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追杀你?”白术脸色骤变,皱眉道,“都说你不该离宫,太危险了。”
洪舍稚仙却忽然一脸落寞道:“白白,你肯不肯听听我的真心话?”
白术见他这样的表情,莫名心疼起来,点了点头,“嗯。”
洪舍稚仙抿了抿唇,“我呆在皇兄身边的日子久了,就很害怕。我怕他一人苦苦支撑,我怕他强颜欢笑,我害怕他露出焦急的神色。我身子不好,从未上过早朝。恩师往日常常来看我,但是近两年,皇兄却变了,不让任何人来看我,包括恩师和槊槊。槊槊你认识吗?”
白术笑着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抱着两只小老虎的少年?”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槊槊是我在宫里唯一的朋友。因为宫里没人会跟他一样和我说话。宫女和太监都听皇兄的话,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飞雨叔叔送来的武功秘籍,我看过,都记在脑海,皇兄怕我练武受伤,不让我练,我就偷偷学。因为……倘若有一日,我知道更多的东西,也能与皇兄分忧。”
说到这里,洪舍稚仙顿了顿,面色忽的冷了下来,“朝中的事,我该知道的都知道,只是皇兄不知我平日都在做什么。”
白术生生打了个寒战,方才有一瞬,他甚至以为那个不择手段的洪舍奉天又出现在他面前。
洪舍稚仙回头对他笑了笑,“那些结党营私,借机挑起风雨,牵制皇兄的人,总有一日我要将他们统统抹去。”
白术低叹一声,笑道:“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我在皇位一日,皇兄身上背负的重担便要沉重一分。诏书我已经写了,我决心已定,不打算回宫了。”
白术顿时大惊,“此事事关重大!怎可如此轻率?!”
洪舍稚仙抿唇道:“白白有所不知,朝中尚有大批人拥立皇兄,不管是借机起事,还是真的,借此机会,也比日后起了事端要好。我不想皇兄为了我做什么傻事。出宫之后,我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不光是因为这群追杀于我的叛党,还有西南灾情。
“既然有人借着这个时机聚拢民心,便不能等到这些人成了气候,与朝中乱党里应外合。既然有人要反,就让我这皇帝自动下位,这样一来,又有什么人还有名目敢反?
“恩师已经无法如当年一样力挽狂澜了,我知道。而天下能人异士多在江湖,倘若有一日,天下乱了,洪舍一族的天下就完了。”
白术静静听他说完,神色稍定,渐渐也平静下来,“仙儿倒真是长大了。”他顿了顿,“只是,此事还应从长计议,煊儿必定也有自己的想法。况且……他对你疼爱有加,你舍得?”
洪舍稚仙顿时垂下头来,低声道:“倘若有一日,我有办法替他承担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便陪在他身边。但是在他身边,我永远无法做到。”
白术想起当年的奉天,眼眶一热,奉天当年或许是出于无奈被逼,但是今日的仙儿,分明是自己逼着自己成为第二个奉天。这比当时看到飞云所受的折磨还要叫人不忍猝睹。
“不管发生何事,飞雨都会帮你们的,我也会亲自与煊儿谈谈此事。”
洪舍稚仙摇了摇头,他可以想象洪舍耘煊对此事的态度,甚至可以想象他愤怒的表情。
“我一定要等爹爹来见我。他留了这个给我,说回来找我和皇兄。”洪舍稚仙将怀中的铃铛取出来给白术查看,“这个铃铛却从来不响,是不是坏了?”
白术看了看,也摇头,“既然飞云答应,必定是能来的。”
听他这么说,洪舍稚仙也不由安了下心。
、麒麟送子
两人正说着,洪舍稚仙忽的皱起眉来,干呕起来。
白术顿时一惊,“怎的,哪里不适?”
