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舍耘煊笑着摇摇头,“只是换这身行头花了些时间。”洪舍稚仙这才反应过来,见他身上穿着的分明是那女子的那身湖绿色的裙子,低头去看那女子,身上穿着的确实洪舍耘煊的衣衫。
几人都是一阵闷笑。南陵响却皱眉不语。
片刻之后,颜槊也回来了,身上穿着那些巡逻的护卫的衣服。
洪舍耘煊抬手推了推那女子的肩膀,这才想起方才点了她的哑穴。便随手解了她的穴道,微微一笑道:“你的冰蚕丝的厉害,自己应该很清楚,最好乖乖听话,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便会放你走。”
那女子面上竟是羞愤欲绝,方一能开口便骂道:“你这无耻小人!你敢脱本姑娘的衣服?我一定要亲手将你随碎尸万段!”
洪舍耘煊叹了口气,“那只是权宜之举,不这样做,我们怎么出来?”
颜槊撇了撇嘴,低头对那女人道:“你被美色所迷惑,才会上当的吧?再说了,你现在手里没了冰蚕丝,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什、什么美色所迷!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两个有什么目的!你们和方才那些人根本不是一伙的吧?”那女子横了演说一眼,目光不自觉便转向洪舍耘煊。
洪舍耘煊见他二人越扯越远,便将还欲挖苦的颜槊拦下,转而道:“我们只想问姑娘几个问题。”
那女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显然没有合作的打算。
颜槊见状,顿时摸着下巴奸笑道:“你可想好了。要是你不合作,我们倒是能有很多办法叫你开口。”
洪舍耘煊想了想,还是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手里会有冰蚕丝?你是千手观音的传人?”
“哼!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不是千手观音的传人,而是她的师妹。”
“师妹?”洛阳大笑,“姑娘你多大了?据我所知千手观音年过半百了,怎可能有你这样的师妹?”
“千手观音死了,并不代表就没人再会那手功夫。我的师父也是千手观音的师父。”
几人都有些惊讶。江湖上并没听说过那样的人物,就连千手观音是从何处来都鲜少有人知道,何况是千手观音的师父?
“你是为何人在卖命?”洪舍耘煊倒是问到了点子上。
那女人秀眉一挑,不屑道:“你们没资格知道。”
“没资格?”洪舍耘煊笑了笑,“那什么人有资格?”
那女子扫视众人一眼,先将目光落在南陵响身上,笑道:“昆仑派掌门南陵公子,自然有资格知道我家主上的名号。另外……”说着,她便将目光落在洪舍稚仙身上,看了一会儿,便有些迟疑道,“你是什么人?”
洪舍稚仙微微怔了怔,转头就去看身边的洪舍耘煊,“为什么你们都要问我是什么人?我是好人啊。嗯……还是你想要我说,我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身边几人忍不住就笑了,唯独一边的南陵响顿住,忽然想到当初在野外第一次遇到不知世事的陌仙时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倒也没生气,转而问。
“陌仙。”洪舍稚仙乖乖回答。
“你是天外云海的人?”
洪舍稚仙诧异道:“我不是啊。我是京城人士。”
男女子嘴角抽了抽,不知道面前这小孩儿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明白,“你这张脸,如果我们看错,我见过一个人,与你长得又几分相似。这种长相,通常是不会错认的。”
洪舍耘煊脸色顿时就变了,“你说什么?你说天外云海,难道就是在那里见到的?”
那女子淡淡一笑,“这就是你们问话的态度吗?既然你们想要知道的我也有兴趣,那么要做下来谈也可以,但我可不想是以这种姿势。”
“也是。多多得罪,还望姑娘见谅。”洪舍耘煊说着就伸手点了他身上的哑穴,抬手便解开了她身上的冰蚕丝。
那女子瞪了瞪眼睛,也只能跟着几人上了马车。几人各自上马,南陵响走在最前面,洪舍耘煊和他并行。
颜槊被指派进马车看着那女子。洪舍稚仙依然坐在修罗腿上学习赶马车。
洪舍稚仙手里的小皮鞭拿着左右挥了挥,有些魂不守舍。听他们方才的说法,倒是有些叫人疑惑。和他长得像的人,在天外云海?这怎么可能?先不说别的,和他长得像的人,除了他的父皇,又有谁呢?
