地道了一声:“不准去。”
这君臣二人意见相左,苦的自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之人。
便是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