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舍耘煊一惊,默默看着他半晌,深吸一口气将他揽在怀里,许久才低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我怎么能怪你?虽然可惜,但也许,脸上天都不赞成你我在一起。这都是注定的。”
洪舍稚仙抬头看着他,“不赞成你我在一起?”
洪舍耘煊苦笑,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说,只要你乖乖养好身体,日后,我们说不定还能有宝宝的。”
“是吗?”洪舍稚仙眼前一亮。
洪舍耘煊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紧紧将他扣在胸前,深吸一口气,“嗯。”
、何苦煎熬
众人赶回天紫阁,却发现了些不寻常。
洪舍稚仙没有见到奉天和陌飞云二人,但听闻阁中下人确定,人确实在,只是谁也不见。
每日都有下人进出,却没人看到有人出来。
陌飞云静静坐在榻边,看着身边沉睡的人,面沉如水。这间屋子四角都点着香炉,门窗紧闭,榻前的屏风后面放着一张特制的木床的床帐是一层薄薄的轻纱。
木床下是一只巨大的青铜鼎,炉火烧得正旺,屋顶上开出一个面盆大小的天窗。
锦秋在门外道:“陌侯,我拿药来了。”
陌飞云回神,起身开了门,接过药碗便道:“你下去休息吧。”
锦秋担忧的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倘若岛主忽然发作,我还能帮上些忙。”
陌飞云没说话,转身到榻边,轻声道:“奉天。”
奉天微微摇了摇头,“晚些再喝。这药下去,我没法闭眼睡着。”
陌飞云将药放在一边,伸手将他扶起来靠在怀里,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端碗喂药。
奉天却别过头,皱起了眉头,“你听不见我的话吗?我说不喝!”
陌飞云皱起了眉头,深吸一口气,一手掐住他的下巴,一手端着药碗便往他嘴里灌,奉天顿时挣扎开来,用力推开他的手。
然而陌飞云紧扣着他的下巴,一双手如铁一般丝毫也不松开,药呛出来不少,药液随着他的嘴角滑下脖颈,湿了衣襟。
奉天紧闭着眼睛,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流。陌飞云咬牙将碗里的药强行灌下,才松开他的下巴。
一获得自由,奉天便猛然推开他,一脸痛苦不堪的表情。陌飞云连忙将他抱住,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奉天挣扎着推开他,颓然倒在榻上,蜷缩着身子,竟然开始小声啜泣。“你出去……别在这里……”
陌飞云摇了摇头,转身拿了布巾来给他擦了擦脸和脖子,然后伸手去解他身上的亵衣。
奉天半睁着眼睛看着他,“飞云……我求你,别在这里……”
陌飞云没有理会他,只是径自给他解开身上所有的衣衫,又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才又盘膝坐在榻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不断给他按揉身上的穴位。
奉天闭着眼睛,咳嗽起来,陌飞云顿时浑身一颤,连忙伸手将他抱紧,“我会一直陪着你。”
奉天又低咳数声,然后开始挣扎呻吟,陌飞云伸手一摸,奉天鼻腔里开始流血,潺潺的两股,很快就湿了前襟方才才换上的亵衣。他连忙一边拿布巾给他捂住鼻腔,一边颤声道:“十年了……”
奉天用力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陌飞云稍觉安心,即使过了十年,他还是没有办法适应这样剧烈的发作。尤其是看着奉天一边呕血,一边笑着说没事。
他哪里也去不了,一次比一次发作的叫人揪心。除了陪着他,他就只能看着他备受煎熬,痛不欲生。然而即使如此,他也庆幸奉天能呼吸。
陌飞云整夜整夜的不能成眠,一刻不停的守在他身边,没有那一日不在惶恐,不在害怕。
这一屡气息得来不易,脆弱的叫人不敢轻易碰触。但是偏偏这个人天生骄傲,他当不了平静度日的普通人。他每日总在考虑许多事情。
这两年以来,奉天吃了不少苦,但好歹每次发作的时候,并不像是从前一样,一吐就是几碗血。
奉天蜷成一团,在陌飞云怀里犹如一条脱水的鱼,挣扎着不知想要摆脱什么得到什么。
陌飞云知道他腹中疼痛如搅,只能紧紧抱着他,轻声安慰。
奉天却越来越狂躁,那个见惯杀戮,身上不知多少次负伤的奉天犹如发狂一般翻滚挣扎,满面血渍。他一身凌厉傲然气势全然不在,满眼痛苦。
陌飞云无数次扪心自问,这究竟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等到奉天精疲力尽之后,陌飞云看着他几乎是奄奄一息的仰着头,两眼空茫的看着帐顶,呼吸沉重。
陌飞云正欲拿布巾给他擦一擦额上的汗,然而奉天却伏在榻边呕吐起来,一边的盆子里吐出的全都是方才强喂下去的药汁,里面夹杂着血迹,连一点胃液也看不到。
奉天许久未进食,陌飞云只能给他喂食蜂蜜。
等他腹中吐得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他便只能痛苦的捂着腹部干呕,那种感觉似乎是要将内腑一并吐出来一般,陌飞云每每看着都觉得心如刀绞。
陌飞云对着门外唤道:“重新煎药过来,先拿些蜂蜜!”