洪舍稚仙摇了摇头,却是说不出话来,捂着肚子,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想吐……”
白术起身,见他面色苍白,连忙换人进来。这一下子,洪舍稚仙吐得胆汁都出来,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在榻上蜷成一团,额上都是冷汗,看着很是虚弱的样子。
洪舍耘煊看得心急如焚,白术把脉之时,他也不敢随便出声打扰,只能在一边殷切望着。
陌飞雨推门进来,正见白术皱着眉头一脸惊异的表情,不由也是一愣。
“怎么样?会不会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白术回头,见他走上前来,便站起身对洪舍耘煊冷冷道:“去偏厅说话。”
洪舍耘煊顿时心焦,不知他这话出口,是否是洪舍稚仙身子有何不妥。
白术见他这幅表情,也不由叹了口气,转身就往外走。陌飞雨连忙跟上去。
洪舍耘煊走到洪舍稚仙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安慰道:“别怕,只是吃坏了肚子。都说不能乱吃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洪舍稚仙虽然也好奇,但还是点了点头。
洪舍耘煊进了偏厅,见白术脸色很不好看,便连忙问:“仙儿身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都怪我,前些时日还带他骑马吹风了。”
白术抿了抿唇,似乎不知如何开口,看着陌飞雨一眼,陌飞雨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白术这才厉声道:“你老老实实说清楚,你是不是对仙儿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年幼不懂事也就罢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此事后果?!他是你的弟弟!”
陌飞雨皱眉,沉声道:“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大呼小叫?”
白术显然气得不行,强自压了压怒意,冷声道:“好,你且让他说说。”
陌飞雨转眼看向洪舍耘煊。
洪舍耘煊此时却是面不改色,沉吟了片刻才道:“叔父想要知道什么?是有关仙儿的身体,还是我对仙儿的情谊?”
陌飞雨面色一变,猛然一掌拍在桌上,脸上已显出震怒的表情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清楚。”
洪舍耘煊淡淡一笑,略微苦涩,摇了摇头,“飞雨叔父对白叔叔是怎样一种情谊?我对仙儿只多不少。不光如此,我当他不光是弟弟,他是我的亲人,也是恋人。他是我一个人的,这么多年都是我在照顾他,他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他。他可以男儿身孕育,也是上天悲悯……”
“你给我住口!”开口的正是白术,他豁然转身,神情悲怆,“你究竟知不知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他如此单纯,什么都不懂,你竟敢对他做这种事?你不觉自己自私?”
洪舍耘煊面色顿时变了,他看着白术半晌,轻声道:“自私?他是我的,我当然会自私。他那么小,我每夜抱着他哄他睡觉,他拿筷子是我教会,他害怕之时是我陪伴,他生病痛苦是我照料,他的快乐因为我,他的回忆大多数里都有我!
“你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责怪我。因为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是我。父侯多年一去不返,抛却一切,那一刻起,仙儿就是我一个人。我与他既不是亲生兄弟,但我有时却又为此感到遗憾,倘若我与他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的话,兴许我与他只见能更加心有灵犀。
“从我懂事开始,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
洪舍耘煊眼神坚毅得叫人心惊,平日面色的温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峻和执着,透着一股叫人胆寒的疯狂。
陌飞雨与白术二人都是心中一震。
片刻,白术才低声冷笑出来,“‘都是问了他’?你尚且敢这么说,却从未想过仙儿的感受。他心中没有男女之别,不懂情爱,他分明当你是哥哥。倘若有一日,他知道兄弟之情与情爱的区别,你认为他不会恨你?”
洪舍耘煊脸上的坚毅顿时出现了一丝裂纹。
白术接着道:“他在乎你,胜过在乎别人。你却因了这一点,禁锢于他,你还不自私?”
洪舍耘煊缓缓垂下头来,苦笑道:“我没有办法回头,我唯有一直这么错下去。但是,我绝不后悔。”
陌飞雨在旁一直沉默不语,这时才忽然道:“仙儿究竟是怎么了?身体可有大碍。”
白术这时也面露忧色,“比起他十二岁以前,身子好了不少。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并不适合孕育。你也知道当年奉天承受了多大的风险。”
陌飞雨脸色阴沉至极,“这件事情,不可草率。”
洪舍耘煊听到这里,扑通一声跪地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仙儿有事。”
陌飞雨骂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这混账小子!”
洪舍耘煊低头不语。
“这件事情,到底该不该让仙儿知道,我也拿不定主意。”白术叹了一口气,坐下,揉着额角。
陌飞雨却道:“为何不说?他总要知道。”
洪舍耘煊站起身来便往门外走去,陌飞雨与白术二人不由又是相对一叹。
白术厉声道:“怎会发生这种事情?你我二人该如何跟飞云交代?”
陌飞雨看他一眼,“好在不是亲生兄弟,你该庆幸才是。况且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你我在这里生气又有何益?”