可是他早就不在了。
洪舍稚仙先到这里,心里就乱了,一面心生期待,一面又害怕这根本就是一个事先设好的局。毕竟,想要用一张做工精良的人皮面具骗过众人,也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话虽如此,他也不由对这个天外云海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马车停在一个园囿之外,南陵响方下马,里面就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南陵公子回来了,我这就吩咐下去准备午膳。”说着就开了大门将众人引进里院。
南陵响这些时日都住在这里,环境倒是比客栈好了不知多少倍。
众人在大厅坐下,洪舍耘煊便解了那女子穴道。
“你的手上功夫很特别。师承何派?”
洪舍耘煊笑道:“这是家父教的。只是多年来不曾勤勉练习,不敢班门弄斧。”
男女子抿唇冷笑:“你这样叫班门弄斧?你点穴的手段这么高明,我根本冲不破。还有方才,你用两只手指捏住我的冰蚕丝竟能毫发无伤,可见指力惊人,没有多年苦练,达不到这种程度。”
洪舍稚仙听得吃惊,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似乎并不知道他竟然有这么厉害。
一边的南陵响也不由抬头看向他。
洪舍耘煊连忙摆手,“其实这些都是使用的一股巧劲,没什么不得了的。对了,还不知姑娘芳名。”
男女子见他穿着自己的衣衫,表情又是一阵怪异,冷声道:“先换了衣裳再说。”
洪舍耘煊这才想起自己穿着的还是那件女装,连忙点头,这才对一边的江素馨道:“有劳素馨姑娘陪这位姑娘去换衣服。”
等洪舍耘煊和那女子都换了衣裳回来,洪舍稚仙悄悄扯了扯洪舍耘煊的袖子道:“皇兄穿女装还挺好看的。”
洪舍耘煊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胡说。”
那女子见他与洪舍稚仙表现的如此亲昵,便皱了皱眉,自顾自坐下,也不客气,端了茶水喝了两口,“我叫方宁。你们是冲着什么来的?”
洪舍耘煊解释道:“原本是追着官粮而来,不过,方姑娘说在下不够资格问起贵主上的事情。”
方宁气不过,转头去看南陵响,“既然是南陵公子的朋友,告诉你们哪个都是一样。”说着,她面上露出一种娇俏的表情,“我为主上效命,只因主上心胸宽广,非常人可比,如今皇帝昏庸无能,民不聊生,主上说了,倘若没有贤能的君主,那我们便自己做自己的主!”
此话说出口,异常的狂妄。洪舍耘煊顿时脸色便沉了下来,洪舍稚仙垂头思索片刻,顿时就有些明白这些人的来历了。
大兴有一些人,身上有爵位,家事显赫,也许追溯到几代之前曾是立有赫赫战功或是声名显赫的奇人,在太平盛世归隐,在地方上颇有势力。这些人的爵位多是世袭,到了这一代,都不必出世为官。
然而这些人在大兴国中占有的地位虽及不上拥有兵权的人,但是在地方上通常都有些影响力。
倘若这些人和逆臣贼子联合,欺他年幼体弱,伙同造反,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洪舍耘煊显然也想到了这里,似笑非笑看着方宁,片刻才道:“方姑娘倒也知道些家国事。”
方宁笑得越发不屑,“与其让一个脔皇治理大兴,倒不如让他乱下去。”
洪舍耘煊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侧头看了一边的洪舍稚仙一眼,便道:“贵主上想法倒是独特,倘若有机会,倒真想当面见识见识。”
方宁静静看了洪舍耘煊一会儿,“以为你就是个书生,没想到倒和一般的书生不一样。不过,这可就要看缘分。该说的都说了,能放我走了吗?”
“且慢。”洪舍耘煊道,“你说遇见一个人,与舍弟长相相若?”
方宁点了点头,“天外云海的人神出鬼没,就算你们想见,恐怕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上次得以一见,也是因为主上亲自求见。我也只是在旁看过一眼。当时是在东海的一座岛上,由他们的人带着去的,具体在什么地方并不清楚。”
听他说得这么清楚,倒不像是在隐瞒,可是他的那个“主上”又是为何回去求见这个人?
洪舍耘煊略一沉吟,便拱手道:“对姑娘麻烦之处,还望见谅。”
方宁冷笑一声:“你放心,我会牢牢记住今日之事,若是有机会,定会连本带利,一并奉还。”说着,她便起身大步往外走。
、诗画江南
方宁离开之后,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洪舍稚仙最先开口,“南陵大侠被认出来,恐怕有些不妥。”
南陵响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不必担心,这些人与我们虽不是一路,但毕竟还有些可利用之处。”洛阳说着,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南陵响却皱眉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些责备。
洛阳倒是不以为意,侧头对洪舍稚仙挤了挤眉。
“……”洪舍稚仙有些心不在焉,半晌问了一句,“什么叫脔皇?”