锦秋一直守在外面,立刻就应了,外面传来快步离去的脚步声。
奉天一脸苍白的摇头,“我不要……不要喝药……飞云,求你!”
陌飞云心中钝痛,眼眶顿时微红,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奉天,是我要求你,求你别放弃!”
奉天浑身一颤,闭上眼睛,许久,虚弱的点了点头,反手抱住他。没有了挣扎,连呻吟声都是隐忍的。
陌飞云不愿看到他这样,但是他没别的法子,只能用这样的精神折磨求着他咬牙忍受。
锦秋端来了一小碗浓浓的蜂蜜水,脸上慢慢的都是担忧,“怎么样?是不是又开始伤害自己了?要不要我去找鬼医过来?”
陌飞云摇了摇头,“他把药都吐了,请你快些煎药。”
锦秋慌忙点头,转身便往外跑。
陌飞云将蜂蜜水端到奉天面前,奉天看到顿时皱起眉头。陌飞云知道他喝不下去,心中矛盾交织,一方面不忍强迫他,一方面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
谁知,他端着蜂蜜水过来,奉天竟然伸手来拿。陌飞云小心的喂他,看他一口气喝下,心里竟是五味杂陈。奉天没有看他,喝过之后,仍旧以一种蜷缩着的姿势倒在榻上,一头一身都是汗水,额头上黏着湿漉漉的头发,看起来颇为憔悴。
陌飞云连忙又拿了布巾过来,刚脱了他的衣衫给他擦拭,就发现怀里身子一软,人竟然就这么疼得晕了过去。陌飞云默默给他擦拭,连同血迹和汗水。
按照经验来说,奉天并不会昏迷太久,因为很快他就又会被疼痛惊醒,然后周而复始,不能获得丝毫救赎。这短暂的昏迷却也能让他有些许的喘息。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奉天就又醒了,面孔都有些微微的浮肿,陌飞云端着药走过来,他一动未动,由着他喂了一碗药汁下去。
陌飞云被这木然的眼神吓到,不由问道:“感觉如何?是不是还有哪里难受?”
奉天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我还活着吗?”
陌飞云一怔,不由转过头去,闭了闭眼,点头道:“你不会死。”
奉天苦笑,“我却以为我已经死了。我感觉不到你碰触我的脸,药汁的苦味也不见了……如果不是死了,怎么会这样?”
陌飞云一惊,连忙拉开他的衣襟,用手轻轻抚摸他的上腹,一边问:“觉得疼吗?”
奉天按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疼的……”
陌飞云松了口气,用手拨开他额上的碎发,“会疼,怎么会死了?”