白术听他这么说,也就稍稍平静了些。“方才……仙儿与我说起一事……”
洪舍耘煊推门进去,见洪舍稚仙趴在床榻边,一个丫鬟正替他擦汗。
见他进来,洪舍稚仙一双眼睛透出些神采来,好奇道:“他们与你说了什么?”
洪舍耘煊笑了笑,到他身边,接过那帕子,命人都出去,这才将洪舍稚仙抱进怀里,“仙儿怕是有宝宝了。”
洪舍稚仙猛然爬起身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你骗人。”
“没有,不信,可以去问白叔叔,他可不会骗人。”
洪舍稚仙大喜,但似乎又有一点不相信,连忙追问道:“可是我没有父皇说过的那种珠子,怎么就有了宝宝了?宝宝在哪里?”
洪舍耘煊不由笑出声来,伸手将他揽在怀里,一手摸了摸他的腹部,轻声道:“在这里。”
洪舍稚仙将信将疑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有,不由皱眉道:“我摸不到。怎么会在肚子里?”
“因为……”洪舍耘煊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低声在他耳边道,“因为皇兄进到仙儿身子里,在那里放进去一个宝宝,但是太小,要慢慢长大,才会出来。”
洪舍耘煊听得眼睛也不眨一下,但想想之前,洪舍耘煊总是喜欢碰他那里,就略有所悟,这时便欣喜道:“原来如此!这样就会有宝宝吗?皇兄怎的不早说?”
“皇兄以前也不知道。”
洪舍稚仙连忙点头,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显然又好奇又奇怪。
洪舍耘煊不由轻出一口气,轻声道:“仙儿喜欢宝宝吗?”
洪舍稚仙也不知道宝宝是什么样的,出于好奇,便道:“仙儿想要宝宝,槊槊说,小孩子很好玩呢。”
洪舍耘煊失笑,“如果仙儿想要宝宝,那就一定要听皇兄的话,好好调理身体,不能再似从前,否则,就不能要了。”
洪舍稚仙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又问:“那宝宝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出来?”
“或许……几个月。”
“那……怎么出来?”
洪舍耘煊郑重其事将他紧紧抱住,“对不起,仙儿。对不起……皇兄不能没有你。”
“皇兄……你怎么了?”洪舍稚仙狐疑的看着他。
“仙儿,答应我,别离开我身边。”
洪舍稚仙微微一怔,轻轻回抱住他,“我肚子里面真的有一个宝宝了?”
洪舍耘煊点了点头,两人就这么沉默相拥。
洪舍耘煊看着他在自己的臂弯之间慢慢陷入沉睡之中,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知道,让男子之身的洪舍稚仙孕育,是有风险的。然而,两人要想在一起,必须要有这个前提。大兴不能后继无人,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与女子成婚生育子嗣。
况且,有了宝宝,日后的许多隐患,便都没有了。
他曾问过顾太医些细节,只要照顾得当,风险当是可以降到最低。
洪舍稚仙第二日醒来,便看见白术坐在榻边发呆,便有些奇怪,开口便问:“皇兄去哪里了?”
白术一愣,皱眉问:“他昨夜与你说了什么?”
洪舍稚仙顿了一顿,似乎才想起昨夜的事,顿时一脸笑意,爬起来拉住白术的手,殷切的让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急忙问:“皇兄说的可是真的?这里真的有了一个宝宝?”
白术蓦然心里一酸,点了点头,“你很高兴?”
洪舍稚仙仰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过朝中老臣尚且提过几次子嗣的事情,当是要高兴的吧?”
白术心情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你这样,叫人如何放心得下?我问你,煊儿何时开始碰你?”
洪舍稚仙不明所以,“碰我?……”
白术只得道:“你可知道这里的宝宝究竟是如何而来的吗?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洪舍稚仙顿时撇了撇嘴,“我知道啊,皇兄说,是他把宝宝放进里面。皇兄有一段时日,总喜欢碰我后面。”
白术连忙问:“对了,我说的就是这个。他什么时候开始碰过你那儿?”
洪舍稚仙想了许久,才道:“我也记不清了,只是小时候肚子经常痛,整夜睡不着觉,太医拿来些药膏,都是皇兄给我抹在里面。后来慢慢就好了。不过……后来皇兄偶尔也要摸摸里面的。”
白术听得不由叹息一声,心道:这可如何是好?只怕真的是从小就生了念想,莫不是煊儿一直等着他成年?
白术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