众人忽然一下沉默了,互相看了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洪舍耘煊暗暗咬牙,连忙道:“那些胡言乱语,与你无关,问来作甚?”
洪舍稚仙看着众人的表情便知道洪舍耘煊说了谎,心里闷闷的,也有了个疙瘩,但也并没有再多追问。
午膳还算丰盛,然而洪舍稚仙却全没了胃口,一直都似乎在想着什么,这让洪舍耘煊颇为担心。
颜槊看着二人,叹了口气。要不是先皇去的那么突然,陌侯又随后离开朝廷,也许这兄弟二人不见得会如现在这般辛苦。
洪舍耘煊越是想要将弟弟保护得滴水不漏,越是背负沉重。何况……他自己大概也分不清他自己对仙儿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洪舍耘煊摇了摇折扇,悠然问:“南陵公子有何打算?”
南陵响顿了顿,开口道:“何不静观其变?”
洪舍耘煊微微一笑,点头道:“既然如此,可否听在下一眼?”
“请。”
“此人身份我倒是能略微猜得一二,要想解开此人真面目,也只是时间问题。如此一来,不如先行启程,到洞庭之后再做打算。毕竟如今的江湖,还是江湖。”
洪舍耘煊的话,无疑是有道理的,天地盟在江湖上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南陵响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何况此地关卡内高手不少,那些杂碎暂时还不能得手。”
洪舍耘煊道:“正是,南陵少侠所言深得我心,你我不过数人,自不能和他们动手。”
说完,两边人都点头称是。
如此,众人将目的地设为江南洞庭湖天地盟,想来英雄大会之日余期不多。
洪舍稚仙拿出那只铃铛来,轻轻震了震,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有些奇怪,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洪舍耘煊见他无趣,也不说话,便放下手中信笺,将他抱住靠在怀里,握着他的手道:“马上就要到天地盟,你不高兴?”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皇兄是否有事情瞒着我?”
洪舍耘煊顿时一怔,将他拉离胸口,轻声道:“就算发生什么事,皇兄也会拼死保护你的,所以这些事情你不必知道,只要开开心心,养好身子。”
洪舍稚仙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澄明至极,然而心里却有许多的话没办法开口。
洪舍耘煊看在眼里,却也不敢开口去问。
三日之后,众人到了洞庭,也都见识了一番前人诗文中的胜景。所谓湖外有湖,湖中有山,和西北的粗狂冷硬相去甚远,远处渔帆点点,芦叶青青,和洪舍稚仙之前所见景色倒是相同,再看水天一色,鸥鹭翔飞却又有说不出的灵气。
因此,江南一行,到了这里,确实叫人心生感慨,叹一声诗画江南。
舟车劳顿,转为画舫度水之后,洪舍稚仙表现出了少有的热情,两只小老虎倒也应景,跟在他脚边打闹不休。
南陵响与洪舍耘煊对坐,悠闲饮茶之余对弈一局,闲适无比。
洪舍稚仙总也忍不住发问,南陵响自小在塞外冰川长大,在江南呆的时间虽还算长,但自然没法将所见所闻说得尽善尽美,但洪舍稚仙对美景的热情却着实叫他升起一种奇怪的认同感。
大概是在江湖漂泊久了,就会产生一种类似归隐的私欲,纵然千般无奈缠身,也总要想一想,他日归隐江湖,一叶扁舟泛于湖上,浊酒一杯,倒也真是神仙一般。
因为洪舍稚仙一旦发问,他道都口气温和的回应。
“洞庭湖为东西之分,‘潇湘八景’中的‘洞庭秋月’、‘远浦归帆’、‘渔村夕照’、‘江天暮雪’,都是东洞庭之奇景,四时不同,景色也不同。我也并非都见识过。”
洪舍稚仙听他如此一说,心生向往,连连叹道:“倘若能一年四季住在洞庭湖畔那该多好?”半晌,又将目光流连于山水,“……江南真好……”这句却似乎是对自己说的。
洪舍耘煊心中却苦笑,洪舍稚仙却不知,他这样站在船头,倒也真成了今日洞庭湖上另一番景致。美人于画中,也不过如此。
南陵响见洪舍稚仙兴致极