奉天茫然看着他,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又或许是疼的麻木了。
陌飞云抱着他靠在榻上,一只手放在他心口,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
快到天明的时候,陌飞云忽然惊醒。他竟然睡着了,他连忙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奉天脸扭曲着,嘴角在流血,陌飞云连忙掐住他的下颌,将手指塞进他嘴里。
奉天用力咬住,指骨几乎要被他咬断。
正在这时,锦秋小心翼翼推门进来,一见之下顿时大惊,放下水盆,就去拿布巾来。
陌飞云却摇了摇头,任由奉天要着他的手,眉头也没皱一下。
奉天偶尔会这样,疼得失去理智,不能控制自己,疯狂的自残。所以陌飞云必须在他发作的时候一刻不停的看着他,怕他咬舌自尽。
锦秋捂着嘴低声啜泣起来,一边快速跑了出去,不过片刻,他找来了绸缎和绳索。
陌飞云看着那些东西,心里如同空了一块。他低头吻了吻奉天的面颊和眼睛,才道:“拿来吧。”
锦秋满脸是泪,拿着绸缎开始缠绕奉天的手脚,然后拴上绳索。
陌飞云将他放在那张特制的大床上,床上垫着厚厚的柔软毛皮和垫子。
“加最后一味药吧。”
锦秋看了看在陌飞云怀里翻滚的人,转身跑出去。很快,两个小药童和锦秋就回来了,在大鼎中加了几包药粉,然后将几块极大的屏风将大床围住,纱帐拉好。
不多时,中间已经腾起了不少白色的蒸汽。
陌飞云将奉天衣衫都褪去,将手脚在床柱上绑牢,然后绑住他的嘴。
这是他最不愿做的事情,奉天只能仰头看着上方,不能呼喊不能呻吟,连挣扎都做不到。
这熏蒸的药物能让他度过难关,但是接踵而来的痛苦却比之前还要折磨人。
但奉天必须在这里度过接下来发作的这几日。陌飞云不能太长时间待在药雾之中,不能陪在他身边。
陌飞云见奉天稍稍安静下来,才低头在他耳边道:“不要咬舌头。”说完就解了他嘴上的禁锢。
奉天呜咽一声,点了点头。“别待在这里……这药有毒性。”
陌飞云又看了他一会儿,给他揉了揉手脚,才掀开纱帐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那个,各位,2012世界末日快来了,这文说实话我有点偏离了原来自己的大纲,因为有些情节之前想好了,怕写出来有人追杀我,于是。。。。。。我错了。后面如果出现类似XX年以后,请淡定。当然,这是如果。因为目目要让仙儿生很多孩子,总觉得皇室血脉有一种快断了的赶脚!(世界末日和这个有毛线关系!)
PS:这个星期产量有保证,给目目来电爱的鞭策吧!
、希望与绝望
陌飞云颓然靠坐在地上,眼中满是迷惘神色。他望着微曦晨光,指尖微微颤抖。
他背后隔着一扇门,门里的人发出无助的呻吟。
锦秋一夜未眠,脸色也颇为苍白,此时见陌飞云默默坐在门边,顿时也觉得不忍,连忙道:“陌侯何不先去歇息?岛主发作也不是一日两日,还需陌侯照顾陪伴。”
陌飞云沉默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锦秋看着他苍白的头发,不由产生一种错觉:陌侯苍老了,不光是外表。
洪舍稚仙好不容易见到了陌飞云,但一眼看到他的神色,便是心里一惊。
“父皇怎么了?”
陌飞云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他没事。倒是你,不要到处走动,好好调理身子。”
洪舍稚仙有些犹疑,但也只能点了点头,“爹爹……为什么我不能去看看父皇?”
“他需要休息静养,你也一样。”
洪舍稚仙显然很是失望,“那我不去吵他,我就陪陪他也不行吗?”
陌飞云默然,轻轻摇了摇头,“你若闲来无事,多去陪陪你皇兄才是。”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皇兄正与恩师说话,我便出来走走。”
陌飞云微微一愣,转而皱眉问:“你从来不问国事?”
洪舍稚仙面上也现出些无奈和忧虑,摇了摇头,“恩师教我的东西很多,但是朝廷里的事情从来都是皇兄在处理,这些年,我从未上过早朝……”
陌飞云脸色沉了下来,“沐相平日都教你什么?”
洪舍稚仙略微有些奇怪,也有些猜不准陌飞云究竟想问什么,想了想,才回道:“君臣之礼,治国之道。”
陌飞云苦笑着摇头,“你不愿回京?”
“我不是不愿回京,而是不能回京。我只要再多在这皇位上待上一日,皇兄便要承担一日的重责。我宁愿放弃皇位,隐在暗处助他一臂之力。只是……”
陌飞云看着他,表情异常认真。“只是什么?”
“只是皇兄不愿。”
陌飞云沉默许久,忽然笑了笑,“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然而该怎么做,自己心中最是明白。如果你认为是对的,又何必顾虑那许多?”
他这话说得非常缓慢,口气也颇为平淡,然而洪舍稚仙却顺着那英挺的侧脸看出了许多的无奈和悲戚。他从来态度冷淡疏离,但从未这样。
洪舍稚仙直觉得有什么事情,但是陌飞云不说的,他问了也是白问。只是,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说出口的,他的这些表情,都是因为一个人。
陌飞云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顺着他的眉眼抚摸了下他的面颊,手指冷硬坚定,透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粗糙之感。
“我从前曾想,倘若当年勇敢些,或许未必需要逼得他如此。然而如今,我倒也庆幸。倘若他不在了,我也会陪着他。你还不明白这种生死置之度外的感觉,等你明白了,不管你做出任何选择,我都不会阻止你。但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任何人碰你,你皇兄更是不可。”
洪舍稚仙浑身一颤